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陪你走過顛沛流離的時光(五)
這天晚上,苦秋容同梅郎出來逛街。苦秋容突然小腹一脹,急急忙忙跑去小解,把梅郎一人留在了街頭的老槐樹底下,說是片刻便回。梅郎在樹底下等了會,見四周熱鬧的很,河麵上遊船花燈,街上人來人往,有賣泥人兒的,賣糖葫蘆的,還有唱戲的,都十分有趣。他買了泥人,要了串糖葫蘆,又跑到前邊看猴戲,心裏美滋滋的。一出戲完,他張望了眼四周,卻發現到處都是人頭,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了,朝遠處喚了兩聲“阿容哥!”
“阿容哥”也不知道小解完沒,梅郎不明方向的隨著人流而去,回過頭時,突然聽到“哎呦”一聲驚叫,旋即看見眼前一個女人正坐在地上,叫苦不迭,指著他道:“哎呦喂!我的小細腿喔!我的小蠻腰呦!你小子走路怎麽不長眼睛的啊!如今你把我撞殘了,你可要對我負責任。”聲音柔美,倒像是在撒嬌。
梅郎木然的跟他道了聲歉,上前一步去扶她。女人順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腳下一個不穩,“哎呦”一聲,撲進了梅郎的懷裏。扶著他的手臂,緩緩抬頭望著他,嬌滴滴地喚了聲“公子”,聲音極具魅惑。梅郎雖未曾經曆過男女之事,聽這聲音妖媚,心中一蕩。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感覺,隻是渾身都突然地不自在起來。他意欲擺脫女人,提出告辭。不料,女人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肯鬆手。
梅郎望了一望拉住自己的手,對女人道:“阿嬸!你別老拉著我行不行啊?我還有事呢!”
“阿嬸?”女人低低的喃了一句,心內不大高興,“嘻嘻”笑了兩聲,故作媚態,道:“小哥哥你可真不會說話,人家還是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呢!你這麽叫人家,人家會不開心的喔!”旋即一扭身,肩膀撞了下梅郎,“討厭!叫什麽大嬸,人家年芳十八,叫我青青就好了!今日我與公子有緣,在這裏相會,還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興趣,去我那裏坐坐?”一嬌羞,團扇掩住了嘴。
梅郎招架不住,怯怯道:“不……不必了吧!不過是舉手之勞,我還要等我哥哥呢!他萬一等一下找不到我,會著急的,我要先走了,告辭。”
“別呀!就坐一會嘛!就一會會!”女人拉著他的衣角撒嬌道。
旁邊人見這女人這麽不要臉,有認識她的人,道:“阿花嬸!你在這裏扮黃花大閨女勾引男人,你相公知道麽?我要回去跟你相公說去,你最好快點拿錢來求我,不然的話,我讓你身敗名裂。”旁人紛紛附和,指著“阿花嬸”要讓他身敗名裂。
一撇嘴,阿花嬸瞪了來人一眼,罵道:”“老娘的事你們也敢管!敗什麽裂什麽,就允許那個姓金的到處尋花問柳,就不允許我嚐嚐腥嗎?我告訴你們,今天這男人我要定了,你們有多遠滾多遠,別礙著我的好事!你自己家裏的那個不管我,倒跑到這裏來管我的事來了,當心人家的閑屁聞多了,自己什麽時候臭了都不知道……你們一個個的,快滾回家去吧!否則,我讓你們一個個都變殘廢。”拉著梅郎的衣袖,就往一邊拽去。
梅郎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如狼似虎的女人,力氣竟然比自己還大,硬是把他從重重包圍的人群裏拽了出去,拖到了一處草屋裏,梅郎害怕的望著她,“你……你要幹什麽?”
阿花嬸抿了抿朱唇,“啵”一下對梅郎來了個飛吻,嬌嗔道:“小哥哥你好討厭喔!都這個時候了,還問人家要幹什麽?你明明知道的,嗯……人家好害羞喔!不好意思說!”話音剛落,撲向了梅郎。
梅郎側身一避,滾了一身的灰,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幹嘛啊?說明點不行麽?你這樣拖拖拉拉的,很耽誤時間唉!”
阿花嬸見他是個雛,什麽都不懂,臉上邪氣地笑著,“好啊!那我就來教教你,我今天要幹嘛?”
“蕩婦!我要殺了你!”屋外忽然傳來聲音,阿花嬸乍一聽居然是他家老金,“蕩婦!你在哪?”她罵了聲娘,快速躲到了梅郎身邊,故作柔弱道:“小哥哥,我好怕啊!他會打我的!他老是虐待我,你看……我這身上的傷口都是被他弄的,嗚嗚嗚~”
“哎呦!真可憐哪!”穆若清漣方才躲在梅郎體內看好戲,卻不料事情卻突然演變成了這樣,實在看不下去了,“好姐姐,你這一身的傷都是那個男人打的嗎?這……這真是太不像話了,他怎麽能這樣對待一個,像你這麽漂亮的女人呢?我待會幫你好好教訓教訓他。”
阿花嬸見梅郎性情大變,竟開始關心自己,心裏也是一奇,而後驀地被一雙手按住了頭,她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胸口,欣喜道:“那人家待會可就全靠你咯!”
話音剛落,隻見草屋的破門被一腳踢開,走進來個五尺男人,肥頭大耳,須髯虯結,凶神惡煞地望了眼阿花,旋即又看向她身邊的穆若清漣:“好啊你!你……你長本事了啊!居然敢背著我偷漢子。你是嫌我沒用是不是?怪我滿足不了你是不是?我……看我今天不殺了你們這對畜生。”
阿花嬸躲在穆若清漣身後,“你看啊!他好凶啊!小哥哥!我好怕喔!”
“怕?”男人見狀,眉頭緊鎖,可見眉梢上赫然一長條形疤痕,十分醒目,“你……你們倆……這個無恥……”抱住胸口,一口氣竟然就喘不上來了,“……恥……”不一會“噗通”一聲仰麵倒了下去。
阿花嬸見狀,心內驚喜,上前查看男人情況,見他口吐白沫,歡喜不已,忙回過來摟住了穆若清漣手臂,撒嬌道:“他犯病了唉!我好開心喔!他會不會死啊?他要是能馬上死掉就好了!”
“好!那我就成全你。”穆若清漣掐著阿花嬸的下巴。旋即走過去,撿起一邊的碎瓷片紮進了他的胸口,回頭對阿花嬸一笑,阿花嬸亦是一笑。
“你的丈夫死了,你有這麽開心麽?”穆若清漣冷然道。
“我當然開心!”阿花嬸咬牙切齒道:“這個老不死的,年輕時見我容貌俏麗,便夥同官府害死了我的父親,還誘我弟弟去豪.賭,最終我弟弟欠債累累,我隻得嫁給他,本以為他會因此為我弟弟還清負債,卻沒想到後來,他居然……居然連他也不放過,強占了他,還把他賣到了勾欄裏去。他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如今他一死,嗬……真是老天有眼!”
“那你方才……”
“方才我其實隻是想隨便找個人演一場戲,然後趁他來了之後,見機殺他。可是……公子你剛才對我那麽……小女子無以為報,隻得以身相許,來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還望公子千萬不要嫌棄我已為人婦,其實小女子……”
“姑娘既然如此盛情,我若再推脫,豈不是枉費了你的一番心意。”拉過阿花嬸的手,放在胸口。梅郎隻覺得手上黏膩,旋即便看見阿花怒視著自己的雙眼,吐出了三個字:“你……好……狠!”垂首一望,她的胸口一個窟窿,心被挖出來了,就捏在他的手裏。
夜幕沉沉,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剛才發生了什麽?
梅郎覺得腳上似乎有什麽爬過,癢癢的,抬手撓了撓腳踝,一不小心捏住了個小東西,睜開眼一看,那竟是隻大蟑螂,觸須還在不停搖擺。嚇的他猛然往後縮了一縮,他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正處在一處陰暗潮濕的地方,耳邊不斷傳來“吱吱吱”的聲音,還有犯人的喊冤聲。他望了一眼自己,腳上上了鐵製腳鐐,而手上黑乎乎的,似乎是沾了什麽東西。他驀地想起,那是血。他殺了人,他清晰的記得,那顆捏在他手上的心,規律的跳動的節奏。
證據確鑿,毫無辯駁的可能,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那不是他做的。
他抬頭張望了一番,這間牢房裏除了他之外便沒有別人,牆角閃動著幽幽的無數盞小燈,在黑暗中快速穿行而過。他坐在地板上,地板冰冷異常,耳邊不時會傳來審訊犯人的鞭笞聲尖叫聲訓斥聲,鐵板“刺啦啦”燙燒血肉的聲音,犯人被拖著劃過地麵的聲音,女人的哀嚎就像鬼叫一樣難聽,讓人心生恐懼。
“喂喂喂!”忽然有個人朝他喊道,梅郎木然地望著他,旋即視線移向了他的身旁,眼眶中的淚水奪目而出。
“梅郎!”苦秋容奔上前去,抱住他,“怎麽會變成這樣子呢?怎麽會變成這樣子呢?原來都是好好的,我不過是離開了一會,怎麽就變成了這樣?梅郎!你告訴我,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沉默了一下,悲泣道:“你這種小屁孩,怎麽可能會殺人呢?”
“我……”梅郎欲言又止,心裏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同苦秋容說,“人……是我殺的。”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我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在了我的麵前,阿容哥!我好怕!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啊!我好怕啊!”
“沒事的!沒事的!有阿容哥在,不會讓人傷害你的。”苦秋容思量了一量,便猜出了此事是誰搗的鬼,“沒事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別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