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邵江洲篇
邵江洲記得出獄那一天,陽光很好,黃毛打電話告訴過他,他的女孩兒高考發揮不錯。邵江洲斂去嘴角的笑意,視線觸及到早就等候在外麵的邵青,喉結滾動,終究什麽也沒說。隻是心裏湧起疑惑,這個男人,怎麽就老了那麽許多?
是回家之後才發現的變化,邵青不再夜不歸宿,江嵐也圍上了圍裙,回歸家庭——他們大概自覺關於邵江洲的誤入歧途與他們貌合神離的婚姻有極大的關係。
邵江洲真的瘦了許多,看得江嵐時常掉眼淚。邵江洲脖子上戴著的拉環也經常讓她擔憂:“你看看你脖子上被劃出的傷疤呦,真是想要了我的命……”
這樣的時候,邵江洲都是沉默的,他想起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其實早在第一次阮知荷跟蹤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她。真是傻丫頭,每一次穿過弄堂都會被嚇得神經緊繃。他懶得理會,學校裏有太多的女生這樣做過,可是他沒想過,阮知荷竟會堅持這樣久。
每個周五的下午,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他隔著耳機,聽著身後細碎的腳步,從不回頭看。他知道一定是她,也害怕自己把她嚇跑,可是該怎麽讓她知道,這條路不是他回家的路?
午夜夢回,他開始有了新的煩惱:“如果讓小丫頭知道那條路其實是去董小姐家的路,指不定她會有多傷心呢。”
可是,他仍舊是不在意她的。既然阮知荷什麽都不說,那他就假裝不知道。小丫頭還真像是隻狐狸,明明傘柄都露出來了,卻不肯告訴他——不覺得他的皮夾克用來擋雨其實一點兒都不方便嗎?
日子悄無聲息地過去,邵江洲以為他們也就這樣了。可是阮知荷開始對他告白,她認真胡諂的樣子還真是可愛,總能用一些奇怪的理由堵住他的拒絕——邵江洲,我明天就不喜歡你了,可是明日複明日,明天是沒有頭的。
邵江洲其實一直不知道阮知荷在自己生命力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隻要阮知荷在身邊,他就會覺得心安。她是他的催眠曲,也是他的安定劑,他開始質疑自己對董小姐的喜歡,董小姐是他一個夢裏的動蕩,而阮知荷是他每一天的安穩。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出獄一個月後,邵江洲開始嚐試接管公司的業務,從最基礎做起,晚上還要上課。班上來了一個新的女生,兀自坐到身邊,她不顧邵江洲的冷淡,總是喋喋不休:“明天會下雨,記得要帶傘,邵同學。”
“邵同學,我今天早上吃到一個雙黃蛋。”
“邵同學,你是不是對誰都冷冰冰?”
“呀,邵同學,你不會到現在連我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吧。”她強硬地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裏寫字,“阮姿菏。”
那一刻猶如電擊,他從阮知荷以往發給自己的短信裏回過神,第一次認真地看身邊這個長發及腰的女孩子:“你說你叫什麽?”
“阮姿菏啊,阮姿菏的阮,阮姿菏的姿,阮姿菏的菏。”
生活裏突然又多出一條小尾巴,她甚至總戳他的痛處:“邵江洲,你看著比電視上還要帥!”
“邵江洲,我可以喜歡你嗎?”
“喂喂喂,幹嘛這麽凶巴巴地看著我,不可以就算了,大不了我明天再喜歡你。”
“明天也不行嗎?”
“那等後天我再喜歡你,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