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15

  趙羨詞怎麽都看那個羅瑤不順眼。


  尤其第二天一大早,睜眼就看見羅瑤在秦牧雲房裏的時候。


  趙羨詞臉色當即冷了下來。她還有福隆樓的生意要忙, 賬目才看了三分之一不到, 這幾日都忙的腳不沾地,如果自己不在家,而這個羅瑤纏著秦牧雲的話——趙羨詞捂住自己的心口, 總覺得腦門有點春天的感覺。


  而且,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 這個羅瑤看秦牧雲的眼神,毫無疑問能讓趙羨詞把她列入情敵之中。偏偏秦牧雲好像對此並不在意?


  趙羨詞很生氣, 進門就哼了一聲, “羅姑娘這麽早, 就進別人房間不太好吧?”


  這是她沒和秦牧雲同房,不然豈不被這羅瑤打擾?

  沒禮貌!

  羅瑤抿抿唇,很抱歉的秦牧雲說, “秦妹妹, 真是不好意思, 我隻顧著關心你的傷勢, 確實有些失禮了。”


  趙羨詞聽得眼皮直跳, 望著羅瑤眯了眯眼,就聽秦牧雲淡淡地道, “多謝關心, 不過有我夫君在,自然能將我照顧妥當,還望羅姐姐日後不要再如此冒犯才好。”


  羅瑤:……


  還是走吧。


  趙羨詞一下高興起來, 清了下嗓子,眉開眼笑地坐在秦牧雲身邊,“娘子,你怎麽起這麽早!”


  畢竟昨天睡得晚。趙羨詞看著秦牧雲的臉色,又摸摸她的額頭,“累不累?一會兒該吃早飯了。”


  秦牧雲勾起唇角,望著她幽幽道,“孤枕難眠,自然睡不好。”


  聽她似歎非歎的語氣,再加上眼尾那抹有意無意的挑逗,趙羨詞就覺得臉上有點發燙。然而!趙小姐是不會輕易屈服的!她微微昂頭,“誰讓有些人受傷了呢?哼,活該!”


  秦牧雲流轉的眼波登時頓住,忍不住抿唇偷笑。


  和自己在一起時的趙姐姐,真是可愛!

  尤其一想到趙羨詞在外人乃至晚晴、雷守青等人麵前,那副穩重自持的模樣,再看看眼前這個仰著頭,餘光卻沒離開過自己的趙羨詞,秦牧雲覺得心窩都要化了。


  能讓趙羨詞變成此刻的趙姐姐,秦牧雲還覺得有點小驕傲。


  她於是換了聲音,委委屈屈叫一句,“夫君,疼——”


  趙羨詞立刻緊張起來,“碰到傷口了?”


  “這裏疼,”秦牧雲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惹夫君不高興,妾身很是心疼呢!”


  趙羨詞:……


  雖然聽著讓人臉紅,但這會兒並不是很想理這個人呢。


  福莘進來時,就看到自家姑爺被小姐抓著手,放在胸前,更令她頭皮發麻的是,為什麽那個滿臉紅透的人是姑爺啊!

  而且……作為一個向來不近男色謹守家規的未嫁好丫鬟,福莘表示,並不想看到這種畫麵。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於是低頭道,“小姐,姑爺,晚晴那邊已經布好了早飯,來問問什麽時候去。”


  趙羨詞立刻斂去了羞澀的表情,淡淡道,“這就去。”


  於是轉頭就瞪了秦牧雲一眼,怪她故意撩撥自己,竟至在丫鬟麵前出醜。


  秦牧雲眉眼帶笑,得了這一記眼刀,依然覺得很愉悅。


  兩人收拾畢,並肩去了前院。


  路上,趙羨詞想起昨晚雷守青的表現,閑聊道,“這幾個月我不在,聽福伯說,守青表現極好,當初帶她一起去各商戶家談生意,隻是為了讓她保護我,沒想到她自己學了那麽多!”


  “守青本就是個走江湖的,最擅長察言觀色,”秦牧雲說,“不過她心地善良,是個可用之才,若能幫你,再好不過。”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要想把生意做大,光靠我自己可不行。既然守青有這本事,我想讓她好好曆練一番。”


  “生意上的事,我不大懂,也就勉強能幫你看看人。你自己決定就好。”秦牧雲說著,又道,“對了,這個羅瑤——”她壓低聲音,“你且離她遠點,她這個人恐怕有貓膩,我還沒查清楚。”


  趙羨詞一聽這話,還有點吃驚。但此刻與秦牧雲視線一對,立刻對秦牧雲的意圖心領神會,便輕輕點了頭,“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說著看了看秦牧雲的傷處,“若是再受傷,我可不依。”


  秦牧雲輕笑一聲,“好,我向你保證。”


  因昨晚對賬太晚,今天雖然依舊有很多事要做,但也不急於一時,趙羨詞就先打發了守青去,她自己在家多陪一會兒秦牧雲。


  誰知,用完早飯,還沒到半個時辰,晚晴慌慌忙忙過來,“公子,不好啦,老夫人來了!”


  “老夫人?”


  “趙夫人!”晚晴急的,“就是您母親!”


  趙羨詞嚇得立刻站了起來,“母親來了?她來做什麽?”


  “我聽小十說,我們去揚城的這段時間,大公子來過好幾次,都沒見到您,後來就沒來了。”晚晴說,“現在八成是聽說您從揚城回來了,所以才——”


  “趙麒年要來,我也不怕,可是母親她——”


  別的不說,再怎麽樣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季馥蘭隻怕一眼就能看出她這個假鳳虛凰的“趙康。”


  秦牧雲看她急的打轉,忙拉住道,“你先別慌,我來應付好了。”


  “這——”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按理也該由我來應付女眷諸事。”秦牧雲打趣道,“好夫君,你先去書房待一會兒就是。”


  趙羨詞還是心虛,“不如不見了吧,我……”


  “不見不好,”秦牧雲說,“都知道你是趙大人的私生子,隻怕趙夫人是為此而來。你若此刻不見,倘若她去福隆樓尋你,到時你該如何是好?”


  趙羨詞一想,確實是這個理。無奈之下,隻好按秦牧雲說的辦。


  隻是她無心去書房,就待在屏風後頭,捂著砰砰跳的心髒,等著母親進來。


  ******

  季馥蘭並不想來的。


  她一個堂堂四品大員的妻子,就應該謹守閨閣禮儀,拋頭露麵總是不妥。


  何況,如今還是來見一個男子。


  實在有失禮數。


  但,不來又不行。趙麒年是指望不上了,那個混小子,好像幹什麽事都不成。


  兒子永遠長不大,原本還希望能嫁個好人家的女兒,又稀裏糊塗當了宮女,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宮。她也不想花冤枉錢去打點宮中,把女兒撈出來了。反正當過宮女的閨女,就算出來,又哪裏還能嫁到高門大戶裏去呢?

  ——自己的命,怎麽就這麽不好!


  想到這一點,季馥蘭心裏就苦的發疼。


  南省已經傳遍了,都說這趙康是趙自省的私生子。傳得有鼻子有眼,季馥蘭沒辦法視若無睹。


  尤其現在,這個趙康還娶了揚城禦史秦知寒的女兒——那位秦小姐,她在周府時曾見過,門第高,出身好,自然是個高貴的小姐,和她當初雲英未嫁時一樣身份尊貴。


  可惜,那秦小姐也像她一樣,命不好。


  原本還以為,秦家小姐能嫁給周府小公子,做個侯爵府的當家主母,如今竟然嫁給了貧賤出身的趙康!


  真不知道那趙康使了什麽手段。


  季馥蘭嘲諷一笑,萬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和自己父親一樣糊塗的人,能把出身高貴的女兒嫁給如此低賤的人家!


  可惜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尤其娘家家教嚴格時,就更不要指望為自己撐腰了。


  季馥蘭想起自己這半生淒苦,甚至還對秦牧雲產生了一絲同病相憐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舒暢。


  這世上,不是隻有自己會受這樣的苦。


  畢竟,真說起來,她出身的季家,也並未比秦家地位低多少。


  想到這裏,季馥蘭的腰杆都又挺直了幾分。


  仿佛在秦牧雲麵前,也能端起婆婆的身份來了——若趙康承認是趙自省的私生子,那禦史小姐這聲婆婆,自然是跑不掉的。


  她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件事。


  若不是擔心這趙康覬覦趙家財產,趙夫人才不會走這一遭。


  她想,那趙康不認更好,要是認了,自己定要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現在趙家雖然沒了主心骨,可也不是誰都可以眼紅的。


  趙夫人就沒想過趙康會不認,畢竟,她覺得,以趙康這樣一窮二白的出身,既然能費盡心思攀上秦家的高枝兒,娶了禦史小姐,又豈會不費心攀上趙家,給自己找個好出身呢?

  不過,她萬萬沒想到,見自己的會是禦史小姐。


  來之前,她特地打聽過了,今兒那趙康是在府上的,竟然躲著自己?

  此刻,趙羨詞和晚晴一起,躲在屏風後麵,不敢露頭。


  晚晴遠遠看見趙夫人時,就嚇得腿發慌,急忙跑了。趙羨詞也沒好到哪裏去,因怕被母親看穿,急了一頭汗。


  兩人緊張的躲在後麵,還是秦牧雲讓福莘去開門引的人。


  秦牧雲倒是很淡定,她當初在周府時與趙夫人還算相熟,此刻又是為趙羨詞頂著,就更是端的半點本相不露,如同以往一般,既端莊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失禮數的同時也帶了少許熱情。


  隻是,現在以趙羨詞娘子的身份與季馥蘭相見,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她親自到大廳前去迎,禮數周全,“聽說姨娘來了,我還以為是下人胡說,竟是真的!”


  季馥蘭此刻瞧見她,才真真信了禦史小姐嫁給趙康的事。不然,沒親眼見著,總覺得此事過於荒謬——都說禦史大人夫婦最是疼愛這個女兒,怎會如此輕易嫁娶呢?

  “我聽人說,你嫁到這家時,心裏真是一萬個不信,”趙夫人上前握住秦牧雲的手,“好孩子,你的命怎麽這樣苦!”


  說著就落下淚來。


  秦牧雲一時還有點懵,不知道自己命苦在哪裏?病治好了,還習了武,再也不用一步三喘足不出戶了;又和心上人結了姻緣,趙羨詞也不拘束她,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比在周府時自在快樂多了!甚至比在秦家都自如,哪裏命苦了?

  但看趙夫人苦的這樣情真意切,秦牧雲無奈地安慰道,“姨娘多慮了,我與夫君情投意合,日子還算順遂。”


  季馥蘭擦掉眼淚,歎道,“你也不用瞞我,你這樣出身尊貴的人家,嫁給一個低賤的商人,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了。好孩子,你既然嫁在這裏,也該常去姨娘家走動走動,心裏有什麽不痛快,都可以跟姨娘說。早些在京中時,羨詞就很喜歡你,如今她雖然入了宮,但心意仍在,你若不嫌棄,我也拿你當女兒一樣的疼。”


  聽趙夫人提起趙羨詞,秦牧雲眸光閃動,心裏有些好笑。


  還沒等她回話,季馥蘭又道,“我真是糊塗了,你如今既然嫁給了趙康,又聽說,那趙康是先夫的庶子?可憐他母親沒有個名分,雖然他這個庶子身份也不明不白,但既是趙家人,也還是要認祖歸宗的。”


  趙夫人說著話,打量著秦牧雲的神情,“他若是趙家流落在外的庶子,那你便該稱我一聲婆婆了!”


  趙康是男子,哪怕是私生子,哪怕沒有名分,隻要一旦證實他的身份,想要認祖歸宗並不難。季馥蘭知道,每家每戶的兒子都是寶,既然是個寶,就沒有哪家不珍惜。但好在,趙康無論怎麽說都隻是趙家庶子,比不上她兒子趙麒年,是趙自省的嫡子,趙家的產業還是要歸趙麒年的。


  秦牧雲聽她說完,低眉一笑,“姨娘說的哪裏話,坊間傳言怎能當真!我夫君不過是和令郎做過生意,又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冒昧喊了令郎一聲大哥,便叫人傳岔了。”


  “竟是這麽回事!”季馥蘭慈愛地笑了下,“我是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那些,聽外麵傳得風言風語,就想著為先夫找回庶子,誰料是個誤會!”


  聽她一口一個庶子,秦牧雲心裏很是膈應,笑道,“姨娘倒不用急,我夫君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說不定哪天查出來,我還真要叫您一聲婆婆呢。”


  季馥蘭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心裏慌得很。


  她悄悄打量秦牧雲神色,卻什麽也看不出來。


  一時間,還拿不準秦牧雲這話,是玩笑,還是試探。


  趙夫人心內不喜。


  早知道這禦史小姐是個人精,當初病怏怏的時候就很難伺候,如今病大好了,人反而愈發看不透了。


  不過,轉念又想,倘若秦牧雲真做自己兒媳,還真不如當初讓趙麒年娶了她。


  不管怎麽說,趙麒年也是趙家堂堂正正的嫡長子,出身也算尊貴,還是南省數一數二的人家,遠比一介商賈強多了。何況,趙麒年要是娶秦家的女兒,以後說不定還能飛黃騰達呢。


  趙夫人心裏算盤打得好,覺得看在秦家的家世上,自己還是能寬容秦牧雲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秦牧雲嫁給趙麒年,就是趙家未來的當家主母,自己一定會對她好的。


  可惜她嫁的是那位趙康。


  秦牧雲可不知道她心裏這許多彎彎繞繞,不然,隻怕要惡心的嘔出來。秦小姐也無心與她糾纏,隻想著好好將人打發走,免得再來找趙羨詞的麻煩。


  於是也不刻意冷待,就與趙夫人有的沒的閑聊。但趙夫人和她能聊什麽呢?


  聊趙康?

  被秦牧雲一口一個“夫君甚忙”給堵了回去,其餘也是語焉不詳,什麽也聊不出來。


  最後,隻能勉強聊聊當初在周府的事情,也算與秦牧雲有點共同話題。


  可惜,周府的話題也聊不來多少,趙夫人知道秦牧雲向來有幾分冷淡,在周府就知道她好疲倦的事,如今看到秦牧雲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雖然麵上還勉強掛著應付的笑容,但神情已經顯然倦怠,便也不願意再無謂的客套下去了。


  隻是臨走前,還是膈應了秦牧雲一下。


  “當初都說你和雪津是一對璧人,我也覺得,所以周夫人有意撮合羨詞和雪津時,我都婉拒了。誰想你竟沒嫁入周府,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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