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忘不了的白月光
次日,趙羨詞起了個大早,匆匆和母親用過飯就想去找秦牧雲。沒想到趙夫人卻叫住了她,“羨詞,你今日在家等一等,你哥哥說要回來,離選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也該提前為你準備下。”
趙羨詞一頓,心情就有點微妙。這些日子忙著去鄭氏處,又為了莫穀宣的事,她忙的不可開交,竟把選秀之事忘了個一幹二淨。此時趙夫人提起,倒讓趙羨詞有些恍惚。
猶豫片刻,趙羨詞掛上得體的笑容,對母親施禮,隨後問道,“女兒知道了。隻是……”
“我兒有什麽話,直接跟為娘說就是,”趙夫人拉過她的手,“若連我都不說,這天底下可就真沒有你能說的地兒了。”
趙羨詞垂眸,暗想,以後——以後應當能與秦牧雲說,上輩子是好姐妹,這輩子她會對秦牧雲更好。不過眼下自然不能如此言語,於是道,“母親,說到選秀的事,我倒也打聽過,聽說參選的女子都有個好出身,往年能夠入選的也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咱們家雖說也有些淵源,但與那些正兒八經的秀女相比,到底還是差了許多。”
趙夫人聽罷,沉沉一歎,“哎,我何嚐不知道!隻是,咱們家裏也沒什麽法子,你也知道,家裏的日子一日比一日緊,你哥哥生意也一直不見起色——”又說,“雖說他現在掛了職,但不過是幫人打下手,能有什麽前途!原指望他好好讀書,過幾年考個功名,但現在看來也沒指望了。若不是祖上陰德,年兒隻怕連現在的一官半職也保不住。咱們家確實一年不如一年,娘也沒辦法,所以才讓你來選秀,你比那混賬哥哥強多了,你有主意有眼力,若有幸選上,娘就指望你幫襯了!”
趙羨詞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猶豫片刻才說,“母親,我們家雖然沒有背景,但是祖父家——”她說的是趙夫人的本家季家。
但這話一出,趙夫人就變了臉色,“你祖父巴不得與我們分清界限,若讓他知道了,你定然落選。”說著又歎口氣,安撫道,“咱們自己爭口氣,以後你入了宮,娘的日子也好過些。”
雖然曾隱約從婆子口中聽說過一些她母親與祖父的矛盾,但終究隔著輩分,內裏因由也搞不清楚。趙羨詞不過是想看能不能讓祖父管一管趙麒年,指望母親是指望不了。可現在看來,趙夫人願意為她這個女兒做的太少了,就連去求一下季大人都不肯——趙羨詞心裏越發悶得慌。
說不心疼這個沒主見的娘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母親為了救趙麒年把她推進火坑——雖然在趙夫人看來,嫁給周雪津確實是個好去處,但終究趙羨詞日子過得苦。
她後來在周府的日子過得如何,趙夫人後來豈能不知?隻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趙夫人每次來看她,都顯見的避而不談,偏偏趙羨詞本就不是個愛訴苦的人,平日有苦都要自己咽,既然母親不願意聽她說,她自然也不會強求。
於是後來寥寥幾次相見,無不是母女對坐,強顏歡笑,漸漸地也就離了心,以至於最後周府傾覆時,趙麒年為了免受瓜葛,帶著趙夫人避走他鄉,都沒去找過趙羨詞。
想到這些,趙羨詞如何能不寒心!可麵對眼前言笑尚在的母親,趙羨詞依然恨不起來。
她母親耳根子軟,又向來小女人,出嫁前對父親言聽計從,嫁人後成了丈夫的應聲蟲,後來有了趙麒年,趙麒年的話便說一是一。她知道母親是這樣的,當初周府被抄家時,也料到了以趙麒年的為人,一定不會管自己,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雖然意料之中,卻還是為著母親能狠下心來而心寒。
她在這世上,就隻有一個母親,可在她母親眼裏心裏,就隻有一個趙麒年最珍貴。
趙羨詞鼻子酸酸的,趕忙低下頭,壓著情緒道,“母親放心,女兒盡力就是。”她不願意再聽趙夫人說家裏有多苦,說的越苦,趙夫人給趙羨詞的壓力就越大。可趙羨詞上輩子就想明白了,母親的苦和她趙羨詞沒關係,既然把所有的愛和珍貴都給了趙麒年,就不應當讓可以被舍棄的女兒背負她的苦痛。
之所以殷殷切切能毫無負擔地不斷給趙羨詞壓力——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不心疼。
這重活一世,本以為萬般皆可不在乎,沒想到麵對母親,還是會被刺痛。尤其提前知道了母親的心,那痛就更深入心扉。
她壓著情緒,眼眶還是控製不住的熱起來。為免趙夫人起疑,趙羨詞起身道,“母親,既然是為了選秀的事,我還是去準備下。”
趙夫人也沒攔她。
趙羨詞一轉身,眼淚就掉下來,砸在地上又飛快的消失了。沒有人看出她的異常,隻是這一刻,趙羨詞無比想見秦牧雲。
待回了閨房,就看見晚晴在教雷守青刺繡。
雷守青又紮了手,晚晴長歎一聲,無奈道,“守青,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呀?這幾天都見你魂不守舍的。”
“沒……沒什麽。”雷守青結結巴巴,繼續笨拙的繡著。
趙羨詞緩緩情緒,麵色如常地進了屋,溫柔道,“守青是有什麽事嗎?昨天跟我出去時就心事重重的樣子,等了你一晚上,也沒說。是不方便說嗎?”
“小姐!”晚晴看見她,埋怨道,“守青像個大悶瓜,我就說她有事,還非說沒有。你看——”晚晴抓起桌上好幾個繡樣,“她要學刺繡,卻不用心,老神在在的把我打好的繡樣繡壞了好幾個。”
趙羨詞嗔了晚晴一眼,走到雷守青麵前,把繡樣都收了起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繡工好,守青功夫好,何苦為難她學這些。”
“是我自己要學的!”雷守青慌忙說,“晚晴是好心才幫我。”
趙羨詞看看她二人,“你們處的好,我就放心了。至於學什麽,”她笑笑,“既然晚晴教你刺繡,你不如也教晚晴一些拳腳功夫,多少有用。”
晚晴眼睛都亮了,“對呀,我怎麽沒想到!我也想學武功,以後看誰還敢欺負我!”
“你就算學了,也隻是三腳貓功夫,”趙羨詞不留情的說,“守青可是打小就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苦著呢,你一時興起,別到時候叫苦。”
晚晴癟癟嘴,“小姐!”她委屈道,“感覺小姐心裏不是秦小姐,就是這個大悶瓜,一點也不記得我的好了。”
“……”趙羨詞聽了她這話,忍俊不禁,“胡說什麽呢!”就輕輕戳晚晴額頭,“我看你是鬼主意越來越多了!”
晚晴吐舌,又拉住雷守青,“守青,小姐人可好了,你要有什麽事難做,一定告訴小姐。就算小姐不能替你解決,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啊。”
“我……”雷守青咬咬唇,猶豫半天才下定決心,“小姐,那天周家公子過來時,我就坐在門口學刺繡……”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不小心聽到了夫人和周夫人的話。但不是我要聽的!我比常人耳力好,雖然她們和我隔了一段距離,說話聲音也不大,但我聽得一清二楚……”
趙羨詞剛坐下喝茶,聽見這話手上一頓,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輕輕放下茶盞,笑道,“聽到什麽?這裏又沒有外人,你不必多慮。”
“聽到……聽到……”雷守青沒開口,臉卻有點紅。她們這樣未出閣的少女,提到婚姻嫁娶一事,總是未語先羞,雷守青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著正常的聲音,“周夫人說,要不是你要去選秀,她想讓你嫁給周公子。”
“啪嗒”一聲,正在把玩茶盞的趙羨詞,失手將杯蓋重重落在茶盞上,發出突兀的聲音。她怔住片刻,壓著情緒問,“母親怎麽說?”
“聽起來好像有點高興的意思。”雷守青於是把那天聽到的話幾乎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雖然字句有些出入,但趙羨詞幾乎能想象出她母親說這些話時的神態和語氣,頓時渾身都冰涼起來。
“真不愧是親姐妹。”趙羨詞幽幽說,“周夫人可真了解母親。”如果說周夫人前麵那些話還隻是讓趙夫人有些動搖的話,那麽後來談到分家和家產時,幾乎可以說已經讓趙夫人打定了主意。
可就算周夫人也料不到,她母親雖然人沒主意,心卻貪著呢。現在肯定是想著,能選上就選,選不上再不濟還能攀上周夫人這高枝呢。到時候就算周夫人怪罪,母親也可以把罪責全推到她趙羨詞身上,畢竟趙羨詞主意大,而趙夫人向來沒主見。
怪不得當初落選後,趙夫人從沒有回南省的意思!怪不得後來,周雪津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怪不得後來有那麽多事,怪不得!
趙羨詞一口怨氣堵在心口,頭都有些發暈。
“小姐!”晚晴見趙羨詞身子一晃,嚇得驚慌失色,連忙上前扶住她。
趙羨詞慢慢緩過神來,想笑,卻笑不出來。最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原來,原來母親早就把她的去處安排好了,卻從來沒有跟她說一聲,甚至沒問過一次她是不是願意!最後還以死相逼,以生養之恩相挾,逼得趙羨詞走投無路嫁給一個自己惡心的男人。
而她趙羨詞,上輩子最大的念想,竟然是守著母親季馥蘭過一生!卻沒料到,她的母親想要的人,從來就不是她!
多麽的自作多情啊!多麽荒唐……又令人絕望。
原來一開始,她就已經失去了一切。
晚晴慌得要叫大夫,趙羨詞抓住她的手阻止了。
“小姐……”晚晴都要哭了,“小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雷守青也嚇得麵色蒼黃,站在另一側扶住趙羨詞,掐她人中。
趙羨詞緩緩睜開眼睛,“我可真是孝順。”她似笑非笑,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到,隻是重複著,“我孝順啊,我是個孝女。”
晚晴聽不出她在說什麽,隻看見趙羨詞胸腔劇烈起伏,眼淚止不住一樣刷刷往外湧。從沒見過趙羨詞哭,晚晴慌張又心疼,連帶著自己說話也有了哭腔。
可一旁的雷守青,卻清清楚楚聽見了趙羨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