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趙羨詞和秦牧雲對視一眼,心知福莘一定是秦大人派來的, 兩人也就不敢再耽擱, 畢竟時間也不早了。


  “羨詞, 你等我好消息。”


  臨別語罷, 秦牧雲在福莘的跟隨下,入了秦家轎子, 回府去了。


  趙羨詞在客棧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已經看不到轎子,她還是沒有動。


  晚晴小心道,“公子, 咱們回去吧。”


  趙羨詞“嗯”了一聲, 心裏卻想著不久前和秦牧雲的對話。


  她的身份, 始終太過冒險。如果不暴露還好,一旦暴露, 恐怕不好收場。


  一直以來,趙羨詞忙於福隆樓, 忙於拿回趙家產業,甚至忙於遮掩自己的身份,雖然知道自己在冒險, 卻也無暇他顧。但此刻,許是實在離南省太遠,對福隆樓諸事鞭長莫及,才讓趙羨詞認真思考起了怎麽應對這個可能隨時會出現的危機。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早做準備, 免得到時無路可走。


  正想著,她一轉身,卻在晚晴的驚呼中撞到一個人,“小心!”


  趙羨詞忙扶住那人,借著客棧門口發黃的燈籠,勉強看清被撞到的是個女子。


  那女子“哎呀”一聲,好在有趙羨詞眼疾手快的一拉,才讓女子沒有摔倒。


  “這位……姐姐,你沒事吧?”


  趙羨詞忙不迭跟人道歉,那女子卻掩嘴一笑,打量她道,“小公子倒是嘴甜,看你的年紀,叫我一聲姨娘倒差不多。”


  姨娘——趙羨詞不動聲色掃過女子臉龐,見她也不過三四十歲左右,確實和自己母親差不多大,隻是眉眼中風情尤甚,正滿是好奇地看著自己。


  好像在哪裏見過……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


  “我看姐姐風華正茂,想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正當叫聲姐姐。對不住,這位姐姐,”趙羨詞依舊保持著該有的禮數,稍退兩步道,“不小心衝撞到您,晚生這廂給您賠罪。”


  誰知道那女子竟癡癡地看著她,竟似看呆了!

  趙羨詞感到奇怪,又下意識的小退了一步。


  那女子見她這動作,才慨然道,“小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姓趙。”趙羨詞遲疑片刻,還是道,“是個生意人,姐姐如不介意,便叫我趙老板吧,不知姐姐怎麽稱呼?”


  “趙老板?”那女子目光就沒離開趙羨詞的臉,輕聲道,“叫我十七娘便可。你莫非是揚城人?”


  趙羨詞頓了頓,“正是。”她縱然會說官話,但畢竟話裏帶著揚城口音。


  “像,真像,”十七娘上前拉住她的手,“太像了!趙老板,你從揚城來,可知道揚城趙家?”


  趙羨詞沒有立刻回答,略作沉吟道,“自然聽過。”


  “那、那——”十七娘忽然激動起來,“你可知道趙大人?”


  趙羨詞就不由輕輕深呼吸一次。


  剛剛,十七娘見到她的那些反應,趙羨詞心裏就有些猜測,現在聽十七娘提到父親,她不由苦笑,父親的交遊到底是有多廣啊!

  “也是,知道的。”


  “姓趙,揚城來的生意人,又與秦大人的千金如此親昵——”十七娘驚道,“莫非,你就是傳說中,趙大人的私生子,趙康?”


  “?”趙羨詞暗自吃了一驚,自己的名頭已經這麽響了?


  她不知道,揚城不大,關於秦大人要嫁女兒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大半個揚城。而關於趙康是趙自省私生子這件事,卻沒多少人知道,隻是,別人不知道,不代表十七娘不知道。


  畢竟,十七娘當年也是能夠從趙大人手裏搶生意的人。


  隻不過,十七娘的生意不大上得了台麵,也正是因為如此,趙自省才沒有插足這部分產業。但這並不代表十七娘幹不過趙自省,實際上,這揚城的青樓勾欄,十七娘十占其三,便是趙自省當年,也未必能將這些暴利行業做這麽好。


  因並不認識這位十七娘,趙羨詞沒有冒然回答,倒是十七娘摸了一把她的臉,“這張臉,倒是有兩分趙大人的底子。”由笑道,“小家夥倒是有本事的,聽說你在南省搞走了趙家鼎鼎有名的南潤糧莊?”


  趙羨詞退後兩步,躲開十七娘的手,“是趙家公子賣產業時,碰巧買到的。”


  十七娘掩嘴笑了聲,“趙自省那個廢物兒子嗎?那小公子還真是買的巧。”


  趙羨詞眼觀鼻鼻觀心,笑的溫和,一副彬彬有禮卻又疏遠的模樣。


  十七娘看她神情,輕笑道,“小公子還是太嫩了點,做事總不周全。”說罷,遞給趙羨詞一方織錦手帕,“不過,我與你父親倒有一些交情,如果有事,可到花飛舍來找我。”


  趙羨詞本不欲接,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就算和她爹有幾分交情,但看十七娘做派,也不是個忠厚之人,趙羨詞本能地感到危險,不願意與虎謀皮。


  但十七娘臨走前,在她耳邊聲音極輕地吐出三個字,讓趙羨詞瞬間臉色煞白,不由握緊了手帕。


  “我會隨時恭候,”她壓低聲音,幾乎讓趙羨詞懷疑自己聽錯了,“……趙小姐。”


  這個十七娘竟然看出來了?!

  趙羨詞心裏陡然一跳,十七娘卻已經招呼了轎子離去,隻給趙羨詞留下一個背影。


  她竟然說的是,趙小姐?!

  可憐趙羨詞,不知道十七娘是做什麽營生的,更不知道十七娘有多老辣,就憑她這女扮男裝的本事,在十七娘眼裏都還不夠看。


  實際上,不管趙羨詞扮得再像,在十七娘麵前,都無所遁形。不管男女,隻要往十七娘跟前一站,十七娘單憑聞,就能聞出男女來。


  更何況,趙羨詞被誤拉入的那家青樓,也是十七娘的產業。


  自家產業,無論發生什麽事,十七娘都了如指掌。


  趙羨詞此刻覺得頭有些發昏,她很怕這個節骨眼被看出來自己是個女子,她還一點準備都沒有!


  “公子,怎麽了?”晚晴看她握著帕子發呆,忙上前扶住她,“這十七娘是什麽人?”


  什麽人?趙羨詞也不知道。她勉強按住自己砰砰的心口,對晚晴說,“立刻找人打聽一下,這個十七娘到底是什麽來頭。”


  花飛舍——趙羨詞猛然想起,白天的時候,好像在包廂裏,覺得有個視線一直盯著自己,她就隨意四處看了下,對麵走廊裏的那個女子,不就是十七娘?!

  那十七娘,一定是那時候就盯上自己了,卻等到現在才假裝初見,不知有什麽意圖?

  可憐這是揚城,趙羨詞人生地不熟,甚至都沒有可用的人手,打聽消息都隻能靠晚晴。但此刻,她覺得,這個十七娘,不知道是敵是友,還是早些搞清楚來頭的好。


  光靠晚晴,恐怕打聽不到多少消息。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找秦牧雲幫忙了。


  於是叫住晚晴,“你先等一等。”趙羨詞立刻回了房間,找出紙筆給秦牧雲寫了一封簡短的信,托秦牧雲幫自己查查這個十七娘什麽來頭,“立刻找人遞到雲兒手中。”


  晚晴看趙羨詞十分嚴肅,也不敢耽擱片刻,當即就去了。


  此刻,秦府。


  秦牧雲淚眼朦朧,正怏怏的陪在母親身邊。


  她知道,要想讓自己和趙羨詞的婚事不再出紕漏,隻有麻煩母親了。


  不過周樂清很講規矩,斷斷容不得女兒家說這種事,秦牧雲心裏清楚,所以隻是憂思深重地陪在母親身邊,倒是一個字都沒說。


  隻是,她不說,不代表周樂清不知道。


  秦大人這幾日的舉動,周樂清一清二楚。況且那日趙康來府上拜會時,與女兒相視一笑的溫情,周樂清看的清清楚楚,也明白秦牧雲心中所係。


  這會兒看見秦牧雲這模樣,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麽。


  周樂清歎道,“雲兒,可是受委屈了?”


  秦牧雲下意識的點點頭,卻又搖了頭,“沒有,母親。”


  但周樂清這麽一問,倒真讓秦牧雲覺得委屈起來。她心疼母親,也眷戀母親,原本就心裏不痛快,如今被母親這麽一問,秦牧雲忍不住眼眶都紅了。


  周樂清瞧見她神情,將人拉進懷裏,安撫道,“是受委屈了。”


  “母親,我沒事。”秦牧雲咬咬唇,撐出笑來,也實在不想讓母親太過擔心,“您放寬心。”


  周樂清見她嘴硬,也不再多問,又說,“你父親孟浪慣了,上午不該讓你和程家老四出門,實在有失禮數。”在秦夫人眼裏,秦牧雲孤身一個女子,和外男單獨相處都是大過,但架不住揚城風俗開放,秦大人又是個風流人,周樂清這才勉強接受。


  這要是讓她知道女兒和趙康之間的事——所以秦大人和秦牧雲都不敢讓她知道。


  “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父親確實與程先生交好,程家老四也比趙公子條件好許多。”周樂清不疾不徐,緩緩道,“你爹也並非有意悔婚,其實,我們都挺中意那趙公子,隻是他出身太過低微,若是能有功名在身,以後,說出去,對你也好。”


  又說,“這還是我對你爹說的,讓他盡量給趙公子謀個一官半職。但不知趙公子何以如此執拗,斷然拒絕了你父親的建議,這才讓你爹情急之下說出了悔婚的話。”


  秦牧雲聽得怔怔的,她實在不知,這裏麵竟然還有母親的主意!便急道,“娘親,趙康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既然無心入仕,又何必苦苦相逼——”


  “這就是沒見識的話了。”周樂清神情嚴肅了幾分,“你是侯爵之家出身,秦家曆經三朝,官至宰相,貴不可言;你祖母家,一品侯爵府,世代功勳卓著,家中往來無白丁。以你的身份,配個王爺世子才是門當戶對,如今那趙康,不僅是白丁一個,更是商賈出身,更低人一等,你若就這樣嫁給他,豈不讓世人笑話?”


  “娘!”秦牧雲心涼了一半,“若是……若是她執意不為官呢?”


  周樂清認真看著她,“讓他做官,又不是害他,隻要他肯考功名,以後有家裏提攜,定能平步青雲。他實在身份低微,若非如此,怎能配得上你?這是天大的好事,卻不知這趙公子為何如此執拗,若讓他為你考取功名都不肯,那麽,他待你的心,雲兒,你也要細細掂量才好。”


  秦牧雲啞然,這些事,根本沒辦法和父母溝通!

  趙羨詞沒錯,她父母的想法,又何曾有錯?


  他們這樣的人家,本來門檻就很高。母親能紆尊降貴,願意接納趙康為贅婿,都讓秦牧雲很驚訝了,如今說出這些話,秦牧雲雖然心涼卻又覺得情理之中。


  這該怎麽辦才好!

  秦牧雲頭疼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秦牧雲:怎麽辦,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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