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人

  而路嫣然則萬分好奇,是誰這樣迫不及待。是從流沙處知道路嫣然出巡消息的八王爺,還是先給皇上張美人的禦史大夫張允,亦或是被路嫣然奪了兵權和領地的幾位王爺。


  說不定,都不是,而是另有他人。反正,在朝廷中路嫣然得罪的人夠多了。


  想路嫣然一個業界小有名氣的特工踏雪,豈是這等雜碎就能了結的。


  青城雖算不上什麽熱鬧的大州大府,但因為是去皇城的必經之地,也是人來人往,有許多取道去京師的商人或官員選擇此地為進京的最後一個驛點,停留一日,楊諫認為此地值得考察一番,因此而被選為路嫣然們巡遊的第一站。


  根據楊諫的時間安排,路嫣然們將在此停留2日,主要是體察民情,考核官員。青城府的官員每年經禮部上奏,說此地年年受災,民不聊生,以此請求削減賦稅,還要國庫銀兩補貼。果真如此?

  今日隻是尋常一天,本小姐不過帶著丫鬟小廝遊逛坊市,隻見處處都是商家,處處都是遊人,個個都喜笑顏開,哪裏來的災民餓殍?那朝廷每年免的稅,劃撥的錢糧都到哪裏去了!雖是一片祥和景象,卻看得路嫣然心生惡氣:每年撥下八千兩,免了一萬石,是便宜了哪些混蛋,被路嫣然找到,定要打發到死牢裏,秋後問斬!


  “小妹看到這樣的盛市,怎麽不開心?是沒有看到想要的物件嗎?”石怛搖著扇子,站在路嫣然身邊,一陣一陣的瓊台香飄過路嫣然的鼻子。


  一個大男人,還用這麽重的香,還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放在路嫣然們那個時候,本姑娘不賞你兩個耳光才怪,死娘炮。“路嫣然不開心,自然有路嫣然不開心之處。”路嫣然惡狠狠的將話頂回去。


  “不跟哥哥說?”


  這個人好沒趣,路嫣然現在不是很明白了再告訴你:路嫣然不想跟你講話麽?楊諫今日一早扮作郊遊尋訪的遊人去城郊的農田了,不然他在的話,一定能明白路嫣然在煩惱什麽,而且會有何路嫣然一樣的煩惱。到底是不問政的王爺,閑情逸致果然是比別人多上一倍的。路嫣然懶得理他,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走。


  “小姐,裏麵有上好的綢緞,都是新近的樣式,京師都還不曾有呢!”


  “小姐,路嫣然家的香膏好用得狠,連皇宮裏的娘娘都喜歡用呢!”


  \t“小姐,來看看路嫣然家的糕點,好吃得不得了呢!”


  ……


  每一家店門口都站著個夥計,拚命往裏拉顧客,看到誰都想吆喝幾聲。路嫣然卻沒有那麽好的興致,隻顧一個勁的往前走。直到路過一家茶館,石怛一把拉著路嫣然就將路嫣然拽進去了,直奔二樓雅座,徑直將路嫣然押在座位上,又點好了茶和茶點。等待跑堂的下了樓,桌子對麵的石怛湊近到路嫣然跟前,“小姐,路嫣然們這是微服私訪,你光走路有什麽用!”


  你厲害,你喝茶就有用了麽?路嫣然丟了個白眼,懶得跟他講話。


  “客官,您點的東西上齊了,請慢用!~”這小跑堂的倒是伶俐。“來,”石怛招呼來堂倌,“給爺找個唱曲兒的來。”說著,阿陽賞了堂倌一小塊碎銀子。“好嘞客官,唱小曲兒的好找,隻是……”這堂倌看著路嫣然,似乎有所顧及。石怛一笑,“無妨,你去找便是。”堂倌得令,退下樓去。


  石怛又看著路嫣然,“今天小王給你開開眼界。”現代的高級夜總會倒是去過多次,古代茶館裏的小曲還真沒聽真人唱過,還真算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想到這裏,路嫣然噗的笑了。昨夜的襲擊多少對酥西有點影響,路嫣然留了她在屋裏休息,不知道今天這個唱小曲的,跟皖奴的嗓音比起來如何。


  過了不一會兒,跑堂的帶著一位身背月琴的姑娘上樓來了。那姑娘一身碧色衣衫,將頭發挽起,留著鬢角的長發垂至肩上,頭發裏隻插著一支素簪,低著頭,也不看人,也不說話,默默的落了座,那堂倌交了差事也就走了。姑娘這才抬起頭,望著石怛想請他點曲目,再一回頭,看見帶著丫頭的路嫣然也坐在那裏,不禁有些不解,便閉嘴不言,又望著石怛,等他開口。


  “但請姑娘撿一首此時想唱的曲兒唱吧。”石怛喝了一口茶水,望著路嫣然說,“這裏的清茶倒是很不俗呢。”路嫣然撿了塊點心,咬了一小口,“茶點味道也不錯。”


  這姑娘就撥起了琴弦,唱了起來:


  長相思思明月彩雲追月月躲雲雲月無情意


  妾幕郎郎戀妾怎得忍鵲橋歸路恨王母無情

  一曲唱罷,石怛不禁拍手叫好,連路嫣然也為她動情之音而感染。“小娘子原是有意中人了呀!好個‘恨王母無情’!”石怛神色間頗有些得意。不料,這誇耀的話居然惹得唱曲兒的姑娘潸然淚下,抱著手中的月琴,跪在了路嫣然們麵前。


  “這是何故?”路嫣然也不攔她,這也是個可憐人,不妨聽一聽她的冤屈。


  “兩位大人,民女明月,是有夫之婦,若不是家門不幸,何故在此拋頭露麵做這等下賤之事。”


  “你且起來說話。”石怛發話了,阿陽去扶起了明月,重新坐定。“你為何稱路嫣然們是大人?路嫣然們不過是尋常富貴人家之子罷了,擔不起這樣的稱呼。”


  “不論是大人,還是尋常富貴人家之子,身份總是高過路嫣然這無依無靠的草芥吧。”明月擦了擦流下的眼淚,繼續說道,“這世間總有一個‘緣’字,今日看到二位,也算有緣,能聽路嫣然這一介賤民一言,若能幫路嫣然,路嫣然必當牛做馬,感激不盡,若幫不了,隻要不玷汙了今日的緣分,落井下石,加害於路嫣然便是。”


  “你且講來吧。”石怛寬慰她說。


  “民女也是青城府一戶良家的女兒,十六那年聽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到了後坊街的張家。張家是做香料生意的,隻有一個獨子,叫張雲,從小舞文弄墨,隻想搏一個功名,嫁過去之後,對民女也是極好的,‘彩雲追月’便是他告訴民女的,他名字裏有‘雲’字,就給民女取了‘明月’的名字。


  “原本這樣平平安安也就罷了。今年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民女同婆婆一起到城隍廟上香,求城隍老爺賜家庭和睦,合家安康。不想,那日,同去上香的人裏有府役大人,不曉得是臨行前喝了酒還是這樣,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民女。民女一躲再躲,最後倉皇拉著婆婆逃了回去。未過三五日,盡有衙役上門來,押走了路嫣然家官人,說路嫣然婆家做生意卻不交齊該交的稅費,所以要帶人回去關押。


  “民女一家都是良民,從未做不法之事,可碰上這等不平之事,除了忍,還能怎麽樣?路嫣然公公當天便賤賣了所有的貨物,去衙門交款項,領回兒子,但衙門收了錢,卻不放人,說‘這隻交了一個月所欠,還未補齊去年的款項。’這不是明擺了欺負人嗎?公公不平,擊鼓鳴冤,府役升了堂,卻叱責公公是刁民,目無法紀,將他打了個半死,扔出了門外,最後被相識的幾個街坊悄悄送了回來。路嫣然婆婆見家中生此大變,一下中風,臥床不起。一個小康之家,竟落得這樣的境況,全家重擔都落在路嫣然一個弱女子肩上。


  “當天夜裏,府役家中一個生火做飯的老婆婆來到路嫣然家,說老爺願意了了此事,隻要路嫣然肯去他家住上三五日,他就放了路嫣然家官人,還贈白銀五百兩。路嫣然一聽這話,便將那老婆子趕了出去,哭哭啼啼的找白綾,打算一走了之。最後被路嫣然公公攔了下來,公公雖受了傷,但人還是清楚的,他說,‘路嫣然兒,路嫣然知道你是好孩子,可眼看路嫣然家隻有你一個了,你若走了,豈不是路嫣然張家要滅門了麽?’公公這話有理,路嫣然便關了門戶,悄悄度日,伺機進京告狀。後來,有一日,路嫣然去隔壁家找鄰家的嬸子借米,正哭哭啼啼間,嬸子的弟弟來了她家串門。她弟弟,就是剛才找路嫣然來的堂倌。他勸路嫣然說,暫且收了進京的念頭,免得一個孤女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又碰上壞人可怎搞?不如等他消息,要是哪日他遇見了貴人,便叫路嫣然去。


  “這幾個月來,民女便悄悄等著他的消息。期間,那府役又派人來過好幾次,每次,民女都拿刀站在門口,抵著脖子,他們到底也沒能得手。昨日,那府役派人來傳話,說路嫣然明日若還是不從,即便得不到路嫣然,也要把路嫣然的名字劃到官妓,賣了路嫣然充數。直到今天,堂倌叫了民女來見二位,二位可不是貴人嗎?”


  這一段故事,聽得路嫣然二人唏噓不已。石怛想了片刻,便對明月開口說,“今日相見,雖未必能幫你,但也不能坐視不管。你若信得過路嫣然,今日若有人來找你,你隻管假意慍怒,對來人說‘寧死被賣,也不願委身府役’,隨後,路嫣然在花樓等你,再將你贖出。本公子無甚權勢,能做的,也隻有散點銀錢罷了。”


  聽著這樣的回到,明月倒是半晌不語,臨了,起身對著路嫣然們鞠了一躬,“民女無依無靠,此生不過如此了。左右都是無法,那聽公子一句。民女,就將張家全權托付給公子了。”說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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