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借你一個我
第四百三十八章 借你一個我
此時的幻影竹林外，一輛馬車正飛快地行駛，迎著風吹來的方向，往遠處而去。駕車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清瘦少年，整個幻影迷宗的人，都叫他無雙。無雙不會說話，天生是個啞巴。
小悠剛開始來幻影迷宗的時候，常琢磨無雙這個名字。呃，取這麽霸氣的名字，難不成武功天下無雙？亦或者，迷蠱之術天下無雙？小悠用了好一陣子的時間旁敲側擊，最後發現無雙不僅不會武功，而且對於迷蠱之術也一竅不通。
奇怪啊奇怪，既如此，為什麽叫無雙？幻影迷宗高手如雲，他們怎麽會允許這樣一個人名叫無雙？更讓小悠不解的是，就連風之影也一口一個無雙叫得響亮呢！後來小悠才發現，這無雙雖然不會說話，也不會武功和迷蠱，但是卻有一手駕車的絕技。
風之影隔三差五就要離開幻影迷宗一陣，有時候一兩天，有時候五六天，每次給風之影駕車的，都是無雙。有一次，幻雨告訴過小悠，無雙隻有六七歲就會駕車了，他駕的車，不論白天黑夜，也不論山林窪地，總是飛快而平穩。所以，風之影隻要無雙駕車。
小悠聽了之後，十分驚歎，並且異常神往。她一個人去了山頂，坐在那塊大青石上想：要是有一日坐上了無雙的馬車，會是什麽感覺？要是坐上了無雙的馬車去幻影竹林外走一走，又會看見怎樣一番情景？那幻影竹林外，也和幻影山莊一樣麽？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就像一塊小小的石頭突然間投進了一片平靜的湖，激蕩起層層的漣漪，久久也不能平息。於是，小悠從青石上跳下來之後，立刻去找風之影。那時候天色已晚，已經到了風之影要就寢的時辰，平素這樣的時辰，整個幻影迷宗都不敢去風之影的寢殿打擾，但是小悠是個例外。
小悠火急火燎地去了寢殿，寢殿中一如既往地空空蕩蕩，隻有那張大床，隻有那被風吹動的床上的紗。風之影果然已經歇下了，一身紅衣若隱若現地躺在薄紗飛揚中。小悠跑得氣喘籲籲，對著那紅色的身影說：“風哥哥，可不可以把無雙借給我？”
風之影驀地睜開了眼，眼神中有些許錯愕！他的錯愕，並非因為小悠在這個時辰闖進了他的寢殿，其實小悠還在殿外的時候，他已經聽出她的腳步聲。他的錯愕，或許隻是因為，他沒想到小悠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她要借的，不是幻雲幻雨，不是果歡果喜，而是無雙……
他有些慵懶地坐起了身，然後無比自然地揭下了麵具。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習慣了在她麵前露出自己的真容。他輕輕地笑，問她：“你要借無雙做什麽呢？他又不會說話，連陪你解悶也不行。”
他招了招手，讓她坐在他的床上。她乖順地走過來，卻沒有坐在床上，而是兩隻手支著下巴，趴在他的床邊。
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仍是笑問：“是不是我最近太忙了，所以你一個人有些無趣了？若是這樣，我不忙就是了，明日我們去幻雲的藥穀玩好不好？或者，我們去湖裏泛舟……”
小悠搖了搖頭，兩隻黑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無限期許。
她說：“風哥哥，其實……其實我很想去幻影竹林外麵看看。雖然這裏所有人都跟我說，外麵的世界很危險，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當初就是因為我偷偷跑出去，才被人刺了一劍，重傷昏迷，以至於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可是風哥哥，我真的很想出去，我想知道外麵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我已經沒了記憶，我得想辦法將這些記憶填補回來才行啊，我不能永遠這樣，任由我的腦子一片空白……風哥哥，你說是不是？”
風之影沒有回答，久久地沉默不語，那眼神中的寵溺，也漸漸地生出了一絲疼痛。他無聲地問：小悠，一片空白不好麽？為何你還是不懂，一片空白，至少不會讓你痛，不會讓你悲，讓你傷心絕望……
小悠見他不語，便拉住他的胳膊撒起嬌來：“風哥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放心吧，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傷的。你就讓無雙帶我出去看看嘛，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看一眼，我馬上就回來。”
風之影笑了笑，還是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淺淺地歎一口氣，然後下了床，更了衣。小悠疑惑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想：風哥哥莫非生氣了？自己方才的要求，可是過份了？有人曾說風哥哥喜怒無常，生氣起來更是嚇死人，呃，自己是不是應該收斂一下比較好？……
小悠吞了吞口水，站起身來嘿嘿笑道：“若是……若是你真的不能答應，那也沒關係的，真的，我不去就是了……哎呀，今天晚上月色真好，我還是睡覺去吧……”
她語無倫次地說完，轉身向外走去。想不到就在這時，風之影卻在她身後懶懶笑問：“借你一個無雙，再借你一個我，如何？”
小悠當下頓住了腳！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會吧？風之影的意思，是答應了？不僅答應，還要親自帶她去？哈哈哈，太好了！說實話，她和無雙兩個都沒有武功，兩個沒有武功的人結伴出去，被幹掉的幾率還是很大的，若是再被哪個黑心肝的刺一劍，說不定真得一命嗚呼啊！呃，這麽一想，當然還是有風之影同行比較保險！
小悠回頭看向他，笑得滿眼星辰！
……
從那以後，風之影常帶小悠出去。小悠對於一切都感到新奇，對於一切都若有所思。她幾乎是趴在馬車的車窗邊，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山林、闊野、城池、街道、百姓……
這世界似乎並不如幻影山莊的人所描繪的那樣危險可怕，相反，是如此的熱鬧喧囂，甚至帶著一種幻影山莊欠缺的生動有趣，小悠有時候看著看著，會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可也有時候，她的眼裏會透出一抹連她自己也不懂的憂傷……
馬車內總是安靜，小悠看著外麵的時候，風之影便看著她，或者慵懶地靠著軟枕閉目養神。四五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帶著她走完了十幾個城池，看盡了自然神奇、人世百態……
隻是在選擇這十幾個城池的時候，風之影刻意地遠離了蒼壁城、鳳棲城、稷陽城，也遠離了月桑城。四五個月之後，小悠終於在外麵玩得膩了，不再嚷著要出去，而且居然漸漸地對幻雲的藥穀產生了興趣。
這一點，風之影倒沒有阻止，甚至可以說縱容至極！那可是幻雲精心養護了五六年的藥穀啊，他就由著小悠在那裏麵倒騰，直到將那藥穀裏所有的藥草認了個一清二楚。後來小悠又迷上了幻雲的藏書樓，那藏書樓裏幾百冊的醫書，她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也全都翻閱了一遍。
當她翻完最後一冊書的時候，她才猛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歪著頭問一旁的幻雲：“幻雲大哥，這些醫書，我從前都看過麽？為什麽看起來這般通暢，且看一遍就記住了？之前認那些藥草的時候也是，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幻雲大哥，我以前是不是就常來你的藥穀呢？”
幻雲神色微變，吞吞吐吐，許久才說出一句：“這藥穀，小悠小姐的確來過，不過更多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小悠小姐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吧！”
“是嗎？”小悠將信將疑，不過聽到人這樣誇讚自己，還是忍不住地一陣高興，也就沒再追問。
自從習學醫術之後，小悠已有好幾個月沒有出過遠門，偶爾悶了想要出去走一走，也隻是和風之影一起，選擇一些離幻影山莊比較近的地方，有時候連馬車也不用，風之影輕工絕妙，可以帶著她禦風而行。
不過今夜，無雙又套好了馬車，而且馬車離開幻影竹林之後，便一路往西，疾速而行。小悠有些疑惑，從前想要出去，都是她去找風之影，今夜她可沒去找風之影啊，是風之影主動找她呢。
呃，難不成，這就是果喜說過的，男人應該有的浪漫？啊，呸呸呸，他可是她的風哥哥啊，而且還是幻影迷宗的宗主，她想些什麽呢？
小悠吐了吐舌頭，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風之影。此時的他，依舊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袍，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淡淡地撒在他的身上，邪魅中又帶著一抹優雅的幹淨。
小悠問：“風哥哥，我們去哪裏？”
風之影看著她，目光中竟然透出一抹少見的不安與掙紮，就連聲音也有些沙啞。他說：“小悠，我們去月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