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長伴左右
“南宮姑娘請留步。”
墨璃看南宮雪已經走到了門口，剛才驚豔她超凡脫俗的相貌，一時語塞，忘記問她自己的情況，前方戰事正緊，他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
南宮雪停住了腳步，翩然轉過身來，一身綠色輕紗被吹進來的風撩起衣角，身上佩戴的珠玉伶仃相撞，發出悅耳的聲響，外麵昏黃柔和的夕陽靜謐的灑在身上，仿佛是她自身攜帶的光暈，讓人有一瞬間覺得，她剛從天際飄來，下一個便要乘風歸去，墨璃再次看癡了，到嘴邊的話便忘記說了。
“太子有事嗎？”
清水滴石似得聲音，純淨動聽，震動人的心弦，不自覺的與之相迎合，墨璃眸光怔了怔，一刻也不想將自己的視線從南宮雪身上移開。
“我多久可以離開？”
南宮雪將眼簾垂下，蟬翼一樣的睫毛微微顫動，一眼能夠看到底的黑色眼眸，異常的明亮。
“這錦繡江河真的如此重要，比性命還重要嗎？”
南宮雪是醫者，自小便被灌輸了人命關天的思想，她無法理解為什麽其他人為了所謂的名利，可以奮不顧身，枉顧自己以及他人的性命。
“這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而是責任，就像你把救死扶傷當做責任一樣。”
“責任？”
南宮雪斂了一下眼眸，不是很明白，卻不想在追問下去，他們本來就不屬於一個世界的人，就不可能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的立場上看待問題。
“你身上的瘴毒不容易解，腿上的已經傷及了筋骨，沒有三個月，肯定要忍受行動不便，所以急不得。”
“有沒有快一點的方式？”
三個月，這樣漫長的時間，他等的了，邊關的戰事怎麽能等，軍中沒有主帥，這場他們費盡心機策劃的戰役，必輸無疑，他決不能讓這次得之不易的機會，白白流失掉。
“沒有”
南宮雪直接回答了墨璃的問題，可這回答比不回答還要讓墨璃絕望，他此刻真有一種天要亡他的感覺。
“太子殿下，你應該相信姑娘。”
一直沉默的月稍突然出口，她向來簡言少語，能不說話，便不會說話，可剛才看到墨璃絕望的樣子，突然莫名的心疼。
“歌兒？”
墨璃有些不太相信的看向月稍，低眸思索了一下，他一下子陷入了迷茫，清歌雖然聰明過人，可那是烽煙四起刀劍無眼的戰場，她真能應付得來嗎，可如今這情景，他似乎別無選擇的要去相信，清歌能夠給他創下一個奇跡。
夜幕悄無聲息的降臨，漆黑一片的邊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冰雨，讓本來苦寒的天氣變得潮濕陰冷，碧落裹著幾層厚重的棉衣，走路都有些困難，搖搖晃晃像一個大熊，依然牙齒大顫。
“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
“啊切，姑娘我沒事。”
碧落抽了一下凍紅鼻子，邊打噴嚏，邊幫清歌挑亮桌案上的燈。清歌放下手裏握著的書卷，大帳外的狂風撕心裂肺的在嘶喊，像是要撕破這大帳硬闖進來。
“進來吧”
“姑娘你說什麽？”
碧落話音還沒落，大帳門簾的衣角被掀起，進來一個，即使裹著黑色披風，依然難掩婀娜多嬌的身影。碧落驚愣住，下意識的喊了一句。
“你是什麽人？”
進來的人摘下披風上的帽子，漏出一張麵顏嬌媚的臉龐，清歌淡淡看了看，沒有什麽反應，碧落卻雙目瞪圓，嚇呆住了，因為哪張臉竟然有六七分像清歌，不過這人是黑發黑眸。
“姑娘”
那人畢恭畢敬的行了禮，碧落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卻沒有想起來在哪裏聽過。
“碧落，你先下去吧。”
碧落還匪夷所思的盯著那進來的人看，聽到清歌讓她出去，才回過神來朝外走，卻還是忍不住好幾，回了幾次頭。
“秋瑟，好久不見。”
這冒著冰雨趕來的正是被清歌送到溫香軟玉的秋瑟，她憑借驚世的才情跟容貌，短短數月風靡四國，熱愛美人的淩暮譽怎肯錯過，便廢了些手段，將她收入西蜀後宮做了宮妃，一時在西蜀集三千寵愛與一身，連此次出征都不忘將她帶在身邊。
秋瑟柔媚的笑了笑，清歌抬眸，盯著秋瑟那張因為長期服用蝶香而越來越像她的臉看了看。
“秋瑟，你似乎變了很多？在西蜀後宮可習慣？”
秋瑟怔了一下，依然溫柔的笑了笑，眼睛裏卻是對這個世界的漠然跟厭惡。
“秋瑟是孤兒，習不習慣又有什麽關係。”
看到秋瑟如今的表情，清歌才明白，不是秋瑟變了，而是更加善於偽裝了，曾經她雖然不及月稍少言寡語，但也是性子清冷的人，剛才看她柔媚的一麵，還錯以為溫香軟玉跟西蜀宮廷將呐份清冷磨滅幹淨了。
“可是在怪我。”
“秋瑟不敢。”
怪嗎，秋瑟也不知道，她從記事起便過著受盡欺淩的日子，在溫香軟玉跟西蜀宮廷看慣了人性的醜惡，一度的讓她懷疑，自己這樣螻蟻一樣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
“算了，你回去吧，不到關鍵時刻，不必來見我，以免身份泄漏。”
外麵依然是狂風暴雨，秋瑟一個字也沒有說，便冒著風雨走了出去，倒是清歌在秋瑟離開後，紫色的眸子盯著搖晃的燭光許久，似乎想從中看到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有看到。
無論外麵是什麽季節，瀲灩穀永遠是一個四季皆有的人家仙境，在墨璃醒後，月稍跟其他人便被墨璃命令離開，因為他覺得清歌哪裏更需要用人。
本來南宮雪可以讓瀲灩穀的侍女小童照顧墨璃，可她卻事事親力親為，自己代替了月稍做的事情，好在君臨跟南宮雨出穀遊玩，否則君臨定不會允許自己的寶貝女兒，給別人當丫頭使喚。
瀲灩穀的陽光很明媚，南宮雨按時來給墨璃換藥，墨璃隻穿了一件單衣，南宮雪輕車熟路的撩起墨璃的褲腿，揭開一層一層的紗布，被燒傷的小腿已經開始結痂愈合。
“雪兒，我什麽時候能走路？”
墨璃先前一直稱呼南宮雪南宮姑娘，那日雪兒兩個字脫口而出，南宮雪隻是驚了一下，沒有說什麽，他便從此該了口。
“筋骨還沒長好，過些日子你再試著開始走路吧。”
南宮雪換完藥，邊纏紗布邊回答，她不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即使聽了好幾日他喊她雪兒，可每次聽到，心還是會有悸動，難以壓製的悸動。
“今日天好，我推你出去走走。”
每天給墨璃換完藥，南宮雪都會推墨璃在瀲灩穀轉轉，她總覺得他身上有種讓人心疼的孤獨感，所以每天她盡量去陪著墨璃。
墨璃本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可跟南宮雪在一起，他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南宮雪像一初生嬰兒一樣純淨簡單，有時讓墨璃慚愧自己內心的複雜跟狡詐。
清歌每日都會用海東青把邊關方方麵麵給墨璃傳信，由剛開始的擔憂慢慢隨著清歌接二連三傳來的捷報，便完全放心了，他現在覺得清歌一定會為他創下一個奇跡的。
似乎從天際一瀉而下的瀑布，像一大塊天然流動的玉石，在人驚歎它波瀾壯闊的同時，也能看到它巧奪天工的秀麗。
“沒想到天下還有瀲灩穀這樣匪夷所思的人間仙境。”
來到瀲灩穀已經快一個月了，墨璃才真正明白樂不思蜀這歌詞語描繪的是怎樣一種心境。
“其實瀲灩穀並非天然而生的？”
“哦，可這裏完全看不出人為的痕跡？”
這些日子，南宮雪已經帶墨璃轉變了瀲灩穀所有的地方雖然反自然的現象太多，可卻完全不覺得有人為去改百年過，因為除了大自然，他並不覺的有這樣的奇人，能讓四季長留在這一個與世隔絕的山穀之中。
“我從先祖留下的劄記裏看到過，千年前瀲灩穀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山穀，後來先祖花費一生的精力，才將瀲灩穀改造成如今的樣子。”
“天下竟會有這樣的奇人？”
在半山腰的桃花仍然不斷的飛揚著花瓣，落在墨璃肩膀上，南宮雪幫墨璃伸手彈掉。
“先祖本意是為心愛的女子建一個家，可惜這樣美如畫卷的地方，仍沒能留住佳人，所以先祖流放百世，卻一生不得所愛。”
南宮雪說到這裏有些黯然神傷，曾經她跟清歌一起讀先祖留下來的劄記時，清歌曾問過她，愛而不得跟失而不得那個更淒慘，她們當時都不懂什麽是情，卻覺得那是一件神秘而危險的事情，永遠抱著一份敬而遠之的態度。
“這瀲灩穀美是美，不過……”
墨璃突然停頓了一下，溫潤如玉的笑看南宮雪。
“不過什麽？”
墨璃突然抓住了南宮雪的手，目光溫柔的盯著南宮雪，南宮雪驚了一下，連收回自己的手抖忘記了。
“不過比之你，相差甚遠，雪兒，那個問題，我還想再問你一遍，你可願長伴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