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掌心淚(4)
秋水絕唇角勾起一抹輕笑,她望著流霜的臉,在華麗的鳳冠的映襯下,她的臉愈發清麗出塵。
“如果,我後悔了呢?”他輕輕淡淡地說道。
“秋水絕!”流霜有些淒哀地喊道,“我知道你不會那麽做的!”
“為什麽?為什麽我不會那麽做?”秋水絕勾唇一笑,竟是俊美淒豔,“我本就是一個壞人,不是嗎?我殺人如麻,如今為什麽就連搶一個心愛的女子都不行,我已經做慣了壞事,不是嗎?何況,你本就是我指婚的妻,為什麽,我不會這麽做?”他一步步逼到流霜麵前,墨玉一般的黑眸糾結著深沉的痛苦。
輕輕的風從窗子裏吹入,紅燭輕輕地閃爍著搖曳著。
今夜,是一個洞房花燭夜。但是,卻不是幸福的一刻,也不是輝煌的一刻,而是,殘忍的一刻。
“對不起!”她低聲道,她確實對不住他。
他沒有錯,錯就錯在他不該喜歡上她。流霜心中湧上來的全是愧疚和酸澀,早知他對她深情如此,或許,她不該利用這一場婚事。她可以想到,當他將她送走後,麵對這無人穿的華麗喜服,麵對這空落落一室的寂寞,他心中,該是多麽的難受和傷心啊!
如果不曾遇見百裏寒,也許,他和她……可是人生沒有也許。
“霜,我不要你的道歉,我隻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忽然一俯身抱住了她,將唇輕輕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唇好柔軟,可是他沒有嚐到親吻的甜蜜,嚐到的卻是鮮血的腥甜。她咬了他,咬破了他的唇。
他撫著唇慢慢離開,他知道他不該這麽做,可是看到她鳳冠霞帔坐在他的床榻上,就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在她的眼裏,這場婚事隻是一場戲,可是在他的心裏,永遠都是真的。
可是,她說得也對,他不會那麽做,他雖然霸道,可還不至於卑劣。他緩緩退了出去,並隨手扔了一件簡單的衣衫給她,低聲說:“換上!”
屋外,一彎冷月掛在枝頭。
水自多情,月自圓缺。
他就是水,秋天的一汪碧水,而她,是天上的月。他擁抱著的,永遠都是月的影子。
夜在黑暗中蔓延,秋水宮靜悄悄的,今日,是宮主的婚事,那些秋水宮的子民們,難得一醉方休,此刻,怕都在夢中吧。
秋水絕背著流霜,墨龍背著青兒。紫鳶和金虎殿後,秋水絕派出了他最得力的下屬護送他們。
一行人穿過樹林和花叢,來到了斷崖前。月色之下,隱約看到那條浮橋在風中搖擺著。
一行人還不及踏上浮橋,忽然一道閃亮的煙花升到了空中,隨著一聲爆破,綻出了萬朵梨花。
火把一支支亮了起來,玉容在侍女的簇擁下,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望著他們,淡淡地笑著。
“秋水,霜兒,你們兩個,太讓我失望了!”
“姑姑,我不能嫁給秋水!”
秋水絕默默地將流霜放了下來,使了個眼色,金虎俯身背起流霜,施展輕功,縱身躍上浮橋。墨龍見機,也負著青兒躍上浮橋。
玉容大吃一驚,她沒想到,在這樣的狀況下,秋水絕竟還敢違抗她的命令。當下,羞惱至極,拔劍在手,便向秋水絕刺去。
秋水絕揮劍擋住玉容的劍勢,兩人瞬間便戰在一起。
玉容連連攻擊,可是秋水絕和紫鳶擋在浮橋入口處,令她們根本就無法踏上浮橋。
玉容淡淡一笑,“秋水,你看看對岸!”
秋水絕抬頭望去,隻見浮橋對岸,也是星星點點的火光。心中頓時一沉,玉容料到他們今夜會走,自然不會傻到隻在這裏布置兵將。
“姑姑,你就當霜兒從來不曾回來,可好?就讓她走吧。”秋水絕道。
“不行!”玉容冷冷說道。
走到浮橋中段,金虎和墨龍便發現了對岸的火光,知道今夜是強走不了了,頓時都停下了腳步。
“回去吧!”流霜淡淡說道,心中一片絕望。
“長公主,有急報!”對岸的人群中,一個黑衣人忽然縱身向浮橋上躍來。
那探子躍過浮橋,手捧一封信箋呈給了玉容。玉容接過信箋,看了看,臉色頓時有些異樣。她將信箋扔給秋水絕,“秋水,你看看!”
秋水絕接過信箋,就著火把的光芒,細細看了看,臉色也是微變。
流霜知道有事,今夜怕是走不成了,便讓金虎帶了她回來。
“姑姑,出什麽事了?”
秋水絕默然片刻,說道:“東方流光約我們兩日後到西京郊外鏡明湖一見。”
玉容冷笑道:“沒想到東方流光竟敢約見你們,想來一定有埋伏,想要將我們一網打盡,真是癡心妄想。”
流霜心中卻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麽一回事,她了解師兄,他不會那麽做的。
“這封信是如何得到的!”
探子稟告道:“是有宮裏人親自送到雅心居的。”
這話讓玉容和秋水絕的臉色突變,他們沒想到東方流光竟然知道雅心居是秋水宮的據點。既然早就知道,而雅心居還是安然無恙,看來,東方流光並不像他們想象的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秋水,這件事,你怎麽看?”玉容問道。
秋水絕修眉微縮道:“我自小和東方一起長大,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是宵小之輩。況且,鏡明湖四周地勢平坦,不是埋伏重兵之地。所以明日,我想到鏡明湖會一會他。”
“好吧,我帶人接應你。”玉容點頭道。
“我也去!”流霜堅定地說道。
“你去做什麽?”玉容並不知流霜和段輕痕的關係,是以凝眉道,“你又不會武功,去了不是送死?”
“姑姑,我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就是師兄救了我,我相信他絕不會害我們的。”
玉容愣了片刻,才知道流霜話裏的師兄指的是東方流光,十分驚異地挑了挑眉。竟然是東方流光救了霜兒,這實在是她想不到的,或許她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
第二日,玉容派了好幾撥探子前去打探,終於確定了鏡明湖四周並沒有埋伏,才允了流霜和秋水絕前去。
鏡明湖是西京郊外最大的一處湖泊,四周是一片原野,視野開闊。岸邊有一些矮小的樹木,此時都披著銀白的霜雪。
天氣漸冷,前幾日又下了一場薄雪,鏡明湖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在日光下反射出晶瑩清冷的光芒。
流霜掀開車簾,便遙遙看到了段輕痕的一襲藍衣。他負手立在岸邊,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簡樸的馬車,馬車前後,也不過侍立著四五個侍衛。
看來,段輕痕此番前來,並不是以太子的身份,否則也不會身穿如此簡樸的衣衫,帶著寥寥無幾的侍衛。
流霜望著師兄挺拔落寞的背影,眸中不知不覺漾滿了淚花,一股悵然的感覺湧上心頭。師兄,約他們前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流霜和秋水絕乘坐的馬車漸漸行到了鏡明湖畔,段輕痕聞聲轉過身來。
那張俊美溫雅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好似藍天上的一抹日光,暖暖的,很美很動人。
“霜兒,秋水,你們來了!”段輕痕笑意盈盈地說道。
“太子殿下,約在下來此,要做什麽?”秋水絕扶著流霜從馬車裏走了出來。他倒是沒料到,段輕痕隻帶了四五個侍衛,回首看看自己馬車後尾隨的那些兵士,心頭微慚。
“有一個人要見你們!”段輕痕淡淡說道,神色忽然變得非常黯淡。
“是誰?”秋水絕和流霜都十分驚異,想不起會是誰要見他們。
段輕痕揮了揮手,站在馬車旁邊的藥叉便將他身後的那輛馬車的車簾掀了開來。
秋水絕和流霜詫異地看向車內,神色俱是一愣,車裏坐著的竟是一個老者,麵容非常消瘦憔悴,正倚在車內的臥榻上閉目養神。車簾掀開,一抹微光映入車內,那老者微微動了動眼皮,但是依舊沒有睜眼。
“他是誰?”秋水絕冷聲問道,不明白這個老者是誰。
“他是我爹,東方旭日。”段輕痕淡淡說道。
流霜再也沒想到,這個老者竟是段輕痕的父親東方旭日,不禁瞪大眼睛,細細端詳。看了半晌,才認出,果然是東方旭日。
算起來,他也不過才年過半百,但是,卻消瘦憔悴成這樣,以至看上去像一個耄耋老者。流霜依稀記得,當年,他帶人闖入宮中之時,是何等的高大威猛,流霜還記得當時自己躲在花叢裏,將他的麵容看了又看,刻在了心中。想著就是將來他化成了灰,也要認出他來。
可是,如今,這個殺了自己父皇害母後自殺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而她,竟然差點認不出他來。
她實在是難以將眼前這個老人和當年的東方旭日聯想在一起。
一個人的變化怎麽可以這麽大!
怪不得這些年,崚國的政權全部掌握在段輕痕的母親手中,原來,東方旭日已經病成這樣了。
秋水絕的驚異決不在流霜之下,他趨前一步,打量了一瞬,冷聲喝道:“東方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