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承母業,很好
外圈餐台席和內圈演奏池都是以一定速度旋轉的,從莫震霆的角度始終對著池中少女的背影,酒店又在池外拉了一層霧簾,他是看不見裏頭人的容貌,確切的說,隻是見到一個背影而已。
可是?——
就在鋼琴池亮起燈光的一刹那,莫震霆的雙眸就緊緊盯著池中的少女,他那向來平波淡漠的視線變得深邃幽遠,溫和俊雅的眉間蹙了又鬆,連呼吸都不尋常地壓抑起來。
歡樂頌之後,是藍色多瑙河、春之聲、狂想曲……從簡到難,都是經典的鋼琴曲。然而,外國提琴演奏家開始亂了陣腳,原因說來不可思議。往常配樂也隻需剛章演奏,即便鋼琴手失誤太多也不會出現配樂跟不上的情況,可是這一回他們卻麵麵相覷,因為,根本無法跟上鋼琴家的節奏,因為,她的調拉得太低,整個曲目都融入了悲哀傷感之中。
這是頂級鋼琴師才有的本事。
明明是歡快的旋律,她一個人就把整個基調翻轉過來,讓其他配樂跟著她的情緒走,有的根本追不上旋律。
此時,他們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到了最後一首風吹過的街道,外國提琴師齊齊放下手中的樂器,隻剩下琴聲回蕩了整個宴會廳。
這是一首非常寧靜的曲子,演奏者可能累了,她的曲風變得無力又柔軟,每個音符都變得令人心顫,隻讓人感覺無邊的蒼涼,空寂,蕭條……
直到過了好久,莫震霆打了個響指,“莫總,”他的助理走上前來。
莫震霆仍舊望著鋼琴池方向,聲音緊澀地問道:“你覺得那個鋼琴師彈得如何?”
助理很詫異老板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深想了一下道:“屬下不知,但是方才聽邊上的提琴師在說,這個鋼琴手很了不起。”助理精通多國語言,自然聽得懂。
緊接著,老板問了一個更加毫不相關的問題:“在白嬌的所有底細調查中,有沒有鋼琴這一項?”
“沒有。”助理說完,還衝著鋼琴池看了一眼,裏麵坐著的隻能依稀看出是個女的,可能是老板對那個少女關注久了,也聯想到少女身上。
“她比我想象得要出色。”莫震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兩指揉了揉眉間,閉目道:“你去看一下她的正臉。”
助理很快就回來稟告,臉上一派驚訝:“莫總,您怎麽知道是白小姐?”
莫震霆沒有回他,隻是看向池子的眼神幽然地見不到任何光芒:“女承母業,很好,很好!”
堂老一步步靠近,少女完結了最後一支曲子之後直接走入後台,一個背影都這麽美的女孩,僅僅出於好奇心,都想探知其全部的風貌。他不禁也加快了步伐,他有種奇妙的感覺,像是海市蜃樓馬上要揭開它的神秘麵紗,可在快要接近時他突然就止住了步伐,不禁失笑地搖搖頭,何必一定要探個究竟呢,萬一不好豈不是不美,這樣毛頭小子的衝動,他一時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美妙。在該有的年紀都沒有的衝動,怎麽過了年紀反而就有了。
回頭看了一眼還緊跟其後的手下,他輕咳一聲就準備離去,這時,聽到後頭傳來了責備的聲音,腳步也頓在原地好奇地傾聽。
“你彈的什麽曲子,以為我們這裏是給死人配樂的嗎,這麽歡快的曲子也給你彈成這個樣子。”
“陸嬌是吧,填的身份是假的吧,你是哪裏找來砸場的,我讓你來彈琴是看中你在試彈的時候的確不錯,原來你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
“小循,把人扣下去查查身份。” 小循是酒店保安,聽到樂曲經理吩咐,立刻要上前去抓少女的胳膊。
少女往後一退,聲音低柔沙啞,“你們不能這樣隨意扣人,我又沒有犯罪。”
竟然是哭過的嗓音,堂老心中莫名一緊。彈奏那樣悲傷的曲子,心裏肯定承受了不一樣的痛苦,可是這樣年輕又美好的少女,又是經曆了什麽樣的生活,誰會舍得讓這樣的人兒受傷難受。
樂曲經理是個女人,自然不知道什麽是憐香惜玉,看見麵前的少女墨玉樣的眼珠裏噙著些淚光,精巧驚豔的小臉都是讓男人怔愕的神態,連平日不近人情的保安都有遲疑就愈發嫉妒。
這或許就是女人的心態,看見比自己嬌嫩又美好的女孩,就想摧毀她,而她此刻就在她的手心裏。
“我也沒想要把你怎麽樣,就是帶下去查個身份而已,我們酒店可不能縱容人隨意進來搞破壞。”
一個柔弱的女孩被幾個高大的保安帶下去,在屋子裏關上一天,便是個成年女人都受不了,再隨意恐嚇幾句,保管嚇去半條命,即便真的沒有什麽事出來也是要留陰影的。
整個酒店的曲樂都是她在管理,她也是精通各項器樂的,她聽得出女孩的音樂造詣,絕對是頂級的水準。酒店送她出去學習鋼琴,也隻勉強拿到六級證書。
這樣的年輕,這樣的美貌,這樣的造詣,的確叫人又嫉又恨。
“你要識相的就老實承認,不然可要留你在我們酒店的客房裏待一夜了,放心,客房裏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床鋪被褥多得一定凍不著你。”每個酒店都有臨時堆放剛換洗下來的雜物間,裏麵各種怪味都有,相信待上一夜肯定很不好受。
保安被經理眼神示意了好幾次,才上前去抓女孩的胳膊,手臂剛伸出來,就被另一個剛勁有力的手臂挾住,隨後一股巨大的推力把他向後推去,直到抵上門口才止住,不然真的就要摔倒了。
此人竟然是練家子,保安抬頭更是驚得說不出聲來。“堂……”女經理哆嗦了一下,穿著高跟鞋的腳隻差馬上要跪了。
大老板怎麽到後台來了,不是在宴席上嗎。
而最吃驚莫過去男人身後緊跟進來的手下,堂老親自出手,他可從來都沒有見識過。隻知道堂老是黑段十級,可是平時哪裏輪得到他親自動手,而這次卻僅僅是為了一個女孩,還是沒有“謀麵”的。
“你沒事吧,他傷到你了?”堂老麵對女孩開口道,聲音異常柔和,可是聲線沉厲的人再怎麽壓抑也有些迫人。
白嬌搖了搖頭,那個保安根本就沒有碰到她,但是她的情緒一直處於低壓中,這樣一晃腦袋,晶瑩的淚水就毫無征兆地從白皙無暇的臉上掉落下來,那長又黑的睫毛都沾了濕潤,微微顫動,惹人憐惜。
“那你哭什麽?”他急著安慰,可是出聲卻是帶著上位者的霸道。
少女沒有回應,她快速拭去了淚水低頭站著一動不動。
“堂老,您不知道,她是別的酒店請來砸場子的,方才您也聽到了,她彈得曲子簡直不堪入目,所有配樂是忍無可忍才停的……”女經理正口若懸河說著,突然被男人冰冷的目光注視地再說不下去。
那目光,是冷得有些淩厲了。有些人,真的無需言語,隻要一個眼神,無論男女都會被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