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殺人啦!
一番毫無意義的噓寒問暖,一路各藏心事的舟車勞頓,一日一夜過去,透過琉璃窗外看去路邊連綿不盡的除了梅樹還是梅樹,已然是看膩得不能再膩。
好不容易到了梅莊,想著怎麽說也該有上旁的植物的一席之地,卻不曾想,看到的卻依然是梅樹,不過是從隨處可見的白梅,換成了重瓣的紅梅罷了,實在不能算是有新意。
不過既然坐擁著百裏的梅林,用著梅的姓,莊子又落了一個梅字,對梅樹執著些,多少也算是情有可原。
不過,對於像七葉這樣對梅樹並沒有什麽特別情感也稱不上是有多喜愛的外人來說,再如何珍稀如何的價值連城的梅樹,若是一次就看了個遍,除了審美疲勞,其實也生不出別的什麽感慨來。
七葉跟著帶路的小丫鬟,沿著植滿各色梅樹的長廊一路七拐八繞,一直走到離了後院很遠的一處白牆烏瓦的別院之中——預備洗澡。
據說是梅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來此的客人,不論是敵是友,是貴是賤,自踏入莊園後要做的第一件事,須得是沐浴更衣,否則便不能踏入這莊子之內。
好吧,入鄉隨俗,七葉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非但沒有任何意見,對終於得以獨自一人這件事她其實是相當的歡喜。不用擔心時時刻刻被梅心煩著,也不必再害怕會在不經意間被墨漣看出來點什麽。
她討厭梅心這樣不顧他人意願強行貼上來的自來熟,假著一張笑臉甜膩著聲音一口一個姐姐,就好像跟她關係有多好似的,聽得她直犯惡心擾得她不勝其煩,卻依然視她的疏離為無物硬貼上來問東問西,還美其名曰和她一見如故有著講不完的話……
而一旁看似專心看書的墨漣也時不時向她投過來一束意味不明的目光,直驚得她每次都得立馬審視起來自己的行動、深入地剖析起來自己先前的一言一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觸到了他記憶深處某處不知存在於何處的裂痕,那些她不願麵對亦無法承受的情感會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能暫時拋開那些煩人的心事,哪怕隻是片刻無人相擾的平靜,這就已經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將自己整個沉入溫泉池底之中,像一尾懶得動彈的錦鯉,一動也不動地浮著,與世隔絕一般,七葉隻覺得無比的安心,忍不住想著,如果自己真的隻是一尾無憂無慮的錦鯉,那該有多好。
一直過了許久,直至池邊小丫鬟略顯驚恐的呼喊聲傳入池底,她才雙腿一劃,將頭露出水麵,一臉漠然地問道:“有什麽事嗎?我記得我說過要你們不要來打擾我的。”
“奴婢該死!”小丫鬟撲通一聲直接跪在水池邊上:“方才奴婢離開了一下廳堂,一時沒看住,不小心讓下邊的小丫頭把姑娘要更換的衣物拿去洗了!”
七葉毫無情感地哦了一聲,籠著水汽的麵上看不出來是何表情。
“給姑娘準備合身的衣物還需段時間,若姑娘沐浴完畢,還請姑娘到邊上的屋子裏稍等上片刻,奴婢已經命人準備了炭火和禦寒的錦被,斷然不敢凍到姑娘半分的……”小丫鬟邊說著,一邊言辭切切地懇求,“還望姑娘念在奴婢是無心之失,饒恕奴婢這一回,莫要將此事告知小姐和夫人!奴婢在此謝過姑娘的大恩了!”說罷,在地板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用力之重直將頭上嗑出了個紅色的印子。
“無妨,我在這裏呆久些就是了。”七葉漠然回了一句,絲毫不在意地又沉回了池底。一隻通體玉色雙翅帶幾縷殷紅細絲的蝴蝶由池水之下飛出,盤旋著隱在氤氳的水汽之中,一路跟隨小丫鬟身後,一直進到了她先前所指的屋子裏,停在了房梁之上。
“小姐說了,若此事辦成,水仙那丫頭便是你的了。若是辦不成,從今往後,你便離開這莊子,不得再靠近半步,小姐也會即刻將水仙配與他人!要如何做,你自個看著辦吧!”小丫鬟壓低著嗓子,對著一位年紀比之稍大同樣是一身丫鬟裝扮的清秀女子如是說道,話到最後原本嬌柔的聲音已然變得些微冰寒起來。
“小的一定不負大小姐所望!”清秀女子低沉著嗓子,信誓旦旦地回了一句,話音一轉,又滿臉卑微地祈求:“還希望不要為難仙兒。”
小丫鬟聞言麵色一變,忽然低著聲音厲聲問道:“你這是在說小姐虐待水仙那丫頭了?!”
清秀女子惶恐地低下頭,聲音卻依舊是壓得低低的:“小的不敢!”
小丫鬟不屑地看了清秀女子一眼,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門扉被掩上的一瞬間,原本停在房梁之上的蝴蝶忽然若閃電一般由小丫鬟的頭頂之上飛射了出去,小丫鬟有些疑惑地抬頭望了一眼,毫無所獲,徑自搖了搖頭,一招手,便帶著門邊守著的兩個丫鬟一起退到了隔著一條長長回廊和一方院子的大廳之中。
一時之間,溫泉池子邊上就隻剩下了七葉和清秀女子二人。
池中,飛回的蝴蝶停在七葉指尖之上,而七葉正於池底之中隔著一池子的水仰頭望著池子四周的六角宮燈,柔和的火光跟著池水一晃一晃的,映入水底之中,照得池底一片通明,得虧了池子四周一片氤氳水汽,否則池中定是一覽無遺。
清秀女子赤著身子披著一件外袍在屋中等了許久,七葉依舊仍未從池子中出來,又等了片刻,終於等不及走到了池子邊上,繞著池子轉了半圈。池中的七葉無動靜已久,讓她有些搞不明白七葉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想了想,便打算幹脆下去,直接在池水之上把大小姐交代的事情給辦了,脫下的外袍才剛落地,忽然聽聞池中傳來了一陣短暫的嘩啦水聲,未及反應過來,身下某處不可言說的部位已經傳來的一陣劇痛,將她整個人給擊暈了過去。
“嗬!陰陽人,很少見嘛!”七葉從水中冒出來,趴著池邊的石板,朝著已經徹底昏厥過去的清秀女子看了兩眼,嘖嘖歎了兩聲,“雖說你本意是想當男子,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想來招惹我,所以……我偏要把你弄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女子!”
語畢,轉身去披了件氅衣,取了自己隨身的一套刻刀,便自顧自地便給清秀女子動起了去除不屬於她女子身份的某些多餘器官的手術。她下刀的位置無比精準,落刀的動作更是十分利落純熟,實在不像是第一次幹這事。
一刻鍾過後,躺在地上的清秀女子便由一名可男可女的雙性人,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名麵容清秀,氣質大概也能稱得上溫婉的真女子。
“仔細一算,這樣的報複算起來其實是相當虧本的吧!印象中動個這樣的手術似乎得要上千萬吧?”
七葉一邊漫不經心地用池中的溫泉水洗著刀具,一邊粗略地思量了一下,覺得這樣的報複似乎有些不劃算。因為是刻意避開血管脈絡沿著皮膚和肌肉的細小紋路開的刀,造成的損傷和切菜時不小心被割了一下造成的傷勢比起來並嚴重不到哪兒去,所以倒是沒什麽危險。比喻起來,就好像以一個舊的人體為素材,雕出了一個新的人體,雖然外表上看起來變化不大,但內裏卻已經全然不同了。
“真的好虧啊!”
七葉細細思量了片刻,眼眸微斂著寒光又歎了一句,溫泉水流過匕首一般的刻刀,刀麵映照出來她一赤紅一漆黑的雙瞳,宛如天然一般和諧……
不會吧?
七葉站起身來在四處仔細查找了一番,最後將視線落入了池底之中,想著自己剛剛才將這兒當成了清洗血汙的池子,實在是不怎麽想再跳下去,眉頭皺了皺,便放棄了繼續尋找。
有些無奈地掩著沒了樹脂瞳片的那隻眼睛,轉頭正欲回屋中取暖,視線卻正對上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人影站在池邊的廳門處,朝著邊上赤著身子沾著些許血汙的清秀女子掃了一眼,忽地發出來一聲淒厲的驚呼:“殺人啦!”驚呼聲震天動地,幾乎傳遍了半個梅莊,叫完這一聲,人便也暈了過去。
“……”
七葉依舊一隻手捂著眼睛,瞥了一眼躺倒在地板上的石采兒,無語沉默了一瞬,抬起腳,麵色平靜地從她身上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