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是樹妖啊！
“這交易很好，我接下了。”
七葉對著枯樹的木心沉默思量了片刻，應下了它的請求。原本她就想著她拿了它的萬年木心，總要為它做點什麽才好，卻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要做什麽，怎樣做比較合適。沒想到它還隱藏了些許執念在此，不過，既然它有要求，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了些什麽？”墨漣一臉好奇地問道。
七葉笑了笑，道：“挺好玩的一件事。”
“哦？”
“這棵梅樹死了千餘年了，然這片梅林一直想著要這棵枯樹複活。”
“它的想法呢？”
“其實它在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經釋懷了，不過它留了一縷執念在木心之中，想著倘若有天有哪位同道路過此地取了它的木心，能夠幫它一把，了結了它的心願。不過它可能也沒有想到與魔族一役之後人界會衰落成這樣，這麽一千多年來竟然也沒能有半個人發現它本體的真麵目。”
“是不想要因為自己而使得這片梅林受到牽連？”
七葉笑著搖搖頭：“是想要把自己本體中蘊含的精元分散給整片梅林。”
說罷，帶血的手掌用力一揮，鮮血便濺到了頭頂的大傘之上，化成了一團團的紅色血霧。
清冽的咒語從口中傳出，一字一字分開來聽都清晰異常，可一旦連在一起，卻變成了晦澀的字句，別說聽懂了，就連聽清都顯得無比的困難。
一縷銀白色的火苗從梅樹空洞的木心之中憑空現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很快就蔓延到了整棵梅樹上，將梅樹一點一點地化成了銀白色的小小光團，小小光團又化成了星星點燈的星屑，穿過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入到了千千萬萬棵梅樹之上。
霎那之間，好像所有的梅樹都燒了起來，整片梅林都映照在了銀白色的火光之中，和天上落下的雷光一起一上一下地將烏沉的天空照的透亮。
一道雷光落入了枯死的梅樹之中，卻穿透了火光，落入到空無一物的地麵之上。
“回去了，酒還沒釀呢！”
七葉手一揮撤去了蝴蝶做成的傘形法陣，頓了一下，撐著變小了十數倍的六十四骨蝶傘，轉身朝著原先摘采梅花的走了回去，走了兩步，手腕卻被拉住了。
“怎麽？”七葉一臉疑惑地回過頭望著拉住她的墨漣。
“手給我。”墨漣麵無表情地道。
七葉一臉不解地低頭看了看，隻看到自己若雪蒼白的手沿著刀口的位置被凍出了一條占據了手掌三分之一大小的通紅紋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手上的血已經凝固沒來得及消失，傷口便沒有再留著血了。隻是先前手被凍得沒了知覺，沒感覺到疼，一不小心就把傷口給忘了。
“你一向都這麽粗心大意的嗎？！”墨漣扯了塊幹淨的布條，一邊包紮，一邊沒好氣地問道。
“血都止住了，再說了我身上一向都是無菌的，不可能會發炎，所以其實不流血的話不包紮也並沒有……”墨漣似乎是故意用力緊了緊手中的布條，七葉嘶地抗議了一聲，咬牙堅持說出了最後兩個字：“關係。”
墨漣冷哼一聲，並不是很聽得懂七葉話中的意思，一麵思考著，一麵卻已經將外袍脫下不由分說地披到了七葉身上。
“你不冷麽？！”
七葉手剛伸向衣服，卻被墨漣攔住：“就當是我找你給我多釀幾壺酒付的酒錢。”
“那可貴了。”七葉一臉認真地說道，“雖說從沒賣過，但我一壺酒至少都能買兩個葙涼城的，你這衣服可抵不了幾杯。”
之所以說得認真，當然是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升仙府用來祭天的酒怎麽可能會便宜，隨便流落出來一小杯也夠那些好酒之徒拚盡家產來搶了。隻不過她從來都不缺錢，又喝不了酒，所以若非夙夙吩咐或者威脅，她是不會去弄這些東西的，不過她向來也就隻管一個開頭罷了。但釀酒這種技藝和廚藝一樣都是很講究天賦的，所以即便她隻管了一半，即便她根本就不喝酒，她的釀造技藝卻也還是遠遠甩出了別的釀酒師一大段距離，而廚藝……也當真是真的讓嚐試過的“人”生無可戀。
“我的衣服也很貴，換你幾壺酒綽綽有餘。”墨漣輕描淡寫地說道。
七葉低頭仔細地看了看，無語地認同了墨漣所說的話，這才是真正的有錢人啊！和他比起來，自己真是弱爆了！
“怎麽不說話了？”
七葉暗自翻了個白眼，一臉諂媚地道：“土豪，抱大腿。”
墨漣拍拍自己的大腿，道：“抱！”
七葉被噎了一噎，幽怨地道：“我覺得你的關注點有些不對。”
墨漣哦了一聲，略感興趣：“那我應當關注哪裏？”
“你應該問我土豪是什麽。”
“哦。土豪是什麽？”
“一種高貴優雅的有錢人，特別特別的有錢，天然就該是用來形容你的。”七葉特地加重了兩個形容詞的語氣。
“原來我在你眼中總算還是有些像樣的……”墨漣勾著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一半，突然一把將七葉拉入了懷中，“有東西過來了！”
一個白色的影子一晃而過，正落在七葉原先所站立的位置之上。
那是一團銀白色的火，和落在梅林之中又迅速消失不見的火團一樣，看不出來有任何的溫度和破壞之力。
“是梅樹的精元之火，並沒有什麽危害。”七葉費勁地掙脫了墨漣的手臂，好不容易地將頭扭了過來。朝著銀白色的火團伸出了手，火光落在七葉的手心上，冰冰涼的，並不灼人。
“……”
七葉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素手一抓，從中抓出了一小半團火遞給墨漣：“送你，就當是謝禮。”
“你非要這樣麽？”墨漣有些不悅地問道。
“大部分時候，但也不是每次都要。”七葉微搖了搖頭，忽然一揮手，放出來上百隻蝴蝶以某種特定的排序飛舞環繞在身周，“我知道你在修什麽。”瞥見了墨漣有些訝異的神情，又笑道：“那天去實驗剛做好的蝴蝶的時候你有提到你進去過雪山之中的陵城，我想你總不會是閑得發慌去雪山看雪而後又湊巧進入了那座陵城之中的吧？這種話你就是說給銀柃這樣單純的人聽，他也不會相信的哦！”罷了，將其放到了墨漣手上繼續說道：“放心好了，我從不給別人沒用的東西，這東西對你很有用，你先收著，總有一天會用得著的。”
話語剛落，忽地五指用力一抓，手中的銀白色火團忽地散成了萬餘個小小的光團，落在了掉落在地上的蝴蝶聚攏變化而成的傘上，落在了墨漣玄色的外袍之上沒入了七葉外衣點綴的素色花朵之中，還有十數團較大的銀白色光團徑直消失在了七葉的胸口處，落入了她淹沒在血肉之中的血色蝴蝶之上。就在光團入體的一瞬間，所有的蝴蝶都像仿佛蘊藏了無盡的生機一般，變得栩栩如生了起來。是真正的栩栩如生，有生命的，活著的那種。
墨漣看著七葉撿起來地上突然散發出來無限生機的傘，愣了一下，盯著手中的銀白色火團看了片刻，將光團一口吞了進去，道：“我越發好奇你們一族到底是什麽人了。”
“是樹妖啊樹妖，”七葉強調道，“你看，我都能和樹說話了。這麽厲害的事情若不是樹妖誰能做到？”
“‘夫木生之物者，非千歲而不能成妖’，你已經有幾千歲了麽？”前半句是平和的陳述，後半句則暗含嘲諷。
七葉咯咯笑了兩聲，仿若沒聽懂墨漣後半句話的意思，順著杆子就往上爬：“既然知道，還不叫聲祖奶奶來聽？！”
“……”
墨漣無語，此界的魔和妖以及修道之人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若她真是妖，那麽知道他修魔之後，第一件事，一定是傾其所能廢了他，或者殺了他。
但墨漣知道七葉不是妖，而七葉也知道墨漣不會相信她是妖，她似乎也並不在意他修了魔，她好像對他的什麽都不在意，她在意的隻是她欠了他，僅此而已。
“回去了回去啦！”七葉又咯咯笑了幾聲，道：“都說了好幾回回去了，卻還回不去，事不過三，這要再回不去指不定就要沒完沒了。”
“嗯，回去了。”墨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