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這人不可能還活著
“皇上要給我兵權?”靈初難以想象,蘇玨竟然會做這樣的決定。
從來沒有哪一個皇帝,會把兵權實實在在地交在後宮女人的手上,曆朝曆代的後宮女人,若有沾染兵權的,無不是帝王已經不在,或是與帝王反目成仇。
蘇玨丟下了宋淵送來的書,走向靈初道:“除了朕,你雖不是一無所有,但古家和青鬆都太多弱小,其他人很快就會成為逼向你的利劍,朕要做萬全的打算。做皇帝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刻也不得放鬆,若有一日朕遭遇不測,鄧宇一人之力無法力挽狂瀾,必須有更多更強大的勢力來支持你。若不然你處於弱勢,會活得很辛苦。”
靈初神情莊重,不是撒嬌更不是玩笑:“皇上為什麽要遭遇不測,皇上說過一輩子都會守護我。”
蘇玨含笑搖頭:“許諾的話若能實現,是你我的福氣,但實現不了呢,人要活得現實一些。居安思危方能長久,你心裏有個底就好,不必真的為此難過,萬一的萬一有那麽一天,不要慌亂,去尋找可以支撐你的勢力,為朕守護這個家,也是守護你自己。”
靈初背過了身去,怕自己看著皇帝那沉重地卻又帶著笑容的臉,會難過地落淚,雖說是居安思危,可言語間描述的事太現實了。而皇權崩塌,也常常是一瞬之間,雖說項曄走到京城花了七年。
“靈初,朕嚇著你了?”蘇玨從後腰保住了她,玩笑著,“原來你也有怕的事,朕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難道我有怕的事,往後皇上天天嚇唬我?”靈初搖頭道,“我不想有那一天,我看這些書,又不是為了要治理天下,我寧願不看了。”
蘇玨笑道:“要不借給朕,這裏頭有幾本書,朕也沒瞧過。看樣子該走一趟古府,古奕家裏一定藏了很多好書。”
靈初朝桌上看了一眼:“不借的,要看就坐在這裏看。”
蘇玨在她脖子裏呼了口熱氣:“可是在這裏隻想看你,哪裏看得進書?”
靈初轉身來,呢喃著“反正不借”,但又將心定下來,勇敢地說:“在一起就好好的,真有一天要皇上獨自麵對,或是我獨自麵對時,我們也要都勇敢地繼續活下去,皇上怕自己遭遇不測,我何嚐不擔心自己呢,這就說好了。”
蘇玨點頭,捧起靈初的臉頰就吻上來:“說好了,那就再也不要提起了,朕相信永遠也不會發生。”
“嗯。”靈初的心情總算好些了。
阿蘭奉茶來,見皇帝抱著娘娘往裏頭去,忙就退下了。她端著茶退下來,見小允子在外頭,便說:“喝茶嗎?”
小允子嗔笑:“胡鬧什麽,這是皇上喝的茶。”
阿蘭道:“那也是潑了浪費的,你不喝就算了。”
小允子歎了一聲:“誰在乎一口茶呢。”
阿蘭聽見他這語氣,便問:“這是怎麽了,唉聲歎氣的,不是一切都好好的?”
小允子搖頭:“你在內宮沒察覺,我天天在宣政殿明顯閣之間行走,看得多聽得多,吳漢吳將軍手裏的權力正被皇上一點點削弱,今天那麽高興的喜事,皇上把吳將軍帶去清明閣,卻是讓他撥出二十萬大軍,將由皇上重新編製。”
阿蘭捧著手裏的茶,朝四周看了看,見無人在側,才敢繼續問:“這是什麽意思,這一下,吳將軍手下還剩多少人?”
小允子道:“原不該對你說這些話,你最好也別告訴娘娘,隻是你我的性命是吳將軍救下的,這輩子也要惦記著報答他,我才憂心忡忡。將軍若是交出二十萬大軍,手中的兵權幾乎所剩無幾,也不知道皇上會把這二十萬人編製在哪裏。如今天下太平,又不打仗,我這樣的人,怎麽猜得透。”
阿蘭冷靜地想了想,問小允子:“你沒在皇上麵前多嘴吧?”
小允子搖頭:“我敢?”
阿蘭道:“這不是你我該幹涉的事,皇上若要對娘娘說,自然也會親口說。小允子,往後哪怕對我,也要閉緊嘴巴了,伴君如伴虎,皇上若發現你心裏那麽在乎吳將軍,你的下場可想而知。不是我挑撥你和皇上之間的關係,你若忠心,皇上必然以誠相待,可你若不忠心……”
小允子憂愁地看著清雅:“我不是不忠,我願意為皇上刀山火海地去,可是吳將軍怎麽辦?”
阿蘭搖頭道:“五六年的君臣,他們之間一定有默契,我們各自做好分內的事,就是對將軍最大的幫助。”
小允子頷首:“我聽你的,我也隻能這麽想,隻是心裏太難受了。你且等著看,之前的事沒什麽動靜,可這二十萬大軍一動,朝廷就該熱鬧了。”
待得日上三竿,宣政殿的朝會散了,皇帝是否允許吳漢離開,尚無定論,不論他們君臣之間是否為此達成默契,一下子在朝堂上就決定這麽大的事,看起來也太不自然了。而有了這樣一段緩衝的時間,各方各派的勢力都要爭取時間,以便在這件事上為各自謀得最大的利益。
開春以後,宮裏風調雨順,平平淡淡的日子過久了嫌膩歪,突然來一場大風大雨,才知道平靜的美好。不過靈初並不那麽想,相比波瀾不驚的平淡,她更喜歡看風雨過後的晴天彩虹。
靈初頷首:“皇上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蘇玨點了點頭,走開幾步,又折回來問靈初:“你會不會冷冰的看待朕的冷酷?”
靈初搖頭,伸手為皇帝扶正衣襟:“我和皇上本是一樣的人,英雄惜英雄。”
蘇玨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在靈初額頭輕輕一彈:“你算哪門子英雄?”
再離去,皇帝的背影看起來輕鬆多了靈初知道皇帝從來也不是冷血無情的人,又怎麽會為了天下大義,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容不下,他們之間一定另有默契。即便真的到了決裂的那一步,皇帝也會手下留情。
三日後,皇帝正式下旨,接受了吳漢的請求,但並沒有接收他手下全部兵馬,抽調二十萬重新編製,剩餘的全部由吳漢帶往羌水關,要在兩年內,在南邊的土地上,建立新的邊城。
古靈初心疼阿蘭,知道這小妮子和吳漢兩情相悅,卻都是懂規矩的人,便求了皇上,為吳漢舉行盛大的宴會踐行,皇後不肯接,靈初隻能親自張羅,而她善於用人,不如皇後那般喜歡親力親為,不同的行事風格下,也照樣辦起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大夫府受邀列席,青鬆進宮時,想好了,這一次,務必要從許美人身上打探出線索,二皇子是不是孽種,要有個定論才好。
但今日是端午,皇親國戚與大臣們,慣例都要向帝後妃嬪們獻禮,體麵如宰相之輩,當然可以親自奉送給帝後與元妃諸人,稍低等一些的官員,則會由內侍將禮單送上,賀禮也會徑直送去各宮,在宴會上不過是走個形式。
這邊廂,送給許美人的禮單正由香薇接了, 遞給許氏過目,她才看了眼鴻臚寺少卿的禮單,就被坐在旁邊的林昭儀盯上了,許氏尷尬了一下,不得不把禮單遞過去,林昭儀瞥了兩眼,又丟回來道:“果真是你體麵,母憑子貴,這些官員們都衝著二皇子送禮,我們這些冷宮裏的娘娘,可就沒這麽體麵了。”
許氏低聲說:“娘娘若有喜歡的東西,臣妾回頭讓香薇送到昌平宮去。”
林昭儀譏笑道:“我什麽沒見過,還會稀罕你?”
許美人欠身稱是,又怕別人看見她這副懦弱的模樣,怕坐在身邊的兒子也瞧不起自己,便伸手捧了酒杯,想飲酒來掩蓋臉上的尷尬,可酒杯才到嘴邊,香薇像是不服氣林昭儀的刻薄,故意顯擺她家二皇子受人重視,再次奉上一張禮單,朗朗念道:“主子,這是大理寺右丞郭高全郭大人的禮單。”
可卻聽得一聲清脆,恰好台上一曲終了,正是一瞬的安靜,所有人都聽見這動靜,目光朝這邊尋來。卻是沒見到皇後呆若木雞,而她手裏的酒杯,早已在地上摔得細碎。
等旁人回過眸,蝶兒已經撂下手裏的東西,忙著收拾地上的碎片,眾人一陣輕笑,看了幾眼都沒多在意,台上又一曲歌舞翩翩而起,便沒人再當回事了。可許美人意外的發現剛剛
沒多久,皇後就悄然離席了,對外人道,風寒未好,頭疼的厲害,轉眼就暗自來到了海棠宮。
蝶兒不知道主子怎麽了,一到海棠宮就翻騰那些擺在殿閣外屋簷下的賀禮,其實也沒有什麽稀奇的,不過是送給二皇子的文房四寶和一些小玩物,再者幾支平平無奇的簪子,許自己也常常看不上眼。可是今天,郭聖通卻翻箱倒櫃的,一件件摸過去。
郭高全的禮單從她的袖口落下來,蝶兒要撿,被郭聖通嗬斥:“別動,不許碰他。”
她驚慌失措地撿起了那禮單,到燈亮的地方展開看,她識字少,但那三個字,她認得。
“主子,您怎麽了,方才在安泰殿就……”
“明天你去查問一下,不不,不能去。”郭聖通語無倫次,反反複複,但最終還是說,“明天你去查問一下,大理寺裏,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叫郭高全的大人,問問他幾歲了,是哪裏人,什麽出身。”
蝶兒奇道:“您要知道這些做什麽,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
可郭聖通卻抓著她的胳膊,厲聲道:“我叫你去問,你就去問啊!”
但是看到蝶兒驚恐的眼神,她心裏猛然一顫,自己這是怎麽了,那麽多年都繃得緊緊的,怎麽隻看到一個名字就慌了?那個人死了,是她親手殺的呀,根本不可能再出現在這個世上,怎麽可能還活著。
可是……
“主子,奴婢明天就去問,您別著急。”蝶兒戰戰兢兢地說。
郭聖通茫然地看著她,半晌才道:“你別弄出什麽動靜,悄悄地問,哪怕遲幾天也不要緊,別讓人察覺了。”
但蝶兒還是好奇:“主子,這個人是?”
而郭聖通則說:“我累了,回清涼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