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隔閡漸消
元笙身子顫了兩下,向前湊了些,手裏握著筷子,接著就埋頭不語的開始慢慢吃了起來。
顧青袂也一手執了筷子,隨意著的一副樣子,倒是也沒吃些什麽,許還是不太習慣這些罷了。
好不容易的一頓飯吃完了,古裳幫著晉衡收拾桌子,一邊忙著卻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對顧青袂揚了頭說道:“我看元笙剛剛好像是臉色不太好,你去看看他。”
她也不過是想尋著機會讓他們父子倆好好相處相處,畢竟這麽多年了,不是說親近就能親近起來的,感情畢竟得培養。
顧青袂知道她的心思,輕輕點點頭,看了一眼獨自坐在院子裏的元笙,便走了過去。
晉衡拿了碗筷去廚房,整個屋子裏就剩了古裳和臨玉子二人,隻是臨玉子的神情看起來一直不太對,古裳也沒說什麽,就在她想去外麵拿個抹布的時候,臨玉子突然出聲了:“對不起。”
古裳先是一怔,然後就笑了一聲:“這都是怎麽了,幾日的時間,一個兩個的都和我說對不起。”
“那件事,沒和你說,險些釀成大禍,是我的錯。”臨玉子是當真不敢去想,若是那日沒有晉衡在,那讓他生生看著古裳隕落在他的眼前,恐怕他也不會再活下去了。
而那些愧疚積壓在心頭,隻能越來越深。
“都過去了。”古裳回頭,看著臨玉子,帶著微微的笑意:“反正都是遲早的事,這是我的命,躲不過的。”
隻是臨玉子的心意如何,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呢,當初的血靈之陣一事,她既是為了保住三界,同樣也為了保住他的性命。
施陣之人,與陣同死,這點,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很感激你,總是在我最苦難,最艱辛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我身邊,這麽多年,要是沒有你,我和元笙,可能根本就活不下來。”古裳向前走了幾步,看著臨玉子,滿臉的感激之色:“施救之情,養育之恩,每一樣,都足夠我用性命來換。”
臨玉子心裏一股暖流流過,他說不感動,那才倒是不可能的,她說出肯用性命來換這句話,他想那便已經是無憾了。
“我與他,是不是就差那一步?”臨玉子這低低的說出來這句話,卻也是叫古裳聽在了耳朵裏,她微微皺了眉,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臨玉子見她這樣子,卻是忽得釋然一笑,搖搖頭道:“沒什麽,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古裳想了想,麵上看著是有些糾結,停了會才回答:“過段日子我會回去看看,但是――”
“怕待不得太久。”古裳怕他亂想什麽,馬上又解釋道:“父君總和我說,要多磨練磨練元笙,我也知道他這些年做得已經很好了,但是終歸是有你在一直幫著他,他便永遠不能一個人獨立,若是讓我再在他身邊,隻恐怕他就更散漫些了。”
“才三百年。”臨玉子的聲音已然變得沉穩了下來,沉然說道:“三百年,他已經做得很好,有些事,是急不來的。”
元笙天賦極好,學什麽都特別快,這一點,必是隨了他父君的,想必以後,他也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領導者。
古裳拍拍臨玉子的肩,笑著點頭。
這邊元笙和顧青袂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
古裳走出來,看著這兩個人,一個坐著,滿目蕭然的抬頭望天,一個站著,白衣輕拂,背手而立,一看就是已經維持這個狀態很久了,不由的搖頭,想著兩個在一起就悶葫蘆的人,之前究竟是怎麽串通著給她下套子的。
“元笙,我可是還沒跟你算完帳,竟然用禁製困我,說說,怎麽辦吧?”古裳到元笙跟前,一副唯他是問的樣子。
元笙顯然一下就慌了,抬頭,弱弱的喚道:“娘親。”
古裳看著他,卻是沒有半分反應。
元笙又把目光投向顧青袂,一副一定要救救我的可憐模樣,顧青袂眼角一抹笑意,然後正色道:“做錯了事就要勇於承認,敢做敢當才像樣子。”
元笙差點沒被他這句話氣得噎住。
什麽叫做他做錯了事要敢做敢當,要不是被脅迫的,要不是想著娘親和父君可以快些和好,他才不敢這樣子騙娘親呢,現在可好,到頭來把錯都推在他頭上了。
元笙正氣著,忽然想起了什麽,拉著古裳的衣角說道:“娘親,元笙頂多算個從犯,那神界的禁製之法,沒人教的話,我也不會用的。”
一句話,就把事情全推到了顧青袂的身上。
那禁製如何,自然是顧青袂教給元笙的。
古裳哪能不知道這真正的主犯是誰,不過就是尋著由頭說說元笙而已,看他如此機智的就把話頭引到顧青袂身上,輕咳了兩聲,看了一眼顧青袂,目光又移回到元笙身上:“那既然這樣,你們兩個的錯,都說說要怎麽賠罪吧。”
元笙看了眼顧青袂,沒有說話。
古裳看著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好吧,商量好了再和我說。”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進去。
“我一直以來都聽娘親的話,可――”元笙氣呼呼的看向顧青袂,說道:“要是娘親怪元笙,那就是你的錯。”
顧青袂沒有說話,起身欲走。
“你去和娘親賠罪?”元笙急忙就叫住了顧青袂。
顧青袂頓住步子,回過頭來,神色略顯不悅,輕輕吐出一個字來:“你?”
元笙一頓,似乎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垂眼猶豫了下,然後一臉可憐兮兮的說道:“父君,幫幫元笙,娘親一生氣不理元笙怎麽辦?”
顧青袂對他這句話感到甚是滿意。
回過身來摸了摸元笙的頭,點頭,臉上意味不明:“好了,放心,你娘親不會怪你的。”
顧青袂走進去的時候,古裳剛好是一副伸出頭偷看欲收回的模樣,被顧青袂這一撞見,她也沒有掩飾,笑道:“難怪你就是這樣威逼利誘元笙的,遲早有一天,可把他弄得不認我這個娘。”
“他不敢。”顧青袂說著,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他們父子連心,就連命格都是連在一起的,元笙的出生,本就是為了救他的命,這一點上,倒是她占了後風了。
古裳倒了兩杯茶,自己身邊擺了一杯,又遞了一杯給顧青袂,然後忽然想起什麽,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顧青袂接過茶,這邊唇才碰到杯沿,被她這一笑弄得怔住了,拿開了茶杯問道:“笑什麽?”
古裳止住了笑,一手還撐在桌邊,抬頭朝顧青袂擺了擺手,然後才說道:“沒什麽,不過就是想起,方才席間你看臨玉子的眼神,當真是有些古怪。”
還有一句話,古裳沒膽說出來。
臨玉子那妖孽的一張臉,別說是女子,恐怕也必是討男子喜歡的。
顧青袂聽她說這些,握著茶盞的手忽得緊了,指骨節捏得白了幾分,麵色出現了苦澀之意,說道:“我不過覺得,這些年來,我做的,竟是還不如他。”
他看得出來,元笙有多依賴臨玉子,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臨玉子扮演了一個父親的角色,而且,他做得很好,元笙也被他,教得很好。
古裳從未想過顧青袂會有這樣的心思,他性子冷淡,有些話總是都悶在心裏不說出來的,所以她也習慣了那樣的他,那樣永遠處變不驚的麵容,似乎沒有任何可以讓他擔心害怕的事,可是有時候不說,卻不代表心裏就不在乎。
“青袂,我欠臨玉子的,用這條命都還不清。”古裳心裏也是一澀,開口這樣說道。
那是這麽多年,對她來說,最難得,也最幸運的一個存在。
顧青袂看她麵色不太好,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說道:“我同他,也算是對立了幾萬年,就連百年前的那場大戰,都還是至今無果,想來如今,也是打不起來了。”
他這一說,喚起了她當年的那場記憶。
毀心門下,她衝破了結界,攔在了他二人之間,或許那個時候一時著急的她並沒有想到,臨玉子竟會冒著被反噬的危險而收了手,也正是因為她,才讓那個“無果”這樣繼續了下來。
幸好當初,她及時攔下了他。
古裳又是抿了一口茶,被這清香稍微清醒了下腦子,接著卻是一股倦意就襲了上來,她打了嗬欠,想著之前折騰了這麽久,確實是該歇息歇息了,便把茶盞放在一邊,起身往床邊走去。
剛走了兩步,這才想起,屋子裏還有顧青袂在,想了想回頭說道:“不然就先同元笙一處?”
這屋子裏,確是沒幾間房的,本就隻有晉衡和古裳父女二人在,誰又會知道,有一天會擠了這麽好些人。
顧青袂沒有動作,仍是坐在桌邊,淡淡道:“你困了便去睡吧,不用管我。”
睡覺這回事,他向來都是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