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冷一熱
更出奇的是,偌大餐桌上盤碟剛剛擺好,駱思齊便起身告辭,“誌遠,家裏有些事,我得先走,你幫我陪一下靳小姐。”
雅南麵靜心亂,這次才是真正的鴻門宴吧?
“哪能我替你陪著靳小姐?靳小姐是你的客人。”楚誌遠說得輕閑,但眸色裏並無半點不情願。
駱思齊哂聲笑道,“莫黎最近性子躁,難弄得很。”
楚誌遠眼裏一疑,“思齊,我聽父親說,莫黎懷了老二了?”
駱思齊笑起來倒無半點假意,隻是眼中隱隱溢著擔心,“可不是,剛剛電話打來,又綜合症了,在電話裏哭著說不要生,要去醫院。”
駱思齊這宴是替楚誌遠擺的沒假,但提前告辭倒真不是在他計劃之內的事情。
可家中事務著實令人擔憂,隻能抱歉。
楚誌遠忙正色道,“那你趕緊回去,多陪陪她,我在這裏陪著靳小姐就是。”
“那麻煩了。”
駱思齊前腳一走,雅南便更是著急。
說得好聽是楚誌遠陪她,其實到這個時候,她根本上下不得,下不得。
提前走?
那駱思齊她就得罪了。
呆下來,這鴻門宴不知道要吃成什麽樣她沒有底。
心中正是忐忑犯怵之時,大圓桌對麵的男人執筷動餐了,“靳小姐,你是南方人,思齊特地讓五洲的廚子做的南方菜。你嚐嚐看如何。”
“謝謝,五洲的南方菜一直是做得最好的。”
“你們南方人吃東西精致,盤盤碟碟都是,我們北方人粗獷,盤碟都大,你在京都這幾年,都習慣了嗎?”
楚誌遠這人看似平易近人,紳士溫和,但那若有似無的氣場叫人壓抑。
雅南神容大方的執起筷,不顯矯情的夾了一條耗油菜心放進碗裏。
楚誌遠生活作派看著就比楚北辰精細,或許是表麵,或許是表裏如一,雅南也不太在意。
一個冷,一個熱。
冷的是楚北辰,溫熱的是楚誌遠。
此時的雅南卻對這份溫熱有極強的防禦,很少主動開口,怕自己落了話柄,都是一問一答,“我覺得北方挺好,做生意的人都實在。”
“嗯,這倒是,都說北方人耿直大氣。”
雅南吃著自己的菜,慢慢嚼著楚誌遠話中的意思,北方人耿直大氣?
嗬,這是要直入主題了嗎?
雅南碟中的菜心吃完,又夾了一片刺身放進醬油芥末碟中蘸了蘸。
她抬眸端視著楚誌遠,平靜淡然的從容倒不落半分下風,“都說我們南方人陰險狡詐呢。”
楚誌遠笑意漸濃,“那靳小姐呢?”
雅南吃著刺身,用力吸上一口氣,讓芥茉的辣衝感往鼻腔裏鑽,避免眼睛受不了,新鮮的三文魚腩細嫩鮮美,雅南眼中黠光微閃,嘴角牽起自信不卑的弧,“我也是好不到哪裏去,有時候還挺陰險的。”
楚誌遠眸色一滯,顯然對一個年輕女-人說出這種感覺略感意外。
隻是意外之色稍縱即逝,“靳小姐倒是大方。”
雅南端起白色骨瓷小杯,裏麵的茶水淡黃如珀,她抿了一口,衝淡口中食物的味道,“我覺得能夠認真剖析自己,也算是一種耿直大方,反之亦然,不知道楚先生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看法。”
楚誌遠微怔,將手中筷子放下,也拿了小瓷杯喝茶,對麵這女-人這算是拐著彎說他陰險?
嗬!
有意思得很。
“靳小姐說得對,想必今天你也看出來了,這頓飯是我托思齊請的你。”
“嗯。看出來了,北方人其實也挺繞的,對嗎?一點也不耿直。”雅南歪勾著嘴角,但透著一股子壞笑的勁。
楚誌遠輕斂一下眉宇,心下凝忖,若不是他是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今天恐怕會被對麵這個南方女-人弄得下不了台。
她是半點麵子不給的樣子。
“其實南方和北方,追溯文化,起源都一樣,所以偶爾的處事風格也不同小異。”
雅南點了點頭,眼風微挑,您繼續。
楚誌遠娓娓道來,“你和楚北結婚這麽久,也沒回楚家吃個飯,北辰上次砸了大伯的車,鬧得有些不愉快。大伯一直惦記著這事情,希望大家有機會碰個麵。”
“北辰太忙了。”
“哈哈。”楚誌遠笑出了聲,“我們家的情況有些複雜,靳小姐不用為他找借口,他是不願意回去。”
這男人笑得超欠扁,雅南很想揍他一頓。
既然複雜,既然知道楚北辰不願意回去,還說什麽!
“我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楚誌遠謙若君子,“我是北辰的堂哥,大他一個月,他父親是我大伯,我大伯在外麵還有一個兒子。”
還有一個兒子?楚北辰是因為外麵那個兒子才跟楚建勳關係不好的?“你們長得有些相像,我猜想你們有親戚關係。”
楚誌遠在這種氣氛中,感受到了應付,“其實今天約靳小姐出來,不單是吃飯。”
“我一直在等楚先生先說。”
桌上的玻璃轉盤自動的緩緩轉動,而隔桌而坐的男女都無心桌上的美食,各自端著杯盞,悠悠飲茶,一副淡然從容的姿態,虛假得很。
楚誌遠空著的手扣在桌麵上,修長的指節慢慢彈動,指尖扣在桌麵上,有淡淡的聲,“北辰和靳小姐結婚的原因,靳小姐問過嗎?”
“當時北辰可能想要靳氏股份作為支撐,所以……”雅南沒說完,這並不是一段美好婚姻的開端,她不想與誰都說。
但這是事實,她無需逃避。
楚北辰和楚家現在的關係已經看得出來,三年前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動點聯姻的心思,也沒什麽不可。
這豪門中人,多的是這樣的例子,她並不鄙夷。
楚誌遠半認半否的笑意讓雅南有些生寒,隻聞那男人聲音幽涼,“北辰即便和大伯有些不愉快,也不至於落到需要一個女-人那一半股權的地步,畢竟就算大伯斷了北辰的後路,伯娘留給北辰的也足以和大伯抗衡了。”
“楚先生,我飽了,謝謝款待。”雅南拿著餐巾拭一下嘴角,站起身來。
楚誌遠不顯急躁,緩緩道,“靳小姐,大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北辰的心思深,當初他幫你離婚,不過是想報複,你何必成他的棋?”
雅南站著,睨著對麵的楚誌遠,脊背挺得有些僵疼,但她還是風輕雲淡道,“當年我和北辰,不過是各取所需,他卑鄙,我也不見得善良,不存在誰是誰的棋,一個心甘,一個情願罷了。”
雅南轉身走,拎上手提包帶的時候,緊得發白。
楚誌遠“謔”地起身,“他這幾天對你也不如前些日子上心了吧?你以為是什麽?因為齊羽對你不上心了,北辰覺得對你好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不過是想要齊羽難受。
靳小姐,他對你好,不過是做給齊羽看。
他當初幫你離婚,不過是他知道齊羽愛你,他要你的股份,不過是當初他以為齊羽隻有那些靳氏股份,他想用你手裏的股份逼走齊羽。”
雅南沒有轉身去看楚北辰想要一股腦說明一切急迫,而是清聲道,“嗯,謝謝楚先生說明這些,不過我早就知道了,齊羽是北辰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和北辰之間沒有秘密。楚先生,你枉做小人了。”
包間的門因為雅南的離開而關上,楚誌遠一拳砸在桌麵上!目光倏地陰鷙!
雅南覺得還好,沒有心痛,所以她開車的時候調了電台音樂出來,一路上都有歡快的歌聲,沒有心痛。
其實沒什麽。
顧齊羽是楚北辰同父異母的兄弟。
怪不得從第一次見到他們碰麵的時候,楚北辰講話便有些故意為之的痕跡。
如此而已。
不明白為什麽顧齊羽沒有出現在楚家。
更不明白他們兩個為什麽沒有一個人挑明。
倒是她在他們之間穿梭著,不明就裏。
還好,沒有心痛。
當初楚北辰幫她離婚,然後和她結婚,不過是一個心甘,一個情願。
他是個混帳,她也就是個踐人。
還好,沒有心痛。
夜色正好,星疏月淡。
雅南吐了口氣,摁開行駛著車子的窗戶,讓風吹進來,風有點涼了。
風涼得有些冷。
雅南錯以為這近秋的天氣怕是要下雪了,她想要暖暖身子。
車子停在一個24小時便利店外,雅南想去買串關東煮,帶湯的,熱熱的喝下去,就不那麽冷了。
她不覺得自己的承受力會弱。
經曆過那麽多事,這種別人家的恩怨於她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楚北辰跟顧齊羽什麽關係,有什麽仇懟,於她來說有什麽相幹?
其實反過頭去想,楚北辰是有些針對顧齊羽,可這又有什麽,關她什麽事?
楚北辰半夜給她蓋被子,顧齊羽沒看見吧?
楚北辰送她發卡給她過生日,顧齊羽沒有看見吧?
楚北辰偶爾學著闖闖喊,“南南,過來。”,顧齊羽沒有看見吧?
關她什麽事?
他們家那些破事,跟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還好,沒有心痛。
她怕死了那種心痛的感覺,怕死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
雅南買了一串貢丸,舀了半杯湯,她喝了一大口,還是覺得暖不起來,又去小貨架那邊拿一小瓶白酒,到處都有的二鍋頭。
付了錢,雅南把貢丸的湯喝完了,肉卻吃不下。
隻拿了白酒走了出去便利店。
手指冰涼,雅南把手捂在嘴邊,像隆冬來臨一般給手心嗬著熱氣。
覺得走走會暖和起來,所以雅南一邊喝著酒暖身,一邊步行往海景園的方向走。
這時節已經穿了長袖的襯衣。
有風起了,手臂涼得起了細疙瘩。
闖闖稚嫩的南方普通話在手提包裏唱起了歌,有人打電話給她,可她覺得這麽晚了,不想再聽到任何工作,誰叫她應酬,她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