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回去的原隻有四五人,但秦家不放心, 配兩個護衛雇了大船, 塞著滿滿的各式用具,一路船行近半月有餘,終於到了南省地界。
早已派人遞了信來, 她們一上岸, 雷守青就趕忙帶著人迎上來。
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未來得及表露, 就看到趙羨詞身邊含笑立著的秦牧雲。
雷守青心裏一慌,忙低頭斂眉, 雀躍的心髒也立刻被壓了下去, 她眉眼如常, 安靜地等候著。
雖說南省距離揚城有一段距離,但當初趙羨詞離開時,她與秦牧雲的婚事就已經盡人皆知, 如今回來, 還帶著秦牧雲與滿滿一船紅彤彤的器具, 趙老板成為秦家贅婿的事很快傳揚開來。
雷守青垂手而立, 恭敬地守候在側, 沒有多餘看一眼。
晚晴歡歡喜喜過來,拉著她的手驚道, “哎呀, 守青!幾個月不見,你清減了這麽多!”
身後還跟著福莘和小蓮。
雷守青笑笑,從信中知道小蓮有傷, 特地派來一頂小轎,將人帶回去。
這才看見趙羨詞與秦牧雲一道,如一對璧人一般,並肩過來。此時的趙羨詞也沒有刻意將臉塗黑,依舊是白嫩的文弱公子模樣,反而愈發顯得矜貴誘人。
雷守青垂著眉眼,“公子,夫人。”她喊得規矩,秦牧雲看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走得遠些,秦小姐才心情複雜地跟趙羨詞說,“你知道守青對你的心意麽?”
“守青……對我的心意?”她無奈道,“雲兒,好娘子,我們都成婚了!”
她以為秦牧雲還在吃醋。
聽她語氣,秦牧雲好笑又無奈,略作思量,還是輕歎一聲,“你與守青交好,又看重她,還是得力的幫手,你還是好好想想,如何處理她的感情吧。”
趙羨詞本還有疑惑,但看秦牧雲話說的鄭重,心裏不由掂量起來。
一回頭,看見守青正在指揮人搬東西,後背板直,看起來沒有半點異樣。
但仔細回想一下過去與守青相處的點滴,趙羨詞一時也有些拿不準了。
她初見守青,就是扮做男子。後在趙府門前,以女子身份相認,倒也沒什麽顧忌。猶記得那時,守青還是個性烈如火的姑娘,沉不住氣,好管閑事,如今再看看她沉穩的模樣——趙羨詞不由有些愧疚,短短幾年時間,能成長如此,心中定是受了不少磋磨。
她握住秦牧雲的手,輕聲道,“你放心,我定會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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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日子不在,趙羨詞對生意滿心牽掛。
待到回家還不及歇上半刻,趙羨詞就急忙去福隆樓找何福。
好在福隆樓還不大,各家生意都有各家管著,福隆樓也不過是整合管理。
何福歎道,“守青兄弟不愧是您身邊的人,事事料理得當,多虧他從旁協助,又有您離開時留下的經營方案,這幾個月,福隆樓生意倒是蒸蒸日上了。”
趙羨詞一聽,就把雷守青也叫來,一並複核福隆樓各項進項和花銷。
三人忙到深夜,才大致將賬目過了三分之一。
雷守青道,“現在雖然生意平穩,但總的來說,大家熱乎勁兒過了,就顯得後勁不足。”她一一講了各商鋪這段日子來的收入變化,又道,“尤其以趙大公子的典當鋪和布莊為代表,雖然用的是我們自己的人,但因為這些年趙家的名聲在外,以至於大家對這兩家店鋪並不買賬,甚至還有了些不好的傳言。”
“傳言?”
“是。”
因趙羨詞被指認為趙自省的私生子,以至於不少人以為,這趙康與趙麒年沆瀣一氣,不僅趙麒年的鋪子生意不好,就連福隆樓名聲也跟著受損。
趙羨詞聽罷,沉吟片刻,問道,“福伯,這事兒您怎麽看?”
福伯搖頭,“雖說都是坊間傳言,目前並未造成不好的影響,但我們做生意,口碑最重要,倘若老百姓口耳相傳,損了福隆樓的聲譽,隻怕我們要後繼無力。”
“言之有理,”趙羨詞又看向雷守青,“守青,你覺得呢?”
雷守青想了想,“還有一件事,您去揚城後,大公子來找過您幾次,有意要回開在福隆樓裏的鋪子,但因為您不在,我們做不了主,福伯就多次請客搪塞過去了。”頓了頓,她道,“既然趙大公子不想留在福隆樓,我們又要被他連累,何不成全了他,撤了鋪子,劃清界限呢?”
何福接過話頭,“此事,守青兄弟與我討論過,但我以為……”
畢竟是簽了契約的,毀約在生意場上是大忌,何福對此並不讚同。
“福伯說的也有道理,”趙羨詞聽他二人據理力爭了一番,才道,“此事,容我細細思量一番再做決定。”說著,肚子卻咕咕叫起來,趙羨詞很不好意思。
何福一看,竟已是深夜,“哎呀”一聲道,“這麽晚了!東家還沒用飯吧?”
趙羨詞笑笑,“是挺晚了,福伯,我先差人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老朽自己回去就行。”
然而終究拗不過,還是由趙羨詞差馬車送回家了。
很快,福隆樓就隻剩下趙羨詞和雷守青兩個人。
“守青,”趙羨詞問,“這段日子,多虧你周旋,可有什麽體會?”
雷守青想了想,“做生意還挺有意思的,就是商戶一多,不好處理,不過,幸好我曾跟隨您與各位老板接觸過,倒也勉強能應付。”
趙羨詞點點頭,也沒說別的,隻是路上嘀咕,就算秦牧雲沒來看自己,怎麽晚晴也沒來?
她就有點擔心。
往常回到家,還沒到門口,晚晴就要迎出來了。可這次,都進了院子,也沒看見人。
趙羨詞越發擔心,剛一進大廳,腳邊忽然爬出一個……孩子?
還是個陌生的孩子,大概三四歲左右,奶聲奶氣的。
趙羨詞嚇了一跳。
就看見福莘手忙腳亂地追出來,見到趙羨詞忙道,“姑爺,您回來了?”
一邊說話,一邊把孩子抱了起來。
看這架勢,趙羨詞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問道,“雲兒呢?”
“夫人她跟人打了一架,受了點傷,但是現在已經沒大礙了。”
趙羨詞臉色一變,急忙往秦牧雲房間去。
誰料還沒進門,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牧雲,你好點了嗎?”
趙羨詞腳步一頓,敲敲門,沒等裏麵的人說話,就推門而入。
秦牧雲唇色蒼白,手臂上還有血跡。看的趙羨詞心裏一緊,幾步上前,“這是怎麽了?”
“你別擔心,沒有大礙,多虧了羅瑤姐姐。”秦牧雲介紹道,“羅姑娘,這位是我夫君,趙康。”
姐姐——趙羨詞覺得這個詞尤為刺耳,她抬眸,審視地看著麵前這位羅瑤姑娘。
雖然羅瑤乍一看很規矩,穿著藍白相間的襦裙,挽著簡單的發髻,清清爽爽,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但趙羨詞就是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妖冶。
羅瑤眨眨眼,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卻對趙羨詞乖巧地一笑,“原來這就是牧雲的丈夫呀。”她唇角一勾,就愈發與那乖順的模樣不符,“妹夫再盯著我看,牧雲就要生氣了噢!”
趙羨詞就避過眼睛,客氣道,“多謝羅姑娘出手相助,晚晴——”
“晚晴和小十都在照顧小蓮呢,這會兒應該在小蓮房間。”秦牧雲看著趙羨詞的表情,才對羅瑤道,“羅姐姐,不知你可有下榻的地方?不如就在家中住下吧,我讓福莘給你收拾個房間。”
趙羨詞接過話頭,“福莘在照顧門口那孩子。”頓了頓,“我來帶羅小姐過去吧,你先歇會。”遂走到羅瑤麵前,做出了“請”的手勢,“羅小姐請隨我來。”
“多謝趙公子。”羅瑤又歪歪頭,錯開趙羨詞對秦牧雲道,“牧雲,記得傷口不要沾水喔!”這才跟著趙羨詞走。
趙羨詞深呼吸一口氣,極力按捺住心中汩汩冒出的酸水,憋出笑來給她帶路。
這個羅瑤一路倒也沒話,隻是細細打量趙羨詞半晌,直到趙羨詞把她帶到廂房,才道,“趙公子真有福氣,能娶到這麽好看的娘子。”
如果說之前那些隱約的不適還是因為自己吃醋的緣故,那麽羅瑤這句話,簡直打翻了趙羨詞的醋壇子,冷淡道,“羅小姐謬讚,還是早些休息吧。”
要不是看在她救了秦牧雲的份兒上,趙羨詞現在就想把人轟出去。
但好在羅瑤也隻是勾唇笑笑,沒再多說,不然趙羨詞覺得自己要被醋缸淹沒了。
她憋著一口氣,回到秦牧雲的房間,本想問發生了什麽事,但看見秦牧雲左臂上的血漬,又一句不想問了,慌忙讓秦牧雲躺好,“快躺下,叫大夫看過了嗎?”
“沒大礙,都是皮外傷,已經止住血了。”秦牧雲拉住她的手,“怎麽啦,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趙羨詞滿心的話要問,可看時間太晚,也不想多說,隻道,“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噗——”秦牧雲輕笑一聲,揉著她的手指道,“你別多想,下午你走的匆忙,都沒有發現曉星已經離開了。但她托人帶了話,說要我幫忙救個人,就是羅瑤和她的孩子。”
“外麵那個小不點,是羅姑娘的?”
秦牧雲點頭,“我在城西找到她們時,就隻有羅姐姐母女兩人,卻被三五個地痞圍著,我去的匆忙,沒帶護衛,又赤手空拳,打起來時才發現那些人竟然藏著兵刃,這才吃了虧。”
“……”趙羨詞臉黑的厲害,“那你報官便是,怎麽會了點功夫,還惹上了胡亂動手的毛病?你便是要動手,也要有把握才是,還受了傷?長此以往,可怎麽行!”
秦牧雲就有點臉紅,“當時事態緊急,我若是報官再去,隻怕羅姐姐母女要吃虧。”
“她們和莫曉星什麽關係?”
“信中說,曉星離開南省後,羅瑤曾經接濟過曉星,又聽說她們要往南省來,就托我們照顧下。”
“不管怎麽說,你受傷就是不行。”趙羨詞不滿道,“而且,我總覺得那羅瑤怪怪的,她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秦牧雲眨眨眼,“可我隻喜歡你呀。”
趙羨詞耳根一紅,心裏那點不快頓時散了大半,哼哼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你夫君。”
“是呢,好夫君~”秦牧雲微微側頭,吻在她虎口處。
柔軟的唇觸到手上,趙羨詞心裏當即就砰砰直跳。
眼見著秦牧雲指尖又往自己手腕處撫摸,趙羨詞忙按住她,“雲兒,別鬧,你好好休息!”
說著,就給秦牧雲蓋好被子,“你受了傷,萬一夜裏我不小心碰到你就不好了,我去隔壁睡。”
“夫君——”秦牧雲伸手拉住她,委屈巴巴道,“我們都許久沒有……親近了。”
趙羨詞一個驚跳,“胡說,你你你……在船上的時候不就——”
“那就一次。”秦牧雲很不滿足,“到現在,都有十天了。”
趙羨詞麵紅耳赤,覺得渾身發燙,惱羞道,“我可是你夫君,下次——下次要讓我來!”
“也不是不可以……”秦牧雲眨眨眼,“隻要你撐得住。”
“……”撐不住,再見!
趙羨詞咽了口水,忙抽出手,“你還受著傷呢,再胡鬧,我可不理你了!”
說罷,慌忙逃了出去。
背後,秦牧雲看見她紅透的耳根,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吃不到,但是調戲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嘛。
隻是,新婚夫婦不能同房,還真是令人苦惱。秦牧雲看了看自己的傷,暗歎一聲,以後可一定要小心了。
不過,那個羅瑤也是個有意思的,她雖然自稱不會功夫,但下盤極穩,而且治傷很有一套。秦牧雲眯了眯眼睛,這個羅瑤,當真是莫曉星要自己幫忙照顧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