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巡
路嫣然笑出了聲,“哥哥,還是先穿上衣服再開口說話吧。”說著,就從假山上跳了下來,回到大堂等他們。不一會兒功夫,兩個衣衫不整的人出現在路嫣然麵前。哥哥隻是草草穿上了褲子,衣服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腰帶也沒有係上,行走時便在空中飛揚。而另一個女子,確實對得起“妖豔”這個詞,流沙雖美,但在宮中時日久了,難免在神色中有歲月的痕跡,而這個女子,一雙丹鳳含情眼,嬌小微翹的鼻子,還有鮮紅勝血的小口,全巧奪天工般拚在她瘦削的臉龐上,特別是臉頰上一抹桃花更能勾起人無限的情欲。隻見她胸口掛著個還未係上吊帶的赤蓮肚兜,酥胸半露,下身圍著的青靛色羅裙鬆鬆的垮在腰上,每走一步都能露出雪白的大腿,此外,肩上還搭著一層輕紗。好一個欲遮還羞。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手段,莫說哥哥,路嫣然一介女流都不好意思直視。
“見過小姐。”那女子先行過禮。“久聞大名,不過百聞不如一見。”路嫣然以男子之禮還她,“路嫣然有要事同哥哥商量,不知道尊駕可否移步?”張美人愣了一愣,便行了常禮退出門外。門外路嫣然早已吩咐過酥西,不怕張美人偷聽,便直接通哥哥開口了,“哥哥,近日路嫣然要離宮。”
皇上一愣,“小妹,你要上哪裏去?”
“去遊曆一番,看皇城之外景色是不是也同張美人一樣百聞不如一見。”路嫣然這樣說,倒讓皇上羞愧了,半晌,他才開口應允,“小妹,路嫣然知道你不同於尋常女子,隻是路上小心。”他是神色中,大有一絲慨然。美色同兄妹情相較,想來哥哥不會透露路嫣然此行目的的。
得到想要的回到,路嫣然便打算離去,當然也不忘囑咐兄長一句:“保重身體。”
未等路嫣然完全離去,隻是經過大堂的窗外,便又聽到裏麵響起一陣喘息和呻吟之聲。路嫣然的話是白囑咐了。
打點好了行裝,路嫣然留下春梅留守在宮中,她資格老,為人又穩妥,留她更放心些。此外,跟著路嫣然的還有酥西和皖奴,晚媃一路暗中隨行,負責向路嫣然報告京中的消息,而婉如則留守黑衣營。
當月十八,路嫣然同楊諫、石怛從京中出發。除了路嫣然帶的兩個丫頭之外,石怛也帶了一個小廝,叫阿陽,眉眼倒也清秀,年紀和酥西相仿,兩人似乎也聊得來。皖奴和路嫣然的性子更像一些,沉穩,不輕易說話。
楊諫和石怛提早為路嫣然備下了一輛馬車,路嫣然原是執意不肯坐馬車的,倒是其餘幾人勸路嫣然說,若是扮作良人家中的閨秀,少不得要遮掩些,走在人群中才不惹眼。無法,路嫣然隻好帶著酥西和皖奴上了車。安置好大家的行李,空閑的地方倒也不多,三人坐定,阿陽便趕著馬車啟程,楊諫和石怛一人騎著一匹馬行在馬車兩側。路嫣然圍上一方紗巾遮了半邊臉,悄悄掀起車上簾布一角往外看。
還未出京師,街上也還熱鬧些,每逢看到好一點的店鋪,便讓酥西叫停馬上,派她進去買好些東西,包好了再啟程。一出京師,人便慢慢少了起來,酥西也大方的做到車轅上,和阿陽一同說著話。
“小姐,你讓丫頭都下車買了些什麽呀?馬兒可是快拖不動了。”石怛從掀起的那一角看著路嫣然。路嫣然想了想,“不外乎是些脂粉,綢緞之類的吧。”“這些東西,宮裏沒有嗎?怎麽出巡一次還買這麽些,怕路上沒有的用所以未雨綢繆了。”石怛被自己的俏皮惹笑了。路嫣然無心與他說笑,這些東西哪裏是路嫣然要的,還不是理工前,流沙托付的麽。
說起來同樣是個可憐人。流沙也是十四歲那年從家中被賣進王府,被八王爺培養成專門敬獻給皇上的歌舞伎,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的小道消息,得知路嫣然要離宮,在路嫣然宮裏哭哭啼啼半日,求路嫣然給她家中捎去一些東西,也算是沒有白生養一場。路嫣然將她塞給路嫣然的珠寶首飾都退了回去,她的要求卻答應了下來,算是要走那些女孩兒對她的一點補償吧。
流沙的家在京城近郊的一個漁村中,原本她也可以同西施一般浣紗流水邊,然後度過安穩清貧的一生,孰好孰壞,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更由不得她自己。到她幼時的家門之外,路嫣然吩咐酥西和阿陽帶著東西前去詢問一番,如還是流沙的父母居住,將東西放下就走,不要多語。流沙說,她還有一個姿色平平的妹妹,而今也到了快要成親之時,留下些首飾布匹,權作她這個作姐姐的送上一點陪嫁。
過了京郊,到了青城的地界,天也黑了。楊諫先行一步,找了一處可以落腳的旅館,定了兩間麵對麵的大房,準備就地休整一晚。酥西、阿陽、皖奴三人將行李搬至客房,路嫣然們三人則在二樓雅座坐下。席間,楊諫也問路嫣然為何要在路上買那麽多東西,路嫣然略一沉吟,簡要將流沙的要求複述一遍,他們二人聽後也沉默不語。
過了半晌,楊諫突然冒出一句:“皇上身邊的妃子都有這般值得憐憫的身世,自古以來,君王不閑自有能者起義平天下。路嫣然朝莫不是時限將至。”這樣的話將石怛和路嫣然嚇了一大跳,此番謀逆之言怎可隨意讓人知道,而且還是當著當朝小姐和親王的麵。
跑堂小二端著路嫣然們剛點的酒菜上樓來,聽到腳步聲,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待路嫣然們飯罷,回到房間,酥西三人再去後廚吃晚飯。路嫣然一個人坐在房中,默默不語。楊諫的不差,可是當朝聖上是路嫣然哥哥,就算路嫣然與他真無兄妹情分,也斷不能如此無情吧,更何況,他待路嫣然原本就不差。
這樣想想,路嫣然是可憐人,原本好好在路嫣然的世紀活著,呼吸著,運動著,莫名就挨了一子彈,而且還沒有死,淪落到這個幾百年前的亂世之中;哥哥是可憐人,他原本就無意與大權,隻想安安穩穩的做個王爺,閑來賦詩填詞,收幾房侍妾,納一位正室,可是突然有一天就被推上了一個他不熟悉的位子,坐得好便罷,坐得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流沙是可憐人,上蒼賜於她了美貌,卻未成全她一樁幸福的婚姻,反而被有權有勢的人收入囊中成了一枚棋子,從此生死存亡便由不得自己;春梅和酥西是可憐人,自幼離家,在無依無靠的皇宮裏,飽受欺淩,苦苦煎熬,遇上好的主子便有活路,遇上不好的主子就是拖到牆角被打死也不一定能被發覺……
坐下來仔細想想,大家都是可憐人。
能這樣坐下來好好思考身邊的人,是在那個時代的路嫣然做不到的。在那裏,路嫣然每日背負的壓力都太大了。
“郡……小姐,怎麽還坐著呢?奴婢服侍您休息吧。”吃過了飯的酥西回到房中,看著發愣的路嫣然,自然而然的走上前來替路嫣然梳妝更衣。
皖奴不語,走到窗邊,看看有沒有姐姐發來的信號。離宮時,酥西不放心宮外的安全,還是同皖奴商量著,兩個人輪流上夜。今夜是皖奴上夜,酥西服侍路嫣然睡下後,也到靠門邊的床上休息了。
看著路嫣然們熄了燈,皖奴合上窗戶,靠著牆盤腿靜修起來。
子夜時分,路嫣然微微感到了些不對勁,便悄悄穿衣做起,看到皖奴也警醒著,察覺到了不對,將窗戶打開了一些。有人欲行不軌,在往房中吹迷煙。
這才第一日,便有人沉不住氣了嗎?路嫣然借著月光,有手勢跟皖奴比劃了一下,兩方商定妥當後便開始行動了。路嫣然就地打了個滾,屏息到靠走廊的床邊,果然有一根細細的竹管捅了進來,冒著青煙。酥西已經被迷倒了。
不能判斷外麵有幾人,但是來者不善。皖奴也潛行到門邊,手中握著兩把逆風匕首,伺機而行。路嫣然伸手將冒煙的孔堵住,然後猛的一口氣將煙吹回去。門外馬上響起了被嗆到的咳嗽聲。
同時,門被踢開,兩個蒙麵黑衣人手執砍刀,衝著床邊的路嫣然砍來,但他們沒發現身後騰起的皖奴,皖奴幹淨利落的兩刀直接劃開了兩人的頸動脈,路嫣然則飛起兩腳將倒像路嫣然的死人踢開,免得誤傷酥西。這樣大的陣仗驚動了走廊裏那個因為被嗆到而沒有衝進來的人,看到形勢不對,他撒腿便跑。皖奴從懷中掏出一支銀針紮進他背上。
這銀針無毒,但抹上了獨特的藥劑,能發撒出一股幽微的氣味,人不易察覺,但能被貓狗這樣的動物聞到。
路嫣然走到窗邊,看到了晚媃的鴿子,便知她就在不遠處,於是馬上在鴿子腳上綁好紙條,吩咐她跟上那人,看看誰是他身後的主子。晚媃馴獸最有一套,這樣的追蹤任務非她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