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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龍卷風暴

  但事實證明,身負氣運的人就是不容易死。


  就在鳳瑩高高揚起手的瞬間,屋頂忽然轟的一聲,被一股狂風掀開一個大洞,勁風割裂空氣,銳響如裂帛,那銳響自上而下,在月季花枝馬上接觸到羽安左胸的時候,透明的風刀厲嘯著從鳳瑩身上,一掠而過。


  變故突然,羽安瞪大眼睛,眼看著鳳瑩身上出現一條穿過臂、肩、胸、腰的血紅斜線,鮮血狂湧,那定在羽安胸前的月季花枝,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稻草泥灰噗簌簌的往下落,羽安在一片模糊裏聽到一聲淒厲的大喊:

  “三妹!”


  鳳厲撲上來,他一把抱住鳳瑩的身體,驚懼的喊:“三妹!三妹!你怎麽樣?”


  與此同時屋頂上響起一聲尖銳鳥鳴,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那人一手攬住羽安,一手握住鐵鏈狠狠一攥,竟生生將粗如嬰兒手臂的鏈子攥斷了。他如法炮製的弄斷第二根,鐵鏈一斷,他抄起羽安的腿彎一掠而起,直飛出屋子翻上屋頂。


  整個過程快的不過幾次呼吸,羽安隻覺得頭猛的陷入一個溫暖懷抱,鼻端縈繞的清爽幹淨的香氣,讓她一瞬間想到北境夏日雨後的冬青樹。那清香讓她頭腦為之一醒,微風撫開額前發絲,她一眼便看見壯闊的星河。


  星河浩渺璀璨,大風如浪,男子的臉低下來,眉如劍,目比星更明。


  羽安楞楞道:“風承琰?”


  仿佛當日嶽江上獵鳥王的一幕重演,但風承琰卻沒有揚唇一笑,他看著她,目光掠過她鎖骨上正汩汩冒血的傷口,掠過她淩亂的衣裙,她脖子上刺眼的紅印,還有被鐵鏈勒出的,觸目驚心的傷痕。


  一眼過去他們已經落地,風承琰扯下外衣蓋在羽安身上,又將她往沐梵塵懷裏一放,說了一聲“幫她治傷”,便轉身大步走向院子。


  他放下羽安時的動作輕柔珍重,轉身後的氣勢卻淩厲攝人,像一柄殺死四溢的刀。


  院子裏鳳厲正將鳳瑩小心的放下,鳳瑩傷的太重,已經奄奄一息,鳳厲拚命的在她傷口上撒藥,卻止不住湧出的血。


  鳳瑩的臉上罩著一層青白的死氣,她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鳳厲蒼白若鬼的臉色,笑了笑,輕聲道:“我早就說過,我們,遲早要被,要被大哥好女色的毛病,拖累…果然……”


  鳳厲臉上淌下淚來,這俊美高大的男人,縱橫西境的大修靈師,哭的好像幼時因為沒看好妹妹而被母親罵的,那個小男孩。


  鳳瑩微微笑了,她微轉頭,看著躺在沐梵塵懷裏的羽安,喃喃道:“我憎恨所有被大哥,喜歡的,女子…我又羨慕她們……我很,羨慕她們啊……”


  她的手落下去,這美豔的女人宛如一朵開敗的月季,柔滑的皮膚迅速幹枯、皺起,微揚的眼角上堆疊起層層皺紋。她已經不年輕了,費盡心思保持的美貌一瞬枯萎,一同枯萎的,還有深藏心底很多很多年的感情。


  鳳厲猛的仰起頭,他仰的那樣用力,大張的嘴如一個漆黑的洞口。但沒有任何聲音發出,漫天星子沉浸在這一刻無言無聲的悲傷之中,隻有夜風悲號若哭。


  而小院的另一側,全身被綁緊趴在大鳥背上的青衣漢子也張著嘴,淚水蜿蜒流滿了一張剛毅麵龐。


  這一趟中原之行傷亡慘重至不可承受,從此以後,西境金色的大漠上再不會有三人縱馬長歌的身影,昔日的自由之地,如今隻是心頭恒古的一道傷。


  可是這世上誰沒有逆鱗?不管這一刻的傷悲多麽感天動地,他們傷害了羽安是不可抹殺的事實,風承琰還是朝他們走來,眼神陰沉,殺氣不加掩飾。


  鳳厲將鳳瑩的屍身小心放到院子井台上,細致而輕柔的為她整理衣物,這期間風承琰並沒有動,直到鳳厲做完一切,站起身來。


  鳳厲站起身來,院裏院外的的草木隨著他的站起瘋狂生長,木靈力湧動的範圍囊括了半個村莊。


  天境五品的大修靈師,一旦全力放出靈壓,其威勢幾可引動天象。


  沐梵塵立刻帶著羽安上了鳥背,焰火感受到了那兩股碰撞的靈力的強大,有些受驚的飛上高空。羽安看著下麵的情況,卻一把抓住沐梵塵的袖子,急道:“對方修為太高,去幫他……”沐梵塵趕忙按住她的手,氣道:“別動!血越流越多了,你想失血而亡嗎?”


  羽安的傷勢十分棘手,因為位置險傷口又深,血流得極快,片刻功夫她的臉色已經一片煞白。這種情況靠普通的傷藥根本不行,沐梵塵在嚐試著為她解掉靈海封印的毒,隻要能調動靈力,羽安就能自行冰封傷口,既不用怕流血也不用怕感染。


  沐梵塵雖然有毒屬性,但解毒隻能靠靈力注入清洗經脈,他控製得艱難,生怕一個不小心他的外來靈力就會對羽安造成本源性的傷害。但羽安實在擔心,一個勁兒的想往下看。沐梵塵惱了,怒道:“風承琰那小子凶起來多可怕你不知道啊!你有功夫擔心他,還不如擔心擔心你哥哥我,我現在這樣很容易靈力走岔走火入魔的!”


  羽安被吼得一愣,也是冷靜下來。是了,她雖然不知道風承琰的具體修為,但風承琰既然敢獨自應戰,肯定是有把握的。


  應該,是有把握的吧……


  空中人心思百轉,下方的兩個人已經撞在一起。鳳厲左手五指指縫中夾著好多枚邊緣鋒利的葉子,他近身格鬥的技巧十分高明,雖然右手有些僵硬,但肉搏毫不落下風。


  鋒利堪比刀片的葉子鋪麵而至,風承琰折身拿腕,長腿平踢,鳳厲身子一躬避開那一腳,風承琰一手撐地,一腳勾向他腳踝。鳳厲順勢跳起,一腳飛踢向風承琰的腰。


  風承琰手臂一拍地麵,整個人平升三尺,沒有任何借力的情況下半空一折一翻,落地已在丈遠。鳳厲手臂一揮,數十片刀片一樣的葉子呈一個扇麵飛射向風承琰,他本人隨後撲上,葉片到達風承琰麵門時空中又回旋起一陣帶著濃鬱香味的雪白花雨。


  三重殺機撲至,風承琰身形疾退,那葉片飛至眼前時他雙眼一眯,低喝:

  “月妖火!”


  十幾片葉子上燃起了十幾道火,小團的火苗剛剛燃起,鳳厲便已撲到,他撲至風承琰身前的刹那,大簇的藍色光焰驟然騰起,宛如虛空忽現的暗藍鬼魅,又似憑空綻放的巨大藍罌粟。輕盈飄舞的花雨幾乎是瞬間便化成灰燼,極致的比姬瑤的“炎域”更為恐怖的高溫,將慢一步才張開防禦屏障的鳳厲全身燒傷,鳳厲猛的後退,直退到火焰外三丈才狼狽站定。


  火克木,他的靈力一開始就被風承琰克製,大招對碰吃虧的肯定是他。對於鳳厲來說,最明智的打法就是近身肉搏,他有毒屬性,有的毒能讓人渾身無力,比如月季花雨的香氣,有的能暫時封印靈海,比如能融入人體的月季花,還有一種劇毒,比如那刀片一樣的小葉子,沾之即死。


  但風承琰也明白這個道理,嚴防死守,根本不給他近身的機會。


  這時候遠處響起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那聲音雖遠卻有氣勢,一聽就知道至少千騎在接近


  鳳厲閉了閉眼睛,他知道大勢已去,外麵天羅地網,他的妹妹已死,弟弟也被俘虜,即便他贏了眼前這個年輕人,下場也還是一樣的。


  可是他還是要戰,戰至最後一滴血流盡。是他一己私欲害了弟妹,該拿出一條命來贖罪。


  他目光沉靜的看向前方,身體裏的靈力毫不吝惜的向外狂湧。隨著靈力釋放,那些喬木灌木嬌花野草,那些陷在地下的果核花種,所有植物在這一刻都被賜予了瘋狂而強大的生命力,它們再不受土地力量的約束,狂歡著向著靈力中心的男人瘋長。


  大地上湧起綠色的浪濤,千餘執法軍騎士在村頭便不得不止馬,因為他們發現地上的野草已經長到了屋子那麽高,土牆的牆縫裏冒出粗大的藤蔓,半個村子的屋舍都被摧毀,村民們哭嚎著向外逃竄。


  無數的植物在鳳厲身後張牙舞爪,仿佛綠色的軍隊,他目光沉沉的看著黑衣的年輕人,仍然有些青白僵硬的右手輕輕一揮。


  宛如洪水開閘,巨大的綠色浪潮洶湧著撲向風承琰,在這股大潮麵前他顯得那樣渺小,似乎下一刻就會被浪頭拍的粉身碎骨。


  高空中的羽安隻看了一眼,二話不說,翻身就往下跳,沐梵塵手疾眼快的一把將她撈住,怒喝:“你幹什麽?不要命了?!”


  羽安理都不理,對著焰火大喊一聲:“放火!”焰火和狗蛋都在半空一個回旋,猛的向下俯衝而去,它們口中同時噴出岩漿般的熱浪,將那綠潮燒出了一道空白的堤壩。


  突然的俯衝讓沐梵塵猝不及防,他沒坐穩,往前栽的時候手不由自主的鬆開羽安,去撐鳥背。羽安立刻脫身,飛身便往下跳去。


  她離著地麵也不過三層高樓的距離,跳下的位置是風承琰正上方,她跳下,半空伸手,正要調動所有恢複的靈力為風承琰築出一道冰牆來,忽然感到鋪麵一股大風。


  風乍起便疾,一直站在原地的風承琰忽然腳尖一點衝天而起,他一把接住下落的羽安,一直沉冷的臉色終於有所鬆動。


  “不用這麽奮不顧身,我總不會讓你陷入危險的……”他道,聲音驀得一厲:

  “火龍卷!”


  晴朗的夜空忽然密布烏雲,天地間如同染了濃墨一般的黑,但以風承琰和羽安為中心,忽然卷起了狂猛的風暴,那一道一道的巨大風柱好像頭尾連接天地的巨龍,它們的身體是透明的風,風的邊緣又裹挾著赤色的火。


  那些狂湧而上植物瞬間便被攪碎,一切的一切,房屋、樹木、牲畜甚至來不及逃走的人,都在這毀滅的力量前碎成灰燼齏粉,沒有哀嚎,天地間隻有呼嘯若鬼的風聲。


  執法軍的戰馬紛紛驚嘶,戰士們的披風都被大風扯直,他們驚懼的看著前方,猜疑是否有通神的強者在對戰。


  更遠處的空中,奉命趕來的水靈閣主暮岩望著那裏,輕聲感歎:

  “此等威勢,尋常玄境也未必能達到,此子戰力,實在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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