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

  秦牧雲苦思不得解,實在不大願意讓母親傷神, 唯有自己傷神。


  正憂愁時, 福莘悄悄遞了信來。


  如同以往一樣, 秦牧雲不動聲色接過來, 展信一閱,隻見字跡潦草, 寫著要查十七娘的事,卻並未交待事由。


  秦牧雲想,這個十七娘好耳熟,應該在揚城也是個有名的人物, 不知怎的, 一時竟沒想起來。也不知趙羨詞那廂又出了什麽事, 怎麽如此匆忙要查一個不相幹的人。


  不過想歸想,她並不敢耽擱, 就著福莘安排下去,盡快查到十七娘的消息。


  秦府的人手腳麻利, 手段又多,第二日福莘就拿到了一些消息,這十七娘是花飛舍的當家。


  “花飛舍?”秦牧雲鎖眉道, “和趙公子有什麽幹係?”


  她一時想不通,就讓下人暫且把這些信兒先給趙羨詞送去。


  豈料中午時分,秦大人剛從府衙出來,就聽到手下人說了秦小姐查十七娘的事兒。


  “你查她作甚?”秦知寒十分不解,“可是上次程四帶你去花飛舍, 十七娘得罪了你?”


  秦牧雲心道,這會兒可不敢說是給趙羨詞查的,就含糊道,“也不算,隻是好奇。”


  “你見到她了?”秦大人坐下來,問道,“雲兒,按理說,你要查個什麽人,為父應該幫你查清楚才是,可這個十七娘——”他頓了頓,“若真與你有什麽過節,還是忍耐些好。”


  秦牧雲驚奇的看了一眼她爹,似乎還沒聽過秦大人這麽對一個人,“為什麽?這個十七娘有什麽了不得的地方?”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秦知寒斟酌道,“這個十七娘是個混江湖的,揚城地界黑白兩道,她都有交情。自來我們官家與十七娘井水不犯河水,也是省的麻煩。”


  “還有爹爹怕的人?”


  “倒也不是怕,我們是官家,官家有什麽怕的?”秦知寒道,“就是麻煩。狡兔還有三窟,這個十七娘少不得要有三百窟。她在揚城的產業又多,輕易動不得,不然恐怕隻有發兵剿滅。但,隻要十七娘不死,便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官府輕易不願糾纏。”


  況且十七娘也不是個傻的,既然與江湖人都能交好,又豈能與官家不打好關係?她手裏可有不少揚城府衙那些官老爺的把柄,輕易誰也不願意動她。


  秦知寒認真地看著女兒,“若是小爭,我們不妨暫退一步,但雲兒,”秦知寒眼神一利,“倘若她當真欺辱了你,你隻管跟爹說,咱們家也不是吃素的。”


  秦牧雲心裏大致有了底,就笑道,“爹,您放心,沒什麽糾纏。隻是上次去花飛舍聽戲,挺喜歡花飛舍的排場,這才對它老板有點好奇。”


  誰知這話一說,秦知寒就眯了眯眼,銳利的目光看的秦牧雲直心虛,卻也要強裝著無事。


  秦知寒也不逼她,隻道,“那就好。”便去尋周樂清了。


  秦牧雲暗自鬆口氣,總覺得爹爹好像知道了什麽,但也沒辦法,她還是要盡快通知趙羨詞,不要得罪那個十七娘,免得惹禍上身。


  卻不知,秦大人剛到夫人身邊,手下人就已經把這幾日秦小姐和趙羨詞往來的事查得清清楚楚,更兼把昨晚十七娘與趙羨詞的接觸都搞明白了。


  秦知寒冷笑道,“我說呢,這個十七娘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麽雲兒去聽個曲兒,還遇到了。原來是因為趙康的緣故——”


  周樂清道,“我聽說,那十七娘和趙大人有些糾葛?”


  “勉強算吧,”秦知寒道,“畢竟,當初趙自省的第一桶金,還是十七娘給的。”還聽說,當初十七娘看上趙自省,本欲讓人留在身邊,誰料趙自省賊滑如魚,竟在十七娘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後來趙大人發跡,自京城歸來,才被十七娘逮住,據說是睡了一回,可惜不知是誰睡了誰,按十七娘的本事來看,八成是趙自省被睡了。


  想到這裏,秦大人就忍不住有些感慨。這些話當然不能跟夫人說,也不能跟女兒說,更不能跟趙康說,揚城自來是趙自省的禁忌,趙大人聞名江南的南潤糧莊,生意幾乎覆蓋了整個江南,卻唯獨不走揚城,如此便可見一斑。


  秦大人心裏清楚,那十七娘,一定是瞧著趙康長得與趙自省相似,才會現身相見。畢竟,十七娘慣有愛好美男子的癖好,又開了許多青樓,那些俊俏的小倌兒,哪個不要先伺候了十七娘。


  十七娘在揚城名聲之大,江湖地位之高,讓秦牧雲的調查變得異常輕鬆。除了沒查到十七娘與趙自省的交集外,其他消息都一股腦給了趙羨詞。


  趙羨詞看罷,震驚半晌,心裏卻又莫名鼓噪起來。


  沒想到十七娘一介女子,竟能讓揚城官員如此忌憚!雖勢力局限在揚城,但也因此紮根更深。


  這和趙自省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子!

  但對趙羨詞來說,卻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天地!

  她想,自己之所以受官府掣肘,又受豪紳掣肘,還不是因為無權無勢?但權勢這個東西,趙羨詞以女子之身,很難像趙自省一樣光明正大的擴充了。


  倒不如像十七娘一般,明的走不了,就走暗路!


  趙羨詞躍躍欲試,卻又強行按捺住。


  十七娘的路子現在看起來是條通暢的暗路,但既然是暗路,就必然不好走。如果趙小姐想走,就一定要做好準備才是,不然,隻怕還沒上路,就一命嗚呼了。


  不過倒也不必害怕,趙羨詞捂著心口,琢磨道,倘若真想把生意做大,掙更多錢,豢養自己的勢力是必經之路,不管是與官府爭利,還是與豪紳爭利,手裏沒點東西,又怎麽可能走得遠!

  現在是靠著秦大人的威名,福隆樓才沒有受到刁難,不然的話,隻怕開張都開不起來。這年頭,做生意本就不容易。


  她認真考慮了半天,還是決定,前去拜訪十七娘。


  雖然不知道十七娘因何找上自己,但若是她與父親有些交情——趙羨詞想,那也總不至於要害自己吧?

  再者說,以十七娘的勢力,要想對自己不利,似乎大可不必如此費周章。


  趙羨詞萬萬沒想到,十七娘固然沒有害她之心,卻也並非全然是好意。


  實際上,十七娘看上她了。


  花飛舍一如既往的熱鬧,甚至後院裏還能隱隱聽到唱曲的聲音。


  趙羨詞一杯接一杯的飲茶,隻覺得十七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十分令人不適。但她也摸不準十七娘到底想做什麽,隻道,“敢問十七娘與我父親,有何交情?”


  十七娘笑笑,“陳年舊事,提他作甚,你隻需知道,我與你父親是舊識便可,難不成還要我細細回想,事無巨細地告訴你?”


  趙羨詞有點尷尬,她其實有求於人,但此刻又不好開口。本有心結交,至少向十七娘取取經,但此刻卻怎麽也不願意說了。


  “小公子可否賜教芳名?”十七娘長了一雙桃花眼,左眼眼尾處還有一顆芝麻粒大小的淚痣,笑起來時便似整個眼都帶了深情,和秦牧雲是截然不同的風流。


  雖然十七娘並無失禮之舉,但趙羨詞就是覺得不自在,甚至連看一眼十七娘,都覺得她眼裏帶鉤子似的,不知怎麽卻有種被冒犯的感覺。


  “在下,趙康。”


  十七娘輕笑一聲,“既然小公子不肯相告,那妾身也不勉強。”十七娘眉眼一掃,愈發媚氣橫生。她安靜地沒再說話,案上的香卻漸漸要焚盡了。


  隻需再過半個時辰,趙羨詞就會倒下。


  就如沉睡一般,醒來也不會有半點不適。


  這是十七娘愛惜,才舍得用這迷香。


  實際上,打從趙羨詞一進來,十七娘就知道她要做什麽。


  畢竟,趙康的生意,隻要想查,就能查的一清二楚。雖然是個好營生,但畢竟趙康太嫩,若非遇上秦牧雲,她的生意想做起來,便有十萬個難。旁的不說,沒擺平趙麒年,也沒給楊家送禮,這福隆樓開不起來也就罷了,若是真開起來,光是兩家的稅錢就能要了福隆樓的命。


  但,這些和十七娘有什麽關係呢?南省的生意,她不想插手。她隻要守著揚城這些金山銀山,安樂度日便是。


  趙羨詞其實還想請求十七娘,不要將自己身為女子之事告知別人,但不知是何緣故,她在十七娘這溫暖的房間裏,竟有些昏昏欲睡,身上卻沒有半點不適。


  又見十七娘安靜的擺弄香灰,趙羨詞還是開了口,“不知十七娘如何看出我是女子?”畢竟,趙小姐憑雷守青的手藝,加上年齡優勢,將男裝扮得惟妙惟肖。


  十七娘微微一笑,“沒有人能瞞過我的眼睛。”


  言罷,十七娘不再作聲。她要等著趙小姐開口求她。


  果然,沒過片刻,趙羨詞忍不住道,“還望十七娘行個方便,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


  十七娘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哦?那麽,趙小姐能給我什麽好處呢?”沒等趙羨詞開口,十七娘又道,“金銀財寶,我不缺,權勢此類,莫說我不缺,便是缺了,你也給不起。那麽,趙小姐,你打算拿什麽給我當封口費呢?”


  瞧著那趙小姐臉色一白,十七娘心裏十分愉快的吐出一口氣來。


  似乎……趙自省這個女兒,比趙自省當年要好玩多了。


  而且,這個小姑娘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六七歲,雖然小小年紀做起福隆樓,著實不可小覷,但畢竟在做生意這方麵,小姑娘還是太年輕。


  再加上,趙小姐好像比她爹自持得多,這讓十七娘更覺興味無窮。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今天的忘記弄時間了。不過存稿也基本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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