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終是要做一個抉擇-3
\t“好像缺點東西……”紹凱慢慢走過來蹲在雪人麵前,突然抓起一把雪抹在我臉上,“這樣差不多了。”
\t好像受了啟發,那兩個崽子也開始用雪團砸我,我一個人怎麽打得過他們三個,不一會兒就被砸得狼狽不堪。靈機一動我想到了一個反敗為勝絕對可以成功的辦法,毫無征兆的我就蹲下去把頭埋在了手臂裏麵。
\t和我的想像一樣,剛才還歡騰的三個人一下子就沒了聲音,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紹凱走過來蹲到我麵前**的頭想試圖把我臉抬起來:“哎,跟你鬧著玩呢。要不然我不動你砸我行不?”
\t“這是你說的……”我慢慢抬起頭,飛快的抓了一把雪扔在了他臉上,然後飛快跑走,衝他吐**,“笨蛋,你上當了!”
\t“死丫頭,這是你逼我的,”紹凱蹲在原地抹了一把臉,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跑到他對麵很遠的我,轉頭對後麵笑癱了的兩個人說,“給我往把她埋起來,千萬別留情。”
\t“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
\t因為飯前的劇烈運動,真到吃飯的時候全部餓得要死,什麽都來不及說隻顧吃。吃完飯小哲依舊是往外跑,阿毛開始收拾些東西準備回家陪他爸爸過年。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麽不找個機會搬回去,而是隻是很偶爾的才回去看一眼呢?他說,因為這個樣子,每次回去都很和諧,可以坐在一起說一些話,不會有太多時間去翻出過去的事。
\t但是他也說,假如有一天他的爸爸開口要他回去,他應該不會拒絕。畢竟,那是自己的爸爸。
\t他這樣說讓我很放心,一直以來我始終拿他們當自己的家人看,我希望他們每個人都能把傷痛治愈。從前的我們都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都以為那些傷那些殘缺已經深入骨髓,直至死亡那天。但是如今,我們都可以平靜的生活,麵對故人,成長真是一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過程,釋懷是它的最後一門課程。
\t但也許最沒有資格說釋懷兩個字的,就是我。
\t我和紹凱回到自己的屋子以後他趕緊拿幹毛巾幫我擦頭發,邊擦邊笑,“你啊,活該。”
\t“你還說!”
\t“誰叫你那麽壞。快擦幹,別感冒了。”
\t我摸摸濕了那麽久都沒幹的頭發,“算了,還是洗洗吧。”
\t等我把盆和暖瓶拿進屋子,紹凱突然站起來把我拉到床邊,說,“躺下,我幫你。”
\t洗那麽長頭發其實真的是件很費時費力的事,需要換很多遍水才能衝幹淨,而且站久了腰很累。既然有人願意幫忙,我當然樂得輕鬆,躺到床上,把頭發整個從床邊甩下去。“那麽長,跟件衣服一樣,”他肯定沒有幹過這件事,笨笨的很不熟練,可是他的手很厚感覺很**,“留了多少年了?”
\t“從初中開始就沒剪過了吧,”我仰起一點頭,看他半垂著眼簾認真的樣子,“中間好像有一次剪下去過一塊,因為之前染過,把頭發弄得很壞。”
\t“染得什麽顏色的?”
\t“紫的吧……很淺的那種。”時間一眨眼過去了那麽久,我想起那時候的自己竟然開始模糊,需要用力的去將頭腦中的記憶凝聚起來。
\t“不好看。這樣好看。”
\t我輕輕笑起來,抬手去抓他的頭發,“你也染回黑色好不好,長時間染頭發對身體不好。”
\t“行,我是自己懶得去,哪天你陪我去。”
\t哪天你陪我去。多普通的一句話。我卻突然覺得眼眶發熱,為了不讓他看出來,我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怎麽了?”他緊張的問,“是泡沫進去了麽?”
\t“沒有。我困了。”
\t倚在他懷裏閉著眼睛感覺他給我擦頭發時溫柔的手,不一會兒就真的困了。存留在腦袋裏最後的記憶好像是紹凱在我耳邊小聲說,讓我等頭發幹了再睡,可是我還是等不及了。
\t恍惚間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一個盛夏的午後我要和曲城一起去往哪裏,我們都提著行李,但奇怪的是背景竟是這所院子。在夢裏我看見自己一步一回頭,可是卻不知道我回頭是在看什麽。夢斷了我就醒過來,看著紹凱的臉我突然明白了那個夢的含義,那個人不是曲城,而是程弋哲。
\t我又開始後悔,為什麽會答應他那麽莫名其妙的邀請。
\t摸摸頭發,早已經沒有潮濕的感覺,很滑很順,心裏猜到他一定是等到我的頭發完全幹才睡下。我想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終於可以在他懷裏哭個痛快,其他的事哭過之後再去想好了。
\t不敢出聲音,用被子遮住半張臉,感受著他溫熱均勻的呼吸,默默地把一直堵在胸口的眼淚流幹淨。
\t第二天睡醒時他已經走了,我往他躺的**挪了挪額頭突然感到被什麽冰了一下,抬眼發現枕頭上放著一個玉的吊墜。我不記得紹凱身上有這個東西,而且它看起來很新,完全沒有人體溫溫暖過的感覺。像是預料到什麽,我坐起身果不其然看見桌子上留的紙條。
\t“丫頭,是不是以為我把你生日忘了?我托孫亦他爸爸從外地捎回來的,所以晚了些日子。雖然我是不大信這種東西,但是你還是帶著點,省得總讓我擔心。”
\t我確實以為他忘記了,但是我也並沒有想什麽,生日對於我一直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日期,我沒有放過多的期待在上麵。手上的這個吊墜是個眉目慈祥的佛,用細細的紅繩拴著。我把它係在脖子上,打好了死結。
\t我該怎麽讓紹凱知道,這情景和當初是那麽像。
\t我該怎麽忘記,直到曲城離去的那天他仍然帶著我親手係在他脖子上的吊墜。它什麽都無法保佑。
\t可是當紹凱回來時,我仍然對他微笑,不讓他知道,那塊玉貼著我的皮膚竟然始終無法變暖。反而像一塊冰塞進我心裏預留的洞,噝噝啦往外冒著白霧。
\t每次換季都如同新生,天地掀開幕布,一層灰蒙揭去,一層嶄新上來。隻是這個冬天我第一次覺得那麽短,我毫無作用的乞求著時間不要再往前走,可是二月過去,三月過去,春暖花開就又來了。
\t那麽……離六月的高考,還有多久呢?
\t所幸的是大概開始忙於學業,程弋哲極少極少過來,來了也是一下下就走。他不開口提上次的提議,就像是那晚根本沒有遇到我,可就當我掩耳盜鈴的以為他已經忘記時,他卻總是提起放假後的計劃。
\t他剪了和之前曲城很像的頭發,他顯得比初見時成熟一點了,每次他來我都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直到紹凱拉我的手將我拉到身邊。
\t我知道,無論我和誰說,這樣的事都不會被人理解。我的生活裏存活著一個幽靈,我每天都躲避著他,又依賴著他,漸漸的我將他當成了真實的一部分。我看著程弋哲,偏執的覺得這一定是命運的決定,無神論的我卻總是在遇見無**決的事情時將之歸咎於虛無的命運。
\t這種心理狀態非常接近於那些已經對生活喪失掉熱情與指望的中老年女人。
\t事實上在我們仍這樣平靜的過下去的大前提下,我偷偷地想了許多種可能,一種是程弋哲考得並不好或是臨時改變了主意,第二種是我最終還是離不開紹凱,第三種……我該怎麽放開他的手。隻是假如現實一直都能夠按我們的預想來走,那麽現在我應該還和曲城在一起吧。我還可以看見他吧。
\t或許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生命裏大前提的一再顛覆就變成了我的宿命。
\t“今天怎麽這麽晚?”
\t比平時晚了接近兩個小時,天都黑下去他們才回來,我把做好半天的飯又重新熱了一下,並沒有在意沒有人回答我。這個家從一開始便是因為理解而組建起來,我們平日裏其實並不說太多的話,可是卻平靜沒有尷尬。可是吃飯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不對,他們三個的眼神分明是在交流著什麽事,我用手肘碰碰身邊的紹凱,“哎,你們怎麽回來這麽晚?”
\t“先吃飯,一會兒再和你說。”
\t“不行,現在……”非常不是時候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話,我站起來去開門,門剛一打開程弋哲就跑進來,經過我身邊時對我說了聲“嗨”。
\t春末夏初的時候,院子裏的樹又堅強的活了過來,密密的遮在頭頂上麵。我看著他穿過院子,蹦進桌子旁坐下,愈發覺得他和真實格格不入。“你吃麽?”
\t“嗯。”
\t“哎,你家沒飯吃啊,到這兒蹭飯來,”紹凱把我要給他的碗拿開,故意不給他,“回家吃去。”
\t我無可奈何地把碗重新拿回來,幫他盛好飯:“行啦,你就讓他吃唄。”直到程弋哲對我說謝謝,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細致到幫他把飯盛好。我記得唯一的一次我幫人盛飯是幫曲城,就是那次陳年讓他到家裏來吃飯,我故意將一切做得誇張而到位,挑釁般的。
\t等我回過神來,發現每個人都在吃飯,仿佛沒有人在意我的做法。
\t事實上程弋哲每次來並不是找我,他是找紹凱學琴,一整個晚上他也不會和我說上幾句話。就在我覺得沒我什麽事,我可以回房間時紹凱猛的拉了我一把,讓我幾乎是跌到他身邊的椅子上,我剛想開口埋怨,卻看見他異常沉默的側臉。好像伸手拉我留下的不是他,好像他根本不需要我留在他身邊。
\t我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有這種想法,其實紹凱彈琴的時候本身就很少有表情,可是為什麽我覺得他今天的臉太過緊繃了。我開始反省,是不是我沒有注意到什麽。“紹凱,你還沒告訴我,今天為什麽回來這麽晚?”
\t“你等會兒。”他撥弦的手停下來,對我做了個等一下的手勢,但眼睛卻沒有看我。他把琴遞給程弋哲,“這根抹一下,然後挑,底下那根隨便撥一下就好……”
\t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刻意被忽略。應該說是從來沒有。就算我們吵得最凶的那幾次,也都是兩個人激烈的鬧一場然後就和好,而且大多數時候還都是我錯在先。可這次,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他不高興,明明他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我鬱悶的撅著嘴將下巴支在自己的胳膊上,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