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像真不舒服
阿蘭知道,元妃對這宮裏的女人沒有任何感情,沒有感情才能分的幹幹淨淨,她常說是尊卑有別,沒必要和她們做朋友做姐妹,其實一定是為了將來,能斷得幹幹淨淨。
阿蘭不知道,若真是遇上什麽事,弄出了人命,元妃還會不會如此決絕,真的不會後悔嗎?而她隻能照著吩咐去安排,命盯著郭聖通的人,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出現。
這邊廂,郭聖通帶著蝶兒已經走到了西南角的竹林外,果然是如傳說的一般陰森森的地方,外頭豔陽高照,竹林裏卻黑漆漆的,蝶兒望而卻步,不想皇後還真不要她跟著,吩咐道:“若是有人來問你做什麽,你就說我進去選竹子,要為大皇子做筆管。”
蝶兒怔怔地應了,郭聖通扶了扶發髻上的簪子,那支首飾盒裏最尖銳的發簪,毅然決然地走了進去。
竹林裏涼風陣陣,估摸著自己走得夠深了,郭聖通便停了下來,四周光線昏暗,幾乎看不清什麽,風聲蕭瑟地穿過,讓她背脊上一陣陣發涼。
這一等,少說有半個時辰,可是什麽人也沒等來,什麽動靜也沒有,郭聖通漸漸開始擔心了,挪動步子想著是不是再往深處走,忽然聽見背後的腳步聲,猛地轉身,卻是蝶兒戰戰兢兢地在身後哆嗦:“娘娘,許美人在外頭,要您立刻出去。”
皇後眉頭緊蹙,不可思議地問:“和她什麽相幹?”
蝶兒害怕地應道:“說是看到咱們往這裏來,一路跟過來的,叫您出去說話。”
皇後又朝四周看了看,半個人影也沒有,她覺得就算是有人要來見她,也被許美人嚇跑了,總不見得是林氏,那女人的德性,一定等不及就張揚得整座皇宮都知道了。
“你怎麽說的?”皇後往外走,一麵問蝶兒,“有沒有說不該說的話?”
蝶兒說是照著郭聖通的吩咐,而等她出來見到許美人,許美人什麽也沒說便行禮離開。
多年來的經曆,證明郭聖通的選擇是對的,可她萬萬沒想到,郭高全那個死人,竟會被再次翻出來。
剛被送回宮那兩年,懷孕分娩時都忐忑不安,時時刻刻都害怕會被人發現肚子裏的孩子不是皇上的,而是野種。可一年一年的過來,沉在河底的屍體早就該化作白骨,她對這件事的警惕越來越弱時,卻當頭一棒,直把她打暈了。
“我上當了!”郭聖通幡然醒悟,抓著蝶兒的胳膊,疼得她直叫喚,皇後的目光帶著殺氣,朝四周掃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知道那個人會隱藏在哪裏,可是她接下去的人生,都要被這個人控製了。
“娘娘……”
“我們回去吧。”郭聖通頭也不回地走了,腦海裏無數遍預演著用發髻上的簪子刺死那個人的場景,但是殺了這一個就足夠了嗎,萬一不止一個人呢。
而這裏發生的所有事,都沒能躲過阿蘭派出的眼線,被原原本本地送到了元妃的跟前。這件事,算得上是這宮裏一件能比書裏的故事更有趣的事了,靈初聽得很認真,更反複詢問了其中的細節。
王婕妤神情的變化,讓她證實了心中的疑惑,她一直就覺得皇後忽然的柔弱很不正常,還總覺得是自己多心,如今看來,那個人心裏必定有她的故事。
原本不論皇後圖什麽,也和靈初不相幹,偏偏她有個兒子,一個在靈初看來,完全算得上來路不明的兒子。對於皇帝,不過是一筆荒唐恥辱的風流賬,隨著時間流逝,必然會被淡化。
可是對於旁人來說,若以此要挾郭聖通,操縱她在宮裏的一切,就了不得了。
“但願那孩子,是清清白白的,那就什麽事都沒了。”靈初歎息著,“可現在看來,她已經被人掌控了,好好的沒事,去那種地方做什麽。她也是傻,去了,人家就該知道,她是聽話的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阿蘭憂心忡忡:“娘娘,會是什麽事?”
元妃還不想把那句話說出口:“就算是我多心吧,你繼續派人留意著。”
正如皇後自己覺悟的,還有靈初猜測的,今天她的行為,完全落入了青鬆和鄧宇的全套,清白無辜的人,麵對威脅時,應該尋求幫助,隻有知道為什麽會被威脅,被威脅了什麽的人,才會獨自去麵對。
不用逼問不用套話,皇後自己就坦白了一切,她和那個逃兵絕對脫不了幹係,而大皇子,也不是皇帝的種。
此刻青鬆正得意地看著皇上的重臣:“鄧大人,可還滿意?”
鄧宇頷首笑道:“便是知道你有本事,才把這件事交給你,青鬆做的好。”
第二天皇帝去往宣政殿,她穿著寢衣站在寢殿門前,就吩咐阿蘭:“宣陳太醫來見我。”
就連阿蘭也沒算到,皇後突然找陳太醫,會是做這樣的事,她以為元妃又要研究保胎助產的事,可元妃竟然要陳太醫製造一場人為的傳染病,她要借此機會,將清涼殿軟禁起來。
情安排下去後,靈初抬頭見阿蘭呆呆地看著自己,笑問:“怎麽了?”
阿蘭道:“娘娘軟禁皇後也罷了,連同大皇子也要軟禁起來嗎,時間久了,外頭就該懷疑您容不得大皇子,之前的非議皇上壓下去了,可他們一定蓄勢待發,隨時準備針對您。”
靈初搖頭道:“和皇上一樣,未雨綢繆,被動地等他們出手,不如主動引他們出手,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是誰在幕後企圖控製皇後,也不知道皇後到底背負怎樣的秘密,一直等下去,到出事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麽就晚了。皇後背後有可以撼動朝廷的勢力,可眼下唯獨膝下一個皇子可以做文章,可我不會去害一個孩子,更不是要害她,我隻想把事情弄清楚。”
“來磨墨,別多想了。”靈初淡然一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但是這天午後,就有數名宮女發燒病倒,太醫院請求皇帝下令嚴禁出入,以便排查病因,一直折騰到傍晚,清涼殿和其他兩座宮殿被要求所有的人不得擅自離開宮殿,大皇子也被迅速送回清涼殿,靈初並沒有把他們母子隔開。
如此到了第二天,雖然太醫已經說不礙事,害怕天災的妃嬪們也都安分守己地在各自的宮裏待著,清涼殿也是唯一繼續被要求禁閉的地方,除此,誰也沒惦記王婕妤和她的宮人的生死。
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妃嬪們重新開始活動起來,才發現皇後和大皇子還在海棠宮裏不得出來,這少不得會有好奇和謠言,一兩句話漸漸成了一股風,宮裏宮外都知道了。
然而所有人都在等待這件事會如何發展,皇帝和元妃,卻是雲淡風輕。
朝廷上,與郭主等對立的新勢力,很見不慣皇後的獨斷專行,認為她仗著皇帝的寵愛,企圖完全掌控後宮甚至掌控皇帝,並在不久的將來生兒育女,進一步奪得立儲的大權。
而他們大多是蘇玨這年來沿途收入麾下,半路出家起於草莽,驍勇善戰卻沒有治國的謀略,隻看眼前的利益,無法將目光著眼於未來,現下見皇帝的長子和皇後被皇後軟禁,他們能想到的,就是元妃要排除異己。
看著那一道道請求皇帝幹涉後宮,請求皇帝關心皇後和大皇子的奏折,皇帝歎了一聲,對小允子道:“就是這麽幾個,居功自傲,像是連朕都要聽他們的話,卻不知是比郭家更討厭的存在,秋振宇尚能為朕解決百姓的溫飽,他們呢?一副天下太平朕隨時要舍棄他們的姿態,可這天下幾時太平過?朕念他們的功勳,可他們隻想靠著這些功勳,世世代代傳下去?”
小允子不敢議論朝政,隻道:“幾位大人是見大皇子久不清涼殿,擔心大皇子的安危,但若是針對元妃娘娘,還請皇上放心,奴才會仔細安排人手保護上陽殿,不讓元妃娘娘受到任何傷害。”
蘇玨點頭:“朕知道你很仔細。”
小允子又道:“就前幾天發生的事來看,奴才認為,元妃娘娘並非故意針對皇後和大皇子,背後可能另有文章,奴才雖不知是為什麽,但以娘娘的智慧和氣度,絕不會沒來由地容不下皇後,甚至是大皇子。”
皇帝何嚐不明白,隻是他眼裏的皇後並非柔弱不過了,得了疆兒後,雖不曾再與她有過親近,可也不是個老實安分的人,旁而且她有個兒子……兒子?
蘇玨將心一沉,當年的事,他真的不記得了,隻記得醒來時衣不蔽體的女人在懷裏,榻上淩亂不堪,和青鬆遭遇錦繡的光景一模一樣,錦繡是郭況作假,難不成當年皇後也?
當年稱帝在即,蘇玨不願動搖人心,急著把女人安置,立刻就投身到打理朝堂。等回過神來,孩子出生了,再等他在安撫號靈初的新,半歲多的孩子站在麵前,那時候即便閃過一些莫名的念頭,也不得不承認接納,而養著養著,也多少有了感情。
可是,事實未必如此,也許當年的皇後和郭主錦繡如出一轍,也許疆兒他……
“皇上?”小允子見皇帝的神情越來越凝重,謹慎地問,“皇上可是龍體不適?”
蘇玨揮手讓他下去,皇帝把心沉了下來,繼續應對朝廷上的事,後宮就交給靈初吧,她那日說會給自己一個交代,他隻要最後看一眼就足夠了。
海棠宮裏,被關了好幾天的大皇子,已經坐不住了,每天都在宮門前探頭探腦,企圖弄明白自己為什麽和母親被軟禁於此,倒是王婕妤很會給自己找台階下,索性日日躺在床上,好像真的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