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來勢洶湧
就在這時,尹輾轉過身來,伸手探了探阮嵐的額頭。
阮嵐那雙清亮的眸子望著尹輾,看著對方舒展開了眉心,半張測臉上傾灑著一抹銀色月光。
“陛下……我已經不燒了。”阮嵐垂下眼,看著自己那隻受傷的手臂。
“嗯。”
“陛下,我們現在出發去找出口吧。”
尹輾扶著阮嵐從地上站起來。
旁邊的柴火已經燃盡,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還在冒著些許白煙。
尹輾穿上那件墊在草堆上的便衣外袍,將半截龍袍疊起來搭在了手臂上,接著對阮嵐道:“眼下沒有其他方法,我們隻能四處走走,看看哪裏有線索。”
阮嵐環視四周,發現目力可及的範圍內隻有一片詭異的雜草,阮嵐拿出一支火折子,吹燃後向前一探,可四周依然隻能看見生長在地上的雜草,除了那些枯黃粗糙的、向上飛舞著的、四處叢生的雜草,沒有半點其他物什——再遠一些,視線便被一攏若隱若現的霧氣遮擋住了。
“我們朝這個方向走吧。”
尹輾隨手一指。
“好。”
其實朝哪裏走都一樣,沒有分別。
二人向尹輾指向的地方走去,霧氣迷蒙的遠處也看清了——依然是一片又一片的枯草。
阮嵐低聲道:“奇怪……白天地上還會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怎麽到了晚上,到處都是這些七八寸長的草……”
“我們應當是進了犀塵設下的結界了。”
火光未照射到的時候,那些枯草尖尖都會反著銀色的月光,而大約方圓三十步外的地方,全被霧氣遮擋了起來。
毫無例外。
四周隻有一叢叢的枯草。
兩人繼續走了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阮嵐忽然睜大了眼睛,語氣裏滿是驚喜:“陛下!你看,前麵有狀況。”
尹輾向前麵望去,果然看見不遠處正躺著一樣明顯不同於這些枯草的異物,黑黢黢的,壓在枯草地上。
他們終於要看到一件不是草的東西了。
可是火光太暗,他們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麽。
兩人朝那方位快步走去,然而,隨著他們越走越近,看得越來越清晰——
阮嵐現在身體本就不好,當他看清那地上躺著的是何物的時候,差點沒能站穩,險些癱坐在地。
好在尹輾扶住了他。
尹輾上前,彎下腰來探查。
這是一堆幾乎已經燃盡的樹枝,混雜著黑黢黢的枝幹和黑白相間的灰燼——仍然向外散發著淡淡的煙熏嗆人的氣味。
柴火堆旁堆著一個低矮的草垛,阮嵐伸手摸去——那上麵尚留存著一絲餘溫,還有一些金絲線,應當是從他那隻受傷的手臂上勾落的龍袍布料。
無論是柴火與草堆的狀態,還是擺放的方位,都與方才並無二致。
“這些確實是我們留下來的。”尹輾從柴火堆旁站起,看著阮嵐。
“可是——”阮嵐接受不了,“我們明明已經離開了,怎會……”
他們一直向前走,並不曾轉彎,怎麽過了許久,反而走了回來?
尹輾抬頭望著那彎一動都未曾動過的明月:“這大概便是犀塵設下的結界。你不是說過麽,他正在一旁看著我們,也許他現在看到我們在這一片草叢中團團轉,尋不到出去的路,正在那裏沾沾自喜呢。”
阮嵐有些失望,畢竟他方才真的以為他們找到了出路。
哪怕僅能找到一丁點兒出口的線索。
阮嵐無力地坐在那塊草堆上,忽然覺得有些冷,用手向兩側收了收衣服。
尹輾將那半截龍袍攤開,披在阮嵐身上,然後打了個結。龍袍本就寬大厚實,饒是少了一小半,也仍然能遮蓋住阮嵐的身軀。
尹輾說:“這樣就不冷了。”
阮嵐搖頭,垂頭喪氣道:“眼下沒有水,沒有食物,就算不被餓死,也會被這寒冷的黑夜凍死。”
尹輾把他手上的火折子奪了過去,接著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拽了過去,湊到他的耳旁,在耳垂上咬了一口。
“陛下——”阮嵐驚呼,“你幹什麽!”
尹輾這一口咬的不輕,阮嵐被他咬得吃痛,他似乎都能在耳朵上摸到尹輾留下的齒痕。阮嵐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向上湧,那隻耳朵瞬間滾燙至通紅。
尹輾小半邊側臉被手上的火折子照亮,那雙英氣的眼睛裏好似溢滿星光,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阮嵐,聲音溫柔平和:“阮嵐,以前你在深宮裏被我軟禁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想過放棄,不浪費一分一毫的機遇也要逃出來。後來不是終於逃出宮了麽,怎麽現在反而不相信你自己了。”
阮嵐低頭看了看那隻被尹輾緊緊握住的手。
有一道灼熱溫暖的感覺,傳入他的手心。
他好像不那麽冷了。
阮嵐還未答話,又聽見尹輾說道:“以前你咬了我那麽多次,我還你一次,也不過分吧。”
“我什麽時——”
阮嵐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尹輾說的是床笫之事,他臉頓時上十分窘迫,轉過頭去:“陛下又在取笑我了。”
尹輾看著阮嵐原本那一副陰霾密布的表情已經有了好轉,便知道阮嵐把他方才的勸告聽了進去。
二人這麽牽著手繼續坐了半柱香的功夫,阮嵐忽然皺緊了眉頭。
“陛下,你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
尹輾顯然也察覺到了,他閉起眼,向那聲音來處側耳。
這陣聲音十分輕微,二人紛紛屏住了呼吸,也未能辨認出那聲音是什麽。
阮嵐狐疑地繼續聽了一會兒,然後看著尹輾,搖了搖頭。
——實在聽不清楚。
又過了片刻,聲音終於變大了起來。
“我,我不是故意騙他的——”
尹輾與阮嵐對視。
這次終於聽見了!
有人在說話,而且,說的是——
“我不是故意騙他的。”
二人對這句話俱是疑惑萬分,不明白這人究竟要表達些什麽。
這道聲音的音色似乎被曠野拉得悠長,他們甚至聽不清聲音的主人是老是少。
尹輾將火折子朝聲音的來源照去,可是遠處的情景仍然如方才一般,全被籠罩在一層白色的霧氣之下,看不明朗。
“這島上,難道還有別人?”阮嵐在尹輾耳邊輕聲道。
尹輾擺頭,以表不知。
就在這時,又有一道聲音幽幽飄來——“倘若被他發現了,他會原諒你嗎?”
尹輾看著阮嵐,用口型無聲地說道:“這是另一個人。”
“嗯。”阮嵐點頭。
——“我要娶她……我必須要和她在一起……”
——“你喜歡她嗎?”
——“我愛她。我不是故意騙她的。”
看來之前幾句話裏的“他”,也應當是“她”。
——我不是故意騙她的……”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
——“我……”
隨後,那些聲音便徹底消失了。
等到確認遠方已經沒有了聲音,而人才鬆了一口氣,剛剛他們一直克製著呼吸,生怕漏聽了一絲一毫的線索。
“就這麽幾句……?”阮嵐道。
尹輾沉思道:“聲音的主人想表達的是究竟什麽意思……”
“而且,這幾句話似乎和結界的破解方法沒有任何關係。”
二人靜默良久,尹輾道:“不如我們朝那聲音的方向探查一番,也許能找到什麽意外之喜。”
阮嵐向那一片死氣沉沉的霧氣望去,道:“隻能這樣了。”
尹輾牽著阮嵐的手,走在前麵。
這一次二人走得更加小心,大約走了兩倍於上一次的時間,也未走到盡頭。
看來這次有戲。
正當二人心裏萌發出了“終於可以出去”的念頭時,眼前突然到來的一切突然澆熄了他們的期望。
——一個黑黢黢的柴火堆,以及一朵低矮的草垛。
阮嵐轉過身去,有一絲絕望之感在心裏蕩漾開來。
無盡的黑夜,無盡的枯草,以及永遠也走不出去的柴火堆……
死氣沉沉毫無動靜的曠野,沒有活物,也沒有一絲風聲。
難道……難道他們就要這荒草叢生的結界裏悄無聲息地死去了嗎。
“阮嵐,你看。”
尹輾手指天空。
“月亮動了!”
阮嵐驀地抬頭。
果然——!
那一抹鵝黃的彎月,已經比方才看時向西挪了一些位置。它終於開始沿著它東升西落的軌跡移動了。
天就要亮了!
“阮嵐,你聽——”
阮嵐聽見,好像在不遠處的地方,有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音。
犀塵的結界破了?!
這下,他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
那海浪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洶湧,鹹腥的海水味漫入他們的鼻腔——
不好。
阮嵐心裏一沉。
他們高興的太早了。
火折子依然燃著,他們順著明黃的光線看去,便見到距離他們僅八|九丈外的地方,有海水正在襲來。
——海水正在上湧,來勢洶洶,似乎即將吞沒這島上的一切。
尹輾緊緊握著阮嵐的手,大喊一聲:“快跑!”
作者有話要說:
孤身一人饑寒交迫地在自習室裏寫別人談戀愛,我要是犀塵我就拿桶油把他們給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