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月桑山,恍若隔世
第四百四十章 月桑山,恍若隔世
無雙駕著馬車抵達月桑城外的時候,已經是黎明光景,天邊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在那朦朦朧朧的晨霧中,月桑城青黑色的輪廓漸漸出現在了小悠的視線裏。小悠睡了一覺,原本還有些似醒非醒,此刻卻突然來了精神,趴在車窗邊凝視著這座屹立百年又曆經滄桑的城池。
它真是安靜,連燈火也沒有,仿佛也和她一樣,才剛剛睡了一覺從夢中醒來。淡淡的晨曦照耀著它,輕盈的薄霧縈繞著它,那城牆上青色的磚石,城樓上飛起的簷角,城樓下巍峨的城門,一切都顯得那樣質樸無華,卻又透著一抹平和的雍容大氣。
小悠去過那樣多的城池,卻從來沒有哪一座,讓她僅僅看上第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去。雲熙王朝的城池中,月桑城並非最大的,也並非最美的,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好像被它牽引,無法自抑地急促跳動。
月桑城,究竟是一座怎樣的城池?為何風哥哥突然間會帶著她來月桑城?在她失憶以前,她可曾來過這裏?這裏,可還有她熟悉的人?……無數的問題一齊湧入她的腦海,讓她猶如置身漩渦,隻覺天旋地轉,難以呼吸!
她慌亂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像個鴕鳥一般縮了起來。風之影一直在身後看著她,過去了這麽多年,他終於將她帶回了這裏!這裏,曾經是他和她的家,他有那樣多的話要對她說,可偏偏一句也不敢!此刻見她突然如此,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安的心疼,連忙將她擁住,在她耳邊輕輕地哄:“小悠,小悠……”
小悠像個孩子似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猶如抓一根救命的稻草,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抬起頭望著他,無力地擠出一抹笑。她想,風哥哥大概又要嘲笑她沒出息了,唉,都怪她見的世麵還是太少了,管它是座怎樣的城池,不過也就是座城池罷了……
她等著風之影露出一抹平素那樣的諷笑,不料風之影隻是依然緊緊地抱著她。片刻之後,他才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撩起她一縷發絲,任那發絲在他的指端繞啊繞。他說:“小悠,我希望你永遠忘記,可是有時候,我又好希望你能記起,至少,記起我……”
他的聲音,輕輕悠悠,仿若歎息。
小悠迷惑極了,難道這一年的時間,他並未記起風哥哥麽?好吧,她承認,除了這一年的記憶以外,她對風哥哥所有的記憶,都是風哥哥,還有幻雲、幻雨、果歡、果喜告訴她的,不過那又有什麽關係呢?現在對她而言,風哥哥已經是她在這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小悠握住風之影的胳膊,輕輕地搖晃,似是安慰,又似是撒嬌。這一招總是管用,風之影果然笑了,拍拍她的手,然後對車外的無雙吩咐:“去月桑山。”
無雙聞言,立刻揚了揚鞭,往月桑山方向駛去。
如今正是初夏,月桑山的桑林一片繁茂青翠,那枝葉間紫紅色的果實更是透著一股濃鬱的甜香,小悠即便置身馬車內,也早已被那甜香誘惑,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
風之影笑問:“你認得那是什麽?”
小悠揚揚頭,道:“風哥哥,我是失憶,又不是傻。再說了,我看了那麽多藥經,怎會連這桑實也不認得?藥經有雲,桑實汁多甘美,可口至極呢!要是冰鎮食用,味道定然更好!”
風之影嗤笑:“藥經中果真這樣說?我怎記得,本草經中記載的是,利五髒關節,通血氣,久服不饑,安神鎮魂……似乎,和你說的那些甘美可口,冰鎮食用什麽的,不相幹啊?”
小悠一怔,心中暗道:哎呀,居然忘了,風哥哥不僅武功厲害,對於藥經醫理也略有所知呢!想到這裏,她連忙嘿嘿一笑,道:“風哥哥,方才是我記混了,說桑實甘美可口的若不是藥經,大概是詩經吧……”
“詩經?”風之影笑得渾身亂顫,大笑之餘還不忘伸出手在小悠的額上彈了一記,道:“依我看,既不是藥經,也不是詩經,而是前幾日果喜給你的那本百果經吧,你這小饞貓!”
小悠吃痛地撫了撫額,嘟著嘴一本正經道:“風哥哥,你身為幻影迷宗的一宗之主,應該以宗中大事為重,不能老把一雙眼睛放在小悠身上,老關注小悠今日吃了什麽,玩了什麽,又看了什麽書這樣的小事,這怎麽行?書中有雲,男兒應當誌在天下,兼濟蒼生……”
“你這都看的些什麽書?也是果喜給你的?看來,我那幻影山莊最近是規矩太鬆了。”風之影似笑非笑,說完將小悠拉了過去,將她的手移開,然後替她輕輕地揉著那額間的痛處。
揉了一會兒,他忽然看向窗外,話語飄忽道:“那所謂的天下,所謂的蒼生,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絲毫在乎過。小悠,我隻想做你的風哥哥,隻想像現在這樣,或者像十幾年前那樣,守著你,陪著你,疼著你……”
小悠疑惑地抬起頭,今日的風哥哥,竟和平日那般不同。可究竟是哪裏不同呢?是因為她方才的一番玩笑,還是因為這月桑城、月桑山?小悠不懂,卻也無從深究。
風之影依舊望著窗外,十一年的時間,一切鬥轉星移,這月桑山的桑樹林也已經長得這樣粗壯了。一棵棵的桑樹在他的眼前一晃而過,那些過去的回憶也隨之一波一波地洶湧而來。
小悠,你可還記得,在你七歲生日那天,風哥哥在這桑樹林裏親手給你做了一個秋千。那時候你蕩著秋千,大聲地喊著風哥哥的名字,你把秋千蕩得好高,每一次蕩起來,你都會開心地笑。
你說,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你也要親手做一樣禮物送給我,可你終究還是食言了。小悠,那一年我的生日,我獨自一人在月桑山枯坐到天明,隻因你走了,再也不願回來了。
你一定記不得了,那一夜,你就是躲在這片灌木叢裏。芳姑姑用她的性命掩護你,讓你躲在這裏。那時候,你看著芳姑姑滿身鮮血地倒在地上,你的心裏有多疼,多絕望?每每想起,我都好像被人淩遲一般,痛得渾身冰寒。
我讓你在這裏等我,等我回來帶你一起走,可你卻沒有,你不再信我,不再信你的風哥哥。那晚下了好大的雨,電閃雷鳴,我發了瘋一般在這漫山遍野找你,可無論我怎麽找,我都找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