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來看你，不為感情隻為良心
方芹泣不成聲：“簡婕，我知道你會罵我。這兩年，我也一直在心裏罵自己。雖然跟楊偉剛在一起，我真的感到幸福，但是想起龍浩，我確實感到不安。雖然我相信汪大嫂會照顧他，但我還是放心不下。簡婕，陪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簡婕凝視著方芹：“你後悔離開他了，是不是？”
方芹搖著頭：“不，跟楊偉剛私奔，我永遠不後悔。簡婕，你應該看得出來，我跟楊偉剛，是真心相愛的。至於龍浩，我隻是感到良心不安……”
簡婕也搖著頭：“不，小芹，值得你去愛的，是那個瞎了眼睛的龍浩，絕不應該是楊偉剛。小芹，今晚我才明白，你是一個感情上非常糊塗的女子，你甚至搞不明白，自己心中真愛的人是誰。好，我答應你，陪你去看他……”
說到這裏，簡婕的表情有點神往，輕歎道：“一個瞎了眼睛還執著於文學的男子，簡直就是當代的荷馬，完全應該得到一個女子的愛，可是你……卻拋棄了他……”
回到寓所，簡婕對洛文夫說，自己要跟方芹出去幾天。
洛文夫似乎有點緊張：“出去幾天？你們要到哪裏去？”
由於跟方芹商量好，不向任何人透露龍浩的事情，簡婕淡笑道：“去北方，陪方芹去看看她的一個老朋友，順便領略一下北國風光，有什麽問題嗎？”
洛文夫連聲道：“沒問題，沒問題，北方的空氣好，你是該出去轉轉了，隻是一定要跟我隨時聯絡，免得我擔心。”
簡婕雙臂圈住洛文夫的脖子，柔聲道：“你的作品在國外影響很大，尤其在東歐文壇，被很多作家學者稱讚。你要繼續努力，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同時也要注意休息。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學會照顧自己……”
洛文夫用嘴唇堵住了簡婕的嘴。
閣樓暫時逃過了被強拆的命運，這大概是因為那次槍殺案，警方什麽頭緒也查不出來。區政府和地產公司那些人，感到驚恐，覺得一定有什麽江湖勢力在暗中保護汪大嫂，不把那個槍殺了幾名司機的凶手找出來槍斃掉，他們一時不敢到閣樓來生事。即使有某個大領導的命令，他們也陽奉陰違，因為什麽都要往後排，隻有自己的命最重要。
龍浩回到了閣樓，每天依然用錄音機錄下自己的小說，而汪大嫂也學會了在二手電腦上打字，幫助龍浩撰寫整理文稿。雖然汪大嫂對龍浩的作品一直是沒有信心的，但她早已想通了，這孩子既然隻有這個愛好，就讓他永遠愛好下去吧，否則成天生活在黑暗中，確實十分單調乏味。
這天下午，汪大嫂有事出去，龍浩盤坐在床上養神，忽然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兩個人的腳步聲。
龍浩的身子猛地顫動起來，因為他聽出了其中一人的腳步聲。
他從床上跌到地上，從地上爬起來，奔向門口，叫道：“小芹！小芹！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門被推開，熟悉的幽香飄進鼻孔，兩隻纖手緊緊握住龍浩的手，熟悉的語音響起：“阿浩，你還好嗎？”
龍浩陡然跪到地上，抱住了方芹的雙腿，泣聲道：“小芹，你回來了，你總算回來看我了……”
方芹身邊的簡婕，凝視著龍浩的臉龐，歎道：“她回來看你了，這並不是夢，你起來，跟她好好敘舊吧，我先下去。”
簡婕走出閣樓，轉身退後幾步，仰望著閣樓頂上那扇緊閉的窗戶，不由輕歎：“一個瞎了眼睛的青年，被妻子拋棄，整天關在這樓上寫作，這是一種怎樣的執著？……”
簡婕在閣樓附近信步而行，發現閣樓與四周高聳入雲的建築格格不入。簡婕聽方芹講起過閣樓的主人——汪大嫂倔強抵抗區政府和地產公司的事情，不禁莞爾，心想等會兒一定要跟汪大嫂好好聊聊。
將手伸進包裏，想掏出手機給洛文夫打個電話，卻沒有摸到手機，這才想起手機忘在賓館的床頭上了。目光一掃，發現旁邊有一家打字複印店，於是進去問問：“有沒有公用電話？”
坐在電腦前玩手機的姑娘回答：“有，過來打吧，如果是長途，一分鍾六毛錢。”
公用電話放置在電腦旁，簡婕過去拿起話筒，給洛文夫撥電話。
一名中年婦女走進來，聽語氣是店老板：“死丫頭，電腦桌麵那麽亂，也不清理一下，光知道玩手機！”
玩手機的姑娘吐吐舌頭，纖手抓住鼠標，歎道：“這些都是以前汪大嫂來讓我打的稿子，都是她閣樓上那個精神病瞎子寫的東西，沒有人看得懂，那瞎子還到處寄，幻想著發表，我已經刪了好多，還剩下這麽些……”
簡婕聞言心動，放下電話筒，瞧著電腦桌麵上那十幾個wd文檔，笑問道：“不好意思，請問桌麵上這些文稿，都是汪大嫂閣樓上那個瞎子寫的？我看看可以嗎？”
姑娘瞟了簡婕一眼，撅嘴道：“你不是要打電話嗎？看這些文稿幹什麽？就算給你看，你也看不懂，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天書咒文一樣。”
簡婕從包裏掏出U盤，笑道：“我給你五十元錢，把這個瞎子寫的東西拷給我，好不好？”
姑娘瞪著簡婕，問道：“你怎麽會對這個瞎子寫的東西感興趣？”
那個中年婦女一巴掌打在她頭上，罵道：“死丫頭，人家既然願意花錢，你就拷給人家，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
簡婕忘了給洛文夫打電話，回到閣樓，汪大嫂已經回來了，正抱著方芹和龍浩哭泣，見到簡婕，很是奇怪：“這個漂亮姑娘是誰？”
方芹介紹：“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簡婕，陪我回來看阿浩。”
汪大嫂拉住簡婕的手，含淚笑道：“既然是小芹的朋友，我們當然熱烈歡迎。小芹，你跟阿浩繼續聊聊，我帶著簡婕下去聊聊。”
在樓下汪大嫂的屋子裏，汪大嫂繼續仔細打量簡婕，簡婕也仔細打量汪大嫂。
在這篇小說裏，還未認真描寫過汪大嫂的形象，此時從簡婕的眼中看來，她年約五十，身材稍有點臃腫，臉龐依然保留著年輕時的俏麗。她穿著隨意，然而絕不給人邋遢和粗俗的感覺。尤其是她臉上那種倨傲的神情，很是讓簡婕感到惺惺相惜。
汪大嫂給簡婕倒了茶，在她對麵坐下來，握緊她的手：“你真是方芹的好朋友？”
簡婕笑道：“如果不是好朋友，她怎麽會帶我到這裏來？她做了違背良心的事情，隻有好朋友，才能在她懺悔的道路上陪伴一程。”
汪大嫂歎道：“既然這樣，你作為好朋友，就應該勸她留下來。龍浩很需要她，真的很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