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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爸爸忘記了

  阮知荷說,邵江洲這輩子都欠著她一碗刨冰。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邵江洲和阮知荷就像意外相交的兩條平行線,又恢複了自己原來的軌跡。


  阮知荷依然是剛入初中的新生菜鳥,在小心地摸索中,學會生存的潛規則。


  邵江洲也還是那個名聲在外,被很多人莫名崇拜的少年,他在自己的那個世界裏,聲色犬馬。


  教學樓的一側離圍牆很近,寫完作業又無事可做的時候,阮知荷很喜歡一手支著頭,看圍牆外麵的村莊。


  從窗戶裏正對著看去,先是一個湖,湖水綠油油的,它是這個秋天裏,留下的春天的最後一點痕跡。有的早晨,阮知荷看見有人提著一桶衣服來湖邊洗,也有人挎著一籃子碗碟來,還有人來這裏洗拖把或者,馬桶……


  見過麽?就是那種用木頭做的,外頭噴了大紅漆的,桶蓋上還雕了花卻是用來大小便的桶子。


  可是,好像沒有人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在湖邊洗碗碟的人不會指著洗馬桶的人的鼻子罵她不道德。她們之間會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彼此相安無事。如果關係不錯,她們甚至會樂意和對方聊上一陣——聊聊天氣,聊聊孩子,聊聊自家的男人,聊聊村上老李頭兒那狠心的兒媳婦又給老李頭兒吃硬邦邦的冷飯……


  湖的旁邊是一條水泥路,應該有些年歲了。這條路並不總是平整,有凹陷也有龜裂的縫隙。每當有稍微大一些的車經過,路的上方就會揚起漫天的灰塵。正對著教學樓窗戶的那戶人家的大紅油漆門就不那麽清晰了。


  阮知荷喜歡那戶人家。每天上早讀課的時候,那戶人家的紅油漆鐵門就會緩緩地向裏打開,年近四五十歲的婦人會推著自行車出來,她會在門外等上一會兒。


  不用太久,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會拎著她的錢包袋子出來,他將它放在自行車前的鐵框裏。然後又伸手為婦人整理她蒙著頭的頭巾。


  婦人跨上自行車要走了,男人會穩當地抓著自行車的後坐跟著婦人小跑幾步,這才安心放手,一直目送婦人消失在路的拐角。


  男人轉過身往回走,閃身進去大門的另一側。不肖片刻,他也推了一輛自行車出來,反身鎖了門。向著與婦人不同的方向去了。


  阮知荷想,那個男人一定很愛他的妻子。他們總讓她想起她的爸爸媽媽——她的爸爸也曾經那樣愛過她的媽媽。


  也不過是四五年前的事情。有一天,媽媽下樓不小心崴了腳,那段時間,爸爸特地請了假在家陪媽媽。不管媽媽要去哪,爸爸都會打橫抱著媽媽去,就像王子抱著心愛的公主。


  阮知荷有些難過,她原本是要恨她的爸爸的,可是她恨不起來。她相信爸爸是真正的愛過媽媽的,隻是隨著媽媽的離開,爸爸忘記了,就像他弄丟了那枚和媽媽的結婚戒指,弄丟了他對媽媽的喜歡,愛上了別人。


  爸爸不再愛媽媽,所以也不再愛她。媽媽會恨爸爸嗎?媽媽一定不舍得恨爸爸的,所以,她也不恨他。


  不久之後的期中考,阮知荷在課堂上被各個任課老師輪番表揚。


  阮知荷考得很好,除了英語勉強優秀,其他的成績都是年級第一。語文老師還在課上讀了阮知荷的作文,她說阮知荷的作文寫得很成熟,很有魅力。


  阮知荷拿了試卷回座位的時候,上次找茬說她沒胸的女生暗戳戳地伸出一條腿,想要絆倒她。


  阮知荷也不說,大步跨過去,卻又後退一小步,腳跟狠狠地踩在了女生的腳背上。


  女生痛呼出聲:“啊!老師,阮知荷踩人!”


  大家都看過來,阮知荷暗暗蹍了蹍後腳跟,這才收了腳。


  她轉過身,對著語文老師有些不認可的目光:“是杜安琪先伸腿絆的我。孔子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沒錯。”


  語文老師揮了揮手,算是這段小插曲就此翻篇。阮知荷第一次覺得,知識是一個頂好的東西。


  她給了杜安琪一個大大的笑容:“知道我為什麽是飛機場嗎?因為我的營養都提供給了我的大腦。”


  “神經病!”杜安琪紅著眼瞪她,哼一聲又將頭扭向一邊。即使多年後,她倆同住一個房間,用同一個臉盆一起洗腳,她們依然是如果有機會,定然很願意從對方身上狠咬下一塊肉的敵人。


  阮知荷覺得所有的任課老師都很喜歡自己。這不是錯覺,每個任課老師都對阮知荷很友好,其他同學都是要自己拿著問題去問,老師才會替他們答疑。可是她不同,不管是數學老師還是科學老師,他們都會優先批改她的作業,然後一一為她講解她寫錯的題目。


  語文老師私底下還免費送了阮知荷一套語文卷子。


  直到有一天,她去辦公室教英語作業,意外撞見語文老師正向班主任說她是一個三觀有問題的孩子。


  在見到阮知荷的那一刻,聲音戛然而止,語文老師和班主任麵露尷尬。


  阮知荷表現得很坦然,就像她什麽也沒聽到一樣。但這是開學以來,她第一次很想很想去見邵江洲。


  她,和邵江洲,是一樣的人吧?


  阮知荷趴在走廊的欄杆上,看對麵樓裏人來人往。她找不到邵江洲。


  章舟走過來在阮知荷身邊站定,他的胳膊搭在欄杆上,下巴抵著相互交疊的手。


  他先是兀自發了一會兒呆,又側頭看阮知荷光滑姣好的側臉。


  章舟說:“同桌,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阮知荷也看他:“在哪裏?”


  “在我的夢裏。”章舟壞笑,他想讓自己看上去酷一點兒。可是他的臉和耳朵都紅紅的,眼神閃爍,好似有些難為情。


  見阮知荷又把目光投向別處,章舟又用胳膊肘撞了撞阮知荷的胳膊,然後以極其別扭的姿勢從衣帽裏拿出一碗刨冰獻寶似的塞給阮知荷。


  “我買的時候是想吃的,可是付了錢之後又覺得有點冷。你替我吃吧,這東西,凍得腦子疼。”


  阮知荷也不戳破他的話,有時候她覺得章舟像張淮北,總是不講緣由地對她好。有時候她又覺得章舟討厭極了,會莫名其妙地扯斷她的頭發,上課也總是不知道看臉色地吵著和她說話。


  “章舟你覺得我怎麽樣?”


  章舟好像被問懵了,撓了撓頭,臉頰緋紅:“什麽怎麽樣?就,就很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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