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個億和邵江洲
是電影吧,巨大的金黃色屏幕裏,柔和的光線懶懶地氤氳開來。天藍色的天空與圍牆的一角相接,連接處鑲嵌著幾朵雲,天和地就擁抱在一起了。邵江洲安靜地站在寢室樓鐵門的幾米開外,沒有表情。
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人呢?哪怕是陽光灑在他身上,也會淡了光亮。阮知荷將抱在懷裏的衣服向胸前攏了攏,感覺安全,她輕輕向邵江洲靠過去:“邵江洲……”
邵江洲也看過來,手伸向她,寒玉似的手,骨節分明。在他的手裏分明有一隻熱水袋。
阮知荷本就羞得臉紅,此時更是不自在起來,她下意識抿了抿嘴,隻覺得整個心髒跳得厲害,就要從她嘴裏蹦出來。
她把邵江洲的衣服遞還給他,接過他手裏的熱水袋:“謝謝……”
“楚涵托我照顧你。”
歡喜瞬間被澆熄,突如其來的憤怒使阮知荷失了理智。她把熱水袋往邵江洲懷裏一丟,手上的溫度還殘留在手心,可這心啊,怎麽就冷了。
“誰稀罕你的照顧!”
任由邵江洲如何喊她,阮知荷終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覺得自己這一次很酷,有風吹來,是邵江洲的聲音:“有種你走啊!你再走!你還走?嗯,真聽話啊……”
一個星期匆匆過去,阮知荷送走了首次到訪的親戚。在家換下最後一次衛生巾,被奶奶撞見,奶奶原本刻薄的臉突然變得柔和:“我們家囡囡是大姑娘了。”
她突然恍惚,邵江洲也是這樣同她說的。可是,明明什麽都沒有改變啊,自己依然平得像個男子漢。
而且,在她潛意識裏,這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東西。零零碎碎的記憶裏,班上的女生總會悄悄地處理它。哪怕上課鈴聲響,也要捱到超市裏所有人都走完,才飛快地從超市的貨架上拿起一兩包衛生巾做賊似的抱在懷裏,央求售貨阿姨給自己用黑袋子裝。那時候,她還不懂,隻覺得奇怪,現在想來她們早就經曆和自己一樣的事情。
體育課,阮知荷坐在操場一角的圍牆上,在她麵前擋著一棵冬青樹,樹葉茂密,遮掩住整個她。
“下來麽?我請你吃火鍋。”楚涵在圍牆外,腳下壘著幾塊磚,努力遞給她一聽啤酒。周一到周五,奶茶店的生意比較冷清,她就會跑來這邊的圍牆攛掇阮知荷逃學。
不隻是逃學,抽煙喝酒,都是楚涵教給她的——抽煙,她還沒完全學會。
阮知荷在圍牆上前後晃著腿,腳後跟撞在牆上的時候有輕微粗礪的疼痛。她眯了眯眼睛,低頭對著楚涵咧嘴笑:“叫你不好好學習,一個人守著一小間奶茶店,日子難挨吧?”
“去你的!”楚涵點了煙在手裏,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等你讀完初中讀高中,讀完高中上大學,大學畢業成老姑娘抱著簡曆到處找工作的時候,你信不信老娘已經把喜黑奶茶連鎖全球了……我可是要掙很多很多錢的!”
喜黑,喜黑,顧名思義喜歡黑子呀。阮知荷微醺,她故意逗楚涵:“你家已經夠有錢了,你還賺那麽多錢幹嘛?”
“包養黑子啊!”楚涵不假思索。
阮知荷埋汰她:“瞧把你賤的!”
楚涵聞聲白她一眼,那眼睛可真是好看,光是一眼就能把人魂兒都勾去。楚涵說:“狐狸,你不懂,我這是破財消災。我希望以後哪隻狐狸精盯上黑子了,我能夠足夠有錢地將人民幣扔她臉上叫她滾。”
“那,如果她更喜歡黑子呢?”
“哪有人那麽傻不喜歡錢?”
“就像你啊。”阮知荷與楚涵對視,兩個人都笑,楚涵聲音悶悶的:“去你大爺的,我才不傻呢!”
阮知荷沒說話,楚涵不但不要錢,還算計著花錢捍衛黑子身邊的位置,嘴裏嘲諷著別人,明明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楚涵像知道她心裏所想,給她一記眼刀:這不是傻,也不是蠢,是很愛很愛。黑子對於我,是千金難求,萬金不換,無價之寶。
“沒出息!”
楚涵哼一聲:“那給你一個億叫你永遠不要見邵江洲,你怎麽做?”
天空的雲在頭頂無聲散開,操場上四處喧鬧的聲音無端被扯遠。
如果有人給她一個億。
如果……
她隻想捧著那一個億拿到邵江洲麵前去討好他呀。
可是,那個人是要用一個億換她不要見邵江洲……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討厭的人?
“狐狸?狐狸!”
“唉?”
“你想什麽呢?”楚涵跳腳。
“我在想怎麽樣讓那個人原地爆炸!”
“狐狸,說實話,你喜歡過黑子嗎?”楚涵又問,她對阮知荷有沒有喜歡過黑子這類問題總是異常執著。
阮知荷將一條腿伸回牆內,又指著遠處的柚子樹:“看到那邊的柚子樹了嗎?等它長滿五個,我就把它們全部摘下來。一個給你,一個給黑子,一個給邵江洲,一個給章舟,最後一個留給我自己……我喜歡黑子就像喜歡你。”
楚涵咯咯笑,顯然她對這個回答滿意極了。即使她總是嫌棄她說話不坦誠。
那個時候,她們不知道,學校裏柚子樹的柚子是苦的,吃不了。而且那些柚子長到拳頭大小就掉了,無論如何也長不滿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