第38章

  越往上爬,太陽越烈,冷影的額已有幾顆豆大的汗珠落下。滴在寶兒白嫩的手背上,她用絲帕拭著他的汗道:“讓我自己走吧。”


  “我喜歡背著你。”冷影微喘著氣笑道。


  寶兒捶了他一記佯怒:“都什麽時候了,還貧。”


  “別亂動,小心扯動傷口。”冷影抓住她使壞的手。


  寶兒安靜下來,將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良久後問道:“你對我的好,我可以怎麽報答你?”


  “嫁於我。”冷影不假思索,還是這個答案。


  “除了這個呢?”


  “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寶兒愣愣地盯著他的側臉,她林寶兒何德何能得此大愛?他的無私到底是為了些什麽?她很想知道,一直都想知道。


  “謝謝。”寶兒輕輕吐出這兩個字,隨後道:“我知道謝謝說多了便不值錢,但我還是想說。”


  “那我便收著。”冷影道。


  齊悅宮內,皇上靜靜地盯著牆上的桃花,那是他親手所畫。而如今,卻孤零零地掛在牆上,無人問精。


  寶妃的一頻一笑不無間斷地閃上他的心頭,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用行動去感動她,用愛去感化她。而今,白白付出了許多,她卻是逃了。


  “逃了……”皇上苦澀地低喃,他的心正痛得慌,痛徹心非。


  畫突然被他扯下,撕毀,散落一地的紅和白,那是另一種美,淒慘的美。


  原本就毫無生氣的齊悅宮,如今更顯冷清,室內尚有寶妃遺留的氣息,那麽活生生地存在著。


  終有一天,這唯一的東西也會消失,後宮,再沒人會提起寶妃這個人。


  “皇上,夜深了,回去歇著吧。”皇後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環視著這冷清的齊悅宮,心中有著無限的快感。一個丫頭,既也敢跟她鬥!


  “你說!她為什麽要走呢?朕哪裏對她不好?!”皇上痛恨地抓著皇後的肩,直晃得她頭頂發暈。


  “皇上,寶妃愛的不是您,她不會回來了。”皇後盡量用傷感的語氣道,輕輕地歎了口氣去扶皇上。


  “皇後娘娘當然希望寶兒不要回來!”門外突然出現的聲音把屋內兩人嚇一跳,回頭,寶兒發絲微亂,衣衫有些不整地立在門外,盯著被嚇得不輕的皇後。


  “你!”皇後瞪著她,眸孔睜得老大,怎麽可能?


  “寶兒!”皇上欣喜若狂,奔上去緊抱眼前這個日思夜想的人兒。寶兒卻隻是盯著皇後,冷冷地盯著,退出皇上的懷抱向她移去,伸出手,掌心上躺著李鴻一直戴在指間的白玉戒指:“很遺憾,我又一次活著回來了。”


  皇後大驚,後退一步。李鴻死了麽?怎麽可能?


  雖受驚不小,隻一瞬間她便調整好心緒笑著去拉她的手:“妹妹回來便好,可把皇上急死了。”


  “寶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朕定給你討回公道。”皇上牽她的手,心疼地打量著狼狽不堪的她。


  寶兒輕輕抬手,食指對上皇後的胸口,然後,再無氣力去說些什麽,身子直直地往後倒去。


  “寶兒!”皇上接住她輕如落葉的身子,她是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誰可以告訴他?

  含茵早已奔出去找太醫,而皇後隻是站在原地,想著自己的事情。出了什麽事?是呀,她也很想知道,事情都是怎麽演變的?

  這不是她要看到的結果,林寶兒既那麽命大!怎麽可能?


  再一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寶兒動了動,發覺手正被人握著。睜眼,皇上趴在床邊正睡得香,安祥的睡臉禽著一抹掩飾不住的幸福。


  是的,對他來說,寶兒能回宮確實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的寶兒會回來,回到他的身邊。


  寶兒注視著他的睡臉,卻是不忍心吵醒他,他一定是累了,眼角淡黑的眼圈便是最好的說明。


  “皇上,該上朝了。”室外傳來含茵有些微顫的聲音,寶妃不在的這幾天,最難過的莫過於她們這幫下人了,時刻都有著被提掉腦袋的危險。而如今,明明知道寶妃回來了,還是會心有餘悸,皇上的怒氣讓她們害怕。


  皇上動了動,拭著眼睛坐直身子,見寶兒醒了,笑容爬上了他的帥臉:“寶兒,還難受麽?傷口疼麽?”


  寶兒搖搖頭,正要起身,皇上忙起身扶她,讓她靠在床沿上。慍怒地盯著她道:“寶兒,是不是皇後對你做了什麽?你說出來,朕定不繞她!”


  寶兒看著他臉上的關切,皇後從來就沒間斷過衝她做動作,隻是無憑無據,又奈人家何?


  “昨夜前夜之事,寶兒都已經忘了。”寶兒垂下眼斂,淡然道。


  “寶兒無需怕她,直說無妨。”


  “我倒是從沒怕過誰。”寶兒淺笑,皇上看了她一眼,心中全不是茲味。隻好摟著她安撫:“忘了也好,忘了幹淨。”


  “皇上該上朝了。”寶兒說著,喚來含茵。含茵早已捧著平整的龍袍候在賬外,聽到使喚忙走了進來。


  寶兒要下床,被皇上攔住:“寶兒別亂動。”


  她抬頭,對上他寵溺的眸子輕柔道:“就讓寶兒伺候皇上一次吧。”以後怕是沒機會了,寶兒越來越覺得自己正往窄路上走,終有一天走著走著要走不下去了。那時,便是她的死期到了,枉費了皇上對她這般恩寵。


  如今,就讓她伺候他一次,就一次,也算是她微薄得可憐的回報吧。


  皇上沒有阻攔她,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在自己身上動著的小手。就同被雷擊中了一般,心中湧出來的幸福壓的他要窒息,那是一種暖暖的暗流,輕輕的流遍他的全身。直達到指間。甚至,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感覺到了那種幸福,那是一種真真切切的,紮紮實實的幸福。


  此刻,他是多麽想時間能凝固,讓他留住這來之不易的感覺。


  寶兒的小手停留在他的衣襟,第一次這麽認認真真地沈視袍上的絞龍,那幾條得天下人漠拜著的龍正圓睜著大眼,散發著與它主人同等的霸氣。


  “寶兒?”皇上抓著她的手試探性地開口。


  寶兒回神,笑了笑:“這龍袍,著實隻有它才配得上皇上。”


  穿戴整齊,皇上依依不舍地執著寶兒的手,似乎怕一去一回,寶兒又突然間不見了。


  寶兒催促著:“皇上,大臣們怕是等急了。”


  皇上低下頭,在她唇邊吻了一記:“寶妃好好養病,朕忙完便來看你。”


  見寶兒點點頭,他才放心地離去了。


  盯著他消失的方向,一股愧疚感狠狠地纏上寶兒的心房,這般炙熱的愛,讓她何以脫身?

  用絲帕拭著剛剛皇上吻過的嘴角,寶兒轉身走進大廳,廳中的圓桌上,玉龍劍靜靜地躺著。寶兒抓在手上,用絲帕細細地擦拭著。


  “娘娘,該用早善了。”含茵看著寶兒手上明晃晃的劍,頂著幾絲害怕不敢近寶兒身。


  寶兒應了聲,將劍收起。


  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有些食不知味起來,李鴻死了,她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快感。他也隻是受製於皇後罷了,如今卻丟了性命。


  雲和宮內,皇後正急躁地跺來跺去。找了幾個李府的下人來,都說李大人外出未回。


  那他一定是死了。


  死了倒也好,皇後嘴角突地露出一抹冷笑。最起碼她不用擔心會有那麽一天,他會把她所幹的壞事全抖出來。


  天下間最緊巴的嘴莫過於死人了。


  “娘娘,蘭妃娘娘求見。”一名宮女行至她麵前福身道。


  皇後理了理發鬢暗哼:“讓她進來。”


  一身粉黃衣裙的蘭妃移著蓮步款款而來,優雅地福了福身子:“蘭枝給皇後娘娘請安。”


  “妹妹好雅興呀,想到來雲和宮來坐坐。”皇後皮笑肉不笑道。


  蘭妃並不把她的冷笑當回事,笑道:“看娘娘臉色不太對,哪個丫頭又惹娘娘生氣了?”


  “皇上大壽在既,本宮忙壽宴忙得不可開交,哪有功夫跟丫頭生氣?本宮倒是羨慕妹妹你,一天到晚什麽事也沒有,日子過得多舒心呀。”皇後似有心似無意地說著,也不管蘭妃已經氣紅了的小臉。蘭妃,若不是她仗著自己父親的威望,能有今天?隻怕早跟婉妃一樣守活寡去了,皇後想著,不由加深了嘴角的蔑視。


  皇上敬她,完全是看在她父親是當朝相國的麵上,符相國兩朝當任,雖不算清官,卻也忠效朝庭,是一難遇人才。


  皇上身邊貴人秀女一大堆,就是妃子少,一直以來,他隻取肉身不取心。殘忍地流連於後宮脂粉堆裏,原本以為他沒有真心,隻到寶妃出現後才知道,原來人都有愛,皇上易不例外。


  蘭妃忍著氣,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寶妃這次出走,定與娘娘有關吧?”


  “你!”皇後驀地起身,瞪著她:“小心說話!”


  “娘娘沒做,又何必緊張呢?所謂清者自清嘛。”蘭妃注意地看著她的反應,舔了舔朱唇接著道:“其實何止是蘭枝這麽認為,皇上也是這麽認為的,隻是苦無證據罷了。”


  皇後大怒,指住大門斥道:“你給本宮出去!”


  蘭妃毫不畏懼繼續道:“娘娘就是太心急了,想除寶妃,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讓皇上心甘情願地放她走。”


  “你什麽意思?”皇後緩下聲盯著她,恨不得將她那張美麗而得意的臉給撕下來。


  蘭妃依然是不緊不怕道:“這也怪了,寶妃自進宮以來身體就從沒好過,你說,會不會是她與皇上命中不合呢?”


  兩人沉默了許久,皇後總算是笑了:“本宮自會注意這個問題。”


  “娘娘樹大招風,近期也別進齊悅宮了。”


  “皇上防本宮防得緊,本宮自是不會自討沒趣。”


  蘭妃笑了笑,福身告退而去。齊悅宮,別說皇後,就是嬪妃貴人進去了也都被皇上的人緊盯著,生怕她們幹了什麽傷害寶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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