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重回丞相府
這一場雪，突如其來，才短短一日之間，帝都的各處已經堆起了厚厚的一層雪。丞相府的大門禁閉，門外的守衛不見了蹤影。素聞丞相府夫人慈愛，待自己家的小廝婢女，就如家人一般，不打不罵，每逢佳節，就放他們回家。
原以為這僅僅是傳聞，如今看這副模樣倒也是真真的了，隻是這偌大的丞相府沒些婢女幫著打理，這丞相夫人不知又得操多大的心。
成全別人，倒也受累了自己。
心中想到此處，不免有些感歎，血濃於水的親情，雖自幼便沒有承歡膝下，但這十指連心的骨肉親情，是不可輕易磨滅的。
楚沐宸走在了若鳶身後，看著那個白衣女子一人撐傘，朝著丞相府走去，心中添了幾許無奈。在素裹的世界，一個血紅色的身影緊跟著那白衣佳人，倒也是頗為靚麗的一副畫麵。
楚沁憐放慢了速度，走在了最後。看著眼前的兩人，心底有失落，有憤恨，早知會看見此番，她就不應該跟來，至少，看不見了，心也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甚好，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下墨若鳶，也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思及此，楚沁憐也不在多想，大步追了上去。
兩人早已經站在了丞相府門前，卻沒有敲門。想必也是等著楚沁憐吧！畢竟楚沁憐即使位分以不如從前，但是依舊是皇家之人，理應尊重。
等楚沁憐走進後，若鳶朝著楚沁憐微微一笑，繼而道：“還望公主原諒，鳶兒已經許久未曾歸家，如今得空與公主同來，歸心似箭，便沒有顧及二位……還請公主和王爺恕罪。”
一翻言辭，滴水不露。臉上的歉意也是真真切切，令人也不忍怪罪。
楚沁憐搖了搖頭，一身紅衣，和楚沐宸是那般般配，遠遠望去，好像兩人才是真真的一對璧人。“不礙事的，這次陪妹妹前來，那下次，妹妹也要陪我去皇宮看望一下父皇……”
同樣毫無破綻，兩人似乎都不想給彼此留下找到彼此缺點的機會。
楚沐宸目光緊鎖若鳶，眼中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平生第一次再兩個女子麵前，他是顯的那般無力。收回目光，抬手敲響朱紅色的木門。
木門發出沉重的響聲，仿佛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訴說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敲了半晌，楚沐宸停下來，沒有了那沉重的聲音，耳邊隻是乎乎的風聲，夾雜這大雪灑向帝都的各處。好久，門內未有響應。
若鳶不信丞相府沒有人，隻是下人們都被放回了家。若鳶剛剛打算，抬手繼續敲門……“咯吱”大門緩緩開啟。
開門的赫然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一身墨綠色的長衫，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子書香氣息，少年看見若鳶的瞬間，驚喜的叫了出聲：“大姐姐，你回來了？”
眼前的少年便是很久以前她逃婚失敗後，回丞相府後，偶然間遇到的少年，白姨娘的兒子，墨韻城。
墨韻城用力推開那扇木門，這才看見還有另外兩個人站在門外。看著眼前的身著紅衣的一男一女，墨韻城看向了若鳶。
若鳶卻是微微一笑，朝著墨韻城招了招手，示意墨韻城走到她的身邊，墨韻城會意，乖巧的走到若鳶身旁。身旁的墨韻城早已經高出了她一個頭。
“這位是沁公主，這位是宸王！”若鳶耐心的為眼前的墨韻城介紹道。
若鳶介紹完後，墨韻城撩擺便要跪下行禮，途中卻被楚沐宸扶住，“韻城無須多禮，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
墨韻城也不做作，便又站回若鳶身旁，對麵前的楚沁憐和楚沐宸透著莫名的疏離。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見此，若鳶隻得開口道：“外麵如此風雪！韻城不為我們引路？”若鳶側頭看向麵前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原來也被爹爹重視了，畢竟是自家的兒子，這丞相府，還是得需要有人撐起的。
墨韻城沒有多說話，自己走在了前麵，為幾人引路。
走進丞相府後，才看見丞相府的寂靜，蕭條……往常行走的道路上，已經被厚厚的雪覆蓋，卻沒有人掃開，隻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足跡，宣示著麵前還是條路。
楚沁憐見此，不免微微皺眉，“看來丞相府一家節儉，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著實令我吃驚。此等精神，當真是應該學習一二。”聽起來全是恭敬之語，然，語氣中明顯的不耐煩。
若鳶看著在前引路的墨韻城身體微微一震，明顯是聽出了楚沁憐的不耐煩。若鳶無奈的看了一眼腳下的深雪，行走卻有不便。
“嗯！的確是我們怠慢了，韻城我們先去偏房休息片刻，不要凍著公主。我們稍後再去找爹爹稟明此事。”若鳶臉上不見任何不悅的情緒，手已經拉住了墨韻城。
楚沐宸看著若鳶親昵的動作，是那般自然，心底微微一沉，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這，多謝姐姐提醒，著實是韻城的失誤，還請王爺和公主這邊請。”這樣的稱呼，仿佛楚沐宸和楚沁憐才是一對兒，墨若鳶仿佛還是那個未出嫁的女子，他的姐姐。
四人臨時改變了路線，走向了最近的廂房。廂房似已經閑置的太久，已經落上了一層灰，墨韻城熟練的用自己的長袖，擦去上麵的灰塵，然後從角落搬出一盆炭火，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將炭盆點燃……房間裏頓時多了幾分暖意。
看著少年的動作，若鳶不禁微微一笑，眼前的少年已經可以獨擋一麵了呢！
弄好這一切後，墨韻城下意識環顧一周，似在尋找什麽，當看到若鳶的身影後，便直直朝若鳶走去。
“公主和王爺便先在此處休息，我同韻城去去便來，今天著實是我這個主人的失誤。”若鳶淡淡的開口，依舊不見臉上有絲毫表情。
楚沁憐倒是一臉的不在意，早已尋了個幹淨的位子做了下來，果然稱得上嬌滴滴三字。
“鳶兒不必在意，也是天氣不趕巧罷了。”語氣中是淡淡的寵溺，餘光看向墨韻城時，心中多了幾絲異樣。
“今天，為何是韻城來開門？”走在深至腳踝的雪中一股涼意竄上心頭，一開始還沒覺得，但這走多了，著實是涼。怪不得楚沁憐會那樣不耐煩。
一步沒有踏穩，若鳶身子微側，一雙大手卻將其穩穩扶住。若鳶抬眸，身旁的這個少年原來真的是已經長大了呢！
若鳶自嘲一笑，在墨韻城的攙扶下站直了身體。又不免心中不快，自己何時弱到了這種地步。
“丞相府開支本就大，母親更是把所有好的東西都送到了各房，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開支，各房都同意，隻留下自己院子裏必要的人，然後遣散其他下人……加之母親又放了許多下人回家，丞相府自然空了，韻城深受母親照顧，就自己擔了這個任務。”墨韻城說此話時，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若鳶。
墨韻城口中的母親自然是若鳶的娘親，礙於嫡庶，庶出之子，必須叫嫡母為母親，如今看眼前的少年叫的如此親切，想必她的娘親的確是善待。
話語間兩人便到了書房麵前，一股濃重的筆墨香撲麵而來。墨韻城拉著若鳶的手，熟練的將門輕輕推開。房間裏，墨香更重。
一個中年男子伏在案上，認真的寫著什麽。“韻城來了啊！爹爹有事，你自己隨意吧！”
“爹爹，姐姐回來了！”墨韻城走到中年男子身後，熟練的替中年男子捏揀。
下一秒，男子驚喜的抬頭，眼前是她疼愛了十五年的女兒。“鳶兒回來了，好好，這也快年關了，就別走了，等過完年再回家吧！對了，這些日子在宸王府怎麽樣，沐宸待你如何？有沒有欺負你……此次鳶兒回家，沐宸可曾隨鳶兒一同回來！罷了，罷了，先別說這些了，今天爹爹不辦公事了，走走我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團聚，今天就去玉曉院，順便把你娘親也接過來！”
說著中年男子拂去墨韻城的手站了起來，然後走到若鳶麵前。拉著若鳶的手，舉步就要走，若鳶才輕笑著開口，“爹爹，今天來的，不僅僅是女兒和宸王，公主殿下也來了。”
若鳶說這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中年男子臉色瞬間暗了下來，不過片刻後，拉著若鳶的手，看著麵前的女兒，“如此的話，鳶兒更要多陪陪我們了……”
“哈哈哈，爹爹，看來今天不是個團聚的好日子，我們還是先去接宸王和公主殿下吧！”墨韻城走到中年男子身旁。
若鳶看著這個中年男子，明明自己與他素不相識，卻是被感溫暖，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房間裏，楚沐宸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是一本不知名的古籍，看來是隨身攜帶的。單手支額，一身紅衣，邪魅中帶著慵懶。楚沁憐一時看得癡了，楚沐宸這樣的模樣她還隻是第一次看到呢！
“咯吱”房門響起，墨奕率先走了進來，“老夫和女兒敘舊，姍姍來遲了，還望公主和王爺見諒。”墨奕這話，算不上恭敬，卻合情合理，畢竟他是長輩，麵前的二人也受不起他的大禮。
楚沐宸目光微沉，餘光卻是看向若鳶，走到墨奕麵前，撩擺便單膝跪下，行這樣的大禮，倒是讓墨奕眯了眯眸子。行走官場多年，墨奕早已經成為了一隻老狐狸。
“沐宸拜見，父親！”楚沐宸的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字清晰的入了耳中。他隻是按照一個兒子，該向父親所行的禮數，朝墨奕行禮。可見，他對若鳶何等上心。
楚沁憐也明白這其中一二，她不點明這一切。此刻她身在這丞相府，不過隻是一個外人。臉色不禁變了幾分，看向若鳶的目光，多了幾分恨意。
心中愈發篤定，若鳶故意邀請她一同前來丞相府，必定是要給她難堪的，可現在礙於麵子，又發作不得，隻能默默忍受。
墨韻城漠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身上對眼前兩人所散發出的疏離，若鳶感受到的最是清楚。果然，那個當初天真純良的少年一去不返，隻留下了如今自個懂得了防備的少年。
墨奕將楚沐宸扶起，然後拍了拍楚沐宸的肩，臉上是欣慰的表情，可這表情，卻沒人可辯明真假了。房間裏，幾人的心思又轉了幾回？
“今天著實是老夫怠慢了，公主隨老夫來！”墨奕也不看兩人，兩手拉起自己左右兩邊的人，便踏出了房間。雪不知幾時已經停了，留下一個素裹的世界，沒有了飄揚的大雪，這個世界更顯寂寥。
在墨奕的帶領下，一行人便來到了東院。走進東院，東院的景象，不似丞相府其他地方那般蕭瑟，寬闊的院子裏，幾個婦人正在掃雪，倒是在有說有笑。
楚沐宸心中暗暗盤算起來，這丞相府完全不像可以藏匿靈族的地方，但是愈是這樣，嫌疑便更加之大，看來他還是需多住幾日，派人細細查一查這丞相府。餘光一瞥，便看見落七藏在暗處。朝他微微點頭，落七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轉而看向眼前的場景，身旁的三人早已經走到了那些婦人麵前，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他就同楚沁憐站在一處，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甚難抉擇。
其中，那個一身白衣的婦人最為顯眼，縱使歲月偷走了她的美貌，但那由內而外所散發出的氣質，便是大家風範。
那個白衣婦人正是夢悠，墨奕的妻子。
此刻夢悠懷中正緊緊抱著若鳶，目光看向這邊時，看到了楚沐宸，眼中劃過一絲殺氣，卻也很快被隱藏。
“原來鳶兒一大家子都來了啊！那便要在家多住幾日啊！”夢悠輕輕開口，聲音擲地有聲。頓了頓，夢悠似又想起什麽，“就留在家過年吧！省的你這個死丫頭，一年也不想著回家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