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山頂談心
“書綺師姐……”靈若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腳下的步子踉蹌的更加厲害，幸而書綺離自己極近，沒幾步便來到了她麵前，靈若這才緩緩的放下肩上的擔子，氣喘籲籲的看著她，可還未等靈若說出話，便見她雙腿忽然一軟，接著便向前方倒去。
“誒！師妹！師妹！”書綺一把接住靈若，極其緊張的晃著靈若，而被她這麽大力一晃，靈若身上的力氣似是恢複了些，她擦了擦臉上透明的汗珠，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緩緩站直了身體，看著書綺關切的眼神，靈若隨意的擺了擺手，“我沒事……應該是隻是有些累了，不過，師姐，您是專門來找我的？”
“真的沒事嗎？要不先回你的清音閣休息？”書綺此時兩手空空的站在靈若身前，那像是不離身的竹籃不知去了哪裏，而她看著靈若有些發白的臉色，極其擔憂，可靈若聞言卻無所謂的一笑，“師姐，我真沒事兒，你看，我這不好好的了，”沒有了沉重的擔子壓在肩上，靈若隻覺得身體漸漸有了力氣，臉色也漸漸好轉起來。
“那你自己可要悠著點，方才……是師父讓我來這裏等著你的。”
“哦？難道師父有什麽要緊事嗎？”微微訝異的語氣。
“師父讓我轉告你……”書綺微微轉過身，看著靈若的臉，“今日你不用再挑水了，直接去雪羽宮便是。”
聽聞此言，靈若更是一肚子的不解，“不是師父昨日對我說，讓我跳水去她宮殿嗎？”靈若說到這裏還朝著周圍的地上望了幾眼，而後指著自己右後方的兩個水桶道，“看，我已經很努力了。”
誰知書綺聞言釋然一笑，雙手握住靈若的肩膀，“師妹，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她轉過身，指著兩人身後的天邊，“看，都日上三竿了，這個點子，先別說都快要用午膳了，那井水之中也早已布滿了灰塵了……”她帶著有些好笑卻沒有惡意的笑容看著靈若。
“那師父的意思是要我現在就上去嗎？”靈若沒有回頭看天邊，微微蹙眉看著書綺，“什麽也不帶？”書綺無聲的點了點頭，示意著二人右側那條崎嶇的上山路，“這樣吧，我用靈力將你送上去，否則看你現在無力的樣子，今日是怎麽也上不去的了。”
櫻色的靈力自後方漸漸將靈若包裹起來，而後緩緩朝著山上移動而去，就像是坐在一個透明的小車裏，靈若不用費力，那小車便會自己往上走著，沿著小路一路向上，靈若驚訝的計算著，沒想到這從山腰到山頂的距離，竟然比從山腳至山腰還要遠上一倍有餘！
很快，她便穩穩的站在了山頂之上，眼前是美麗依舊的雪羽宮，而似是感受到了外人的氣息，那雪羽宮外結界屏障開始漸漸顯現，淡藍色的半圓結界將整個雪羽宮，甚至宮殿周圍方圓百丈的距離都籠罩了進去，見此，靈若立馬屈膝行禮，“弟子程靈若拜見師尊！”
話音一落，那淡藍的結界便漸漸隱入空氣，華麗卻不俗氣的大門漸漸朝外打開來，在那雪白一片的光芒之中，一道婀娜的身影緩緩自其中飛身而出，而後優雅的落地。
“免禮吧。”冰彤仙子淡淡的聲音在靈若耳旁響起，“我想，現在你一定很疑惑，甚至有些惱怒吧？”她的皓腕之上托著淡藍的輕紗，好看的雙眸直視靈若的眼睛。不過，冰彤長老這句話倒真是沒錯，將靈若心中僅有的兩種情緒全都道了出來，靈若同樣看著冰彤長老的眸子，無聲的回答表示了默認。
誰知，冰彤長老見此竟掩嘴輕輕一笑，靈瞳之中的光華不自覺的便流露出來，她足足笑了幾聲，這才放下掩麵的纖手，“那你可知道，為何我要這樣做？”
這個問題，無疑是問出了靈若心裏最大的疑問，許是鑒於凡域那南璃靈院之中的遠峰真人，以及那名帶著假好人麵具的院長，除了溫林真人，靈若甚至不敢再相信靈院，甚至是這南雀聖院之中的任何一名前輩；而即便是眼前這溫婉端莊的冰彤仙子，靈若也隻抱著多多少少的提防之心。
“好，既然你不知為何，那我便來告訴你，”冰彤仙子一揮袖袍，神情陡然嚴肅起來，“首先，昨日你施放靈術之時的問題你已經知道了，除了快這點，狠與準你都沒有達到，而造成這兩點不合格的原因，並不單單隻是因為你的修為不夠高，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你肉身的強弱程度，以及心境之上的造化。”
“要想悟道，必先悟心，這句話是修士人人都知道的；而想要在修行之路之上走的穩，走的快，花費在磨練意誌之上的時間，一定不能少，所以，我這才讓你挑水，當然，這是出手‘準’這一點的必經之路，磨練心誌。
而想要一滴不漏的挑至這山頂，若是心誌不堅，意識不穩，心神不靜，你應該還未走至山腰便會像下雨似的濺的小路之上全是。”她說至這裏話音一轉，“當然，第一次挑水，竟然合起來還有足足一桶，證明你在心境方麵的造詣不低，提升的空間極大，這方麵，以後要更加努力。”
“而‘狠’這一點，當然，與自身的力氣有關，除了靈力方麵的修行，肉身方麵也是不能落下的，為何你挑水時還未到達山腰便會覺得精疲力盡，好似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你的心境意誌，以及修行速度都是極好的，可唯獨肉身，太弱。”冰彤仙子轉身背對著靈若，一雙眸子不知看向了遠方的哪裏。
“所以，我為你量身定製的磨練便是挑水。”沉默小片刻她便轉過身後，認真的看著靈若。
不知為何，那明明是一雙淡然的眼眸，靈若再次從中看到了真摯，關切，用心等等，就像是一個極其關愛自己的長輩看著自己時的眼神，而這些情緒，她不是第一次在冰彤長老的眼裏讀到，有一句話說得好，無論你的心思如何縝密，可是眼睛深處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因為在南璃靈院之中所遭遇的種種，讓她不敢再隨意相信那些掛著善意笑容的長輩，可是眼前的冰彤長老……好像在每一次心靈間的交流中，都給自己一種姐姐般的親和感。
“那今日您為何突然讓我什麽也不帶便來這裏？”靈若看著她，眼裏尚存最後一絲懷疑。
冰彤仙子走上前，一隻手拖著衣紗，“若是我不讓書綺去轉告你，恐怕你這會兒已經倒在玉女峰山腳了吧？而為何讓你來雪羽宮，我不想你對我存在任何不滿，任何不好的情緒，你是我的親傳弟子，即便你並不是百分百的信任我，可是我卻是百分百的對你好，對書綺好，而兩人之間一旦有了心結，若是不及時解開，心結就會漸漸轉變，而後變成一道溝壑隔在人與人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溝壑隻會越來越深。”
“丫頭，師徒之間需要的是彼此的信任與付出，而不是越來越的隔閡，我冰彤現在隻有三名弟子，而今生也隻會有三名弟子，我不希望在我僅有的三名弟子之中，任何一名對我產生反麵的情緒，尤其是你，”冰彤長老看著她的眸子之中忽然流露出一絲靈若讀不懂的情緒，似是感概，又是惋惜，
“丫頭，我眼中的你，和我年輕之時，真的很像，所以，現在我盡量用一顆最親切，最和善，最無私的心去對待你，對待書綺，因為我不希望今後回憶起你們之時留有遺憾，當然，我還沒有真正成仙，丫頭，終有一天我會老去，會化作一抷黃土，我更也不希望，當你們回憶起多年前那名玉女峰之上，被你們喚作師父之人時，心存遺憾。”
此話一出，整個玉女山頂上再沒有一絲聲音，安靜的出奇，就連不遠處鳥兒飛過那撲騰翅膀的聲音，靈若都能聽的一清二楚，兩名氣質各不同的美麗女子安靜的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師父，”不知過了多久，靈若甚至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了，她好像在眼前對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來自於姐妹之間的情誼，靈若掩飾般的眨眨眼，而後轉過身去，“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楚的傳進了冰彤仙子的耳朵裏。
她聞言明顯頓了頓，而後一襲輕藍紗衣緩緩被拖動，她走的極慢，直到與靈若並肩而立，看著她望向的遠方，“如果說修行時我是你的師父，那麽在此之外，我更願意做你的姐姐。”她的聲音同樣很輕，就像是輕劃過天際的點點棉雲那般柔和。
說完這句話她便眨眨眼，輕輕的拍了拍靈若的肩膀，“時間不早了，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你定會全身酸疼，至於挑水，這一月便先挑一日歇一日吧，不過，挑水的日子可別睡過了，我可讓書綺好好看著你的啊……”她看著被自己的靈力送下山頂的雪白身影，帶著點點笑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