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你掛心我
今夕有些吃驚清歌平淡的反應,他沒有想到清歌會這樣直接提起,在這東臨人人避諱的龍陽之好,也沒有想到清歌會這樣坦然的接受他跟墨然這引人鄙夷的關係,一時之間不知怎樣回答的好。
“你但說無妨,我不會難為你的。”
今夕雙手折疊,躬身施了一禮,麵上表情淡淡,淡的仿佛清歌的問題是在問與他無關的事情一樣,而也正是這樣不在意的態度,讓清歌覺得莫名的擔心。
“今夕能得二皇子真心相待,自然深感榮幸。”
清歌緊緊得盯著今夕,總覺得過於淡然得樣子有些不妥,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或許在今夕眼中,墨然並沒有重要到一定程度,或許他接近墨然是別有用心,可時至如此,也沒有什麽別的退路了。
“若我安排你做二哥的妻子,你可願意?”
今夕眼睛默然一瞪,難以置信的看向清歌,他身為男子,怎麽能在整個東臨皇室眼皮底下,下嫁墨然。
“這怎麽可能?”
“可不可能是我的事,你隻要回答我,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今夕手攥緊自己的衣袖邊緣,低頭沉思許久,清歌也不催他,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紫眸越過茶杯邊緣,幽幽的看著今夕。
“如果姑娘可以做到,今生今夕願意陪在二皇子身邊。”
清歌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桌案上,抿嘴笑的很清淺,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她清楚今夕定然會答應,她之所以明知故問,是想探測出今夕究竟在謀劃些什麽。
“這些日子你就委屈一下,扮作宮女跟在我身邊吧,以防再出什麽岔子。”
前些日子今夕和墨然的事情鬧的宮裏閑言碎語不斷,為了保存皇家顏麵,墨翰突然給墨然賜了婚,又派人想要暗中除掉今夕,清歌派人出手救下了今夕,並製造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為今夕已經死了。
秋日的清晨,天空剛剛朦朦有些發亮,驚華宮內殿點起了幾盞燈,碧落正在為今夕細細的上妝,上好的黛石描出遠山黛的眉形,緋色的胭脂輕撲雙頰。
清歌站在遠處靜謐的看著碧落給今夕穿好正紅的嫁衣,便走過去拿起梳妝台上的鳳冠,舉手給今夕戴好。
“若你真是個女子,恐怕真要傾國傾城了。”
今夕一怔,複雜的表情在臉上浮現,若論容貌誰又比得上眼前這紫發紫眸的女娃,她盡然出口誇自己傾國傾城,作為一個男子卻要鳳冠霞帔的下嫁另一個男子,雖然尊嚴什麽的他從來都不配有,但真到此時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撲棱棱一個信鴿穿窗而過,盤旋在清歌身邊,清歌伸手,信鴿便落到她手掌上,清歌走到一旁,將纏在信鴿腿上的布條解下來,蹙眉看完布條上的字,低著眼睫將布條放在燃著的燈上方引著,燒成一片灰燼。
“今日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去二哥與你的婚禮觀禮了,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清歌交代完就朝外走,碧落連忙跟上,清歌猛然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對碧落說。
“今日你就跟著今夕吧,有什麽事情信鴿傳信給我。”
碧落低頭稱是,看著清歌離開,方才回過頭繼續幫今夕打理妝容服飾。
今夕的麵孔很柔和,在碧落巧手裝扮下,再加上他本身纖柔的身姿,一點也看不出男子的影子,他身高修長一些,在東臨女子大多都很嬌小,但好在不是沒有高一些的,隻要他日後掩飾的好,別人也難看出什麽端倪來。
“今夕公子。”
今夕正看著鏡中自己女子新娘的扮相發愣,碧落一喚,他怔了一下,回過頭去,看到碧落抱著那把鳴翠瑤琴站在他身後。
“姑娘早前吩咐我將這把鳴翠瑤琴還與公子,姑娘希望公子體恤二皇子一片深情,能放下心中的怨恨。若公子肯,姑娘說日後定將傾盡所能補償公子。”
今夕顫抖的接過鳴翠瑤琴,垂下的眸子淚光閃閃,反過神來才想明白碧落在說些什麽,原來那紫發紫眸逆天存在的女子早就知曉了自己的心思,卻不動神色的旁觀,看來她確實很在意墨然。可是另一件事不知她是否看出些什麽。
郊外的草地早就枯黃一片,參差不齊幹枯的枝葉還倔強的留在地麵上,一所僻靜隱秘的院落裏,清歌匆匆忙忙趕到這裏,還未曾踏入門前落了鎖的院子,一個磁性十足的聲音突然傳到耳中。
“清~歌~”
一股青草的香氣繞過鼻息,清歌默然停住腳步,即使看不到也能從聲音和氣息中,辨認出赫連瓊樓的存在。
“你怎麽會在這裏?”
赫連瓊樓一襲玄紫衣衫風度翩翩,那份他獨有的慵懶背後隱藏著隻對清歌的堅定,近些日子,赫連瓊樓希望能夠知曉清歌如此費盡心思究竟為了什麽,為此他幾乎動用了所有南越國埋伏在東臨的探子,可即使如此也未曾查出任何蛛絲馬跡。
“你怎會在此?”
清歌見赫連瓊樓隻是怔怔的望著她,並未說話,便又問了一遍。
赫連瓊樓目色沉了沉,一種雍容的貴氣與生俱來,其實默然立在著偏僻荒涼的深秋,依然炫人眼目。
“許久不見,我隻是想看看你。”
赫連瓊樓壓低的聲線聽起來有些落寞,不自覺的讓人心中一震,一股異樣的酸楚迸發而出,清歌猛然想起他身上餘毒還未清除幹淨,解藥她早就從廖清風那裏取得,隻是這些日子事情煩雜,便耽擱了。
清歌向著赫連瓊樓飛身到他身邊,沉目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羊脂玉瓶,遞了過去。
“這個給你。”
赫連瓊樓伸手接過,低頭看著清歌,聞聲問她。
“這是……”
清歌收回了手,淡淡的微笑,眼眸裏的紫光出奇的沉靜。
“解你身上餘毒的解藥。”
“這毒不礙事的,你無須如此勞心。”
那日一別,清歌便派人去查何人出重金取赫連瓊樓得性命,果然如他所說,四國之內的皇家內院,一把龍椅便將所有的人性磨滅幹淨,都說血濃於水,可在權勢下,那還有誰在意這些。
“以後明月門不會找你麻煩了,若是需要,他們可以幫你除掉赫連玉宇。”
清歌明知不該如此多事,卻不想這話既然脫口而出,她或許在怕,怕有一天,眼前這對他溫柔如此的人,真的會湮沒在那層層算計之中。
“你是在掛心我?”
赫連瓊樓沒有說好,沒有說不好,隻是溫聲細語的反問了清歌一句。
清歌徒然心虛的瞥過眼去,徑自退後一步,抬眸時已經恢複了對人的淺淡。
“我還有事,就此別過吧。”
赫連瓊樓迅速伸手抓住了清歌的手臂,清歌一愣,疑惑的看向他。
“我能陪你去嗎?”
清歌垂目思索,赫連瓊樓能在這裏找到自己,定然也是知道她要做些什麽,其實這事,也無需滿他什麽,便點頭答應。
清歌沒有走正門,和赫連瓊樓翻牆越過去,院子的前廳很空曠簡單,隻擺了幾把座椅和一張桌子,看上去像是荒廢了一樣,但赫連瓊樓卻注意到這些桌椅都是打好不久的新物,看來是擺在這裏掩人耳目的。
深秋的天氣本身就涼,可這大廳裏似乎要比外麵還要低一些,尤其是踏著的地麵,一股涼氣冰著腳麵,似乎踩著的不是木板,而是冰塊。
赫連瓊樓沒有想到這裏溫度會如此低,他也不是很怕寒冷的人,所以此時隻穿了一件薄衫,剛進來還好,呆了一會就有些受不住了,牙齒有些打顫,卻極力保持鎮定。
清歌自己找了一個位置,椅子看似平常,卻擦拭的很幹淨,她緩緩坐下。
“坐吧。”
赫連瓊樓在離清歌最近的椅子上停住,用手摸了一下,透骨的涼,皺了皺眉心,坐了下去。
“秋瑟”
清歌聲音一落,秋瑟便從裏麵走了出來,她穿著寒冬的棉衣,看到赫連瓊樓時木然一怔,即刻恢複如常走到清歌身邊。
“姑娘。”
看到秋瑟厚重的冬裝,清歌才注意到赫連瓊樓嘴唇已經有些泛白,方才想起自己感覺不到這大廳的涼氣,赫連瓊樓是平常人的體製,在這寒氣入骨的大廳裏,對他來說穿成這樣,確實有些難以忍受。
“月稍是否過來了?”
秋瑟抬頭態度恭敬的回答。
“是”
清歌嗯了一聲,側目平靜的看著赫連瓊樓,眼梢的睫毛已經有一層薄霜,眉心隱忍的蹙著,邪魅的臉頰上凍的發紅,神情卻保持的很自然,他的忍耐力果然不錯。
“秋瑟,你去二皇子的婚宴上盯著,若有什麽變故,碧落應付不來。”
“是”
秋瑟轉身不帶含糊的想要離去,清歌卻想起了什麽,出聲叫住了她。
“你盡量不要出現在人前,若迫不得已,記得蒙麵。”
秋瑟頓步,沒有回頭,依然回了清歌短音節的一個“是”字,便迅速的離開了寒冷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