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背叛
望著女鬼那張恢複了往日容顏的臉,南宮雲逸心中不由得有些觸動,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小手在她心頭掐了一把似的。
那張臉,讓南宮雲逸仿佛看到了女鬼的往昔--漂亮清秀的少女,為了能和心上人永遠廝守在一起,不惜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
可是,偏偏在那少女做好了舍身赴死的準備時,最愛的人卻鬆開了她的手。
或許就如鹿函所說,愛的時候海誓山盟,不愛的時候見死不救,當初少女就是因為愛人的堅定而不顧一切,可最後換來的卻是以性命為代價的背叛。
誰能受得了這樣的結局?就連南宮雲逸也不由得感到鼻尖有些酸澀。
就在這時,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將南宮雲逸的思緒拽了回來,她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巫小竹和巫小菊兄妹倆已經關切不已地跑到身邊。
巫小菊一眼看到了南宮雲逸,人還沒到跟前便叫道:“天哪!你怎麽搞成這樣子……”
話還沒說完,巫小菊又注意到了水中的波濤洶湧,還有沉沉浮浮的鹿函和那女鬼,不由得更是大吃一驚,“他……他在幹嗎?!”
“超度那女鬼。”巫小竹十分的冷靜,望著鹿函的目光裏沒有任何感情色彩,麵沉如水地對南宮雲逸和巫小菊解釋道:“那女鬼怕是一直不肯承認戀人舍自己而去,亦不肯相信自己已死,在怨怒交加之下,一直在這裏逗留不去……”
這種陰魂不散的鬼,會不停重複自己死時的痛苦經曆,讓那種痛苦周而複始地持續,而鹿函的所作所為,恰好是提醒了女鬼,她已經死了,隻有讓她在清醒的時刻嚐盡死亡和真相的痛苦,才能如夢方醒。
“世間所有的鬼物,都是因執迷不甘而存在,唯有解開心結,方可重新踏入輪回。”
南宮雲逸聽著巫小竹的話,再向水中望去的時候,隻見那女鬼已經消弭在了水中,而鹿函也仿佛精疲力盡了似的,兩次想要翻身爬上石堤,都差點兒重新滾入河水中。
巫小竹不動聲色地走到鹿函麵前,對著他伸出手,可是鹿函卻好像沒看見一樣,猛地一挺身躥上石堤,之後看都沒看巫小竹一眼,便徑直向南宮雲逸走去。
“沒事兒了吧。”
對南宮雲逸說這話的時候,鹿函一臉的嚴肅,但卻始終擋不住雙眼之中的關切,南宮雲逸不由得覺得心思有些沉重,也是那眼神,讓南宮雲逸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巫小竹剛剛說的那句話。
如果一切鬼物的貪戀人間都是因為不甘,那麽,讓鹿函牽腸掛肚的會是什麽呢?
愣神的功夫裏,巫小竹已經脫掉了自己的外衫遞給鹿函,示意他給南宮雲逸披上,同時,就聽到巫小竹語態淡然道:“今日見鬼救人,也算我大開眼界。”
南宮雲逸愣了一下,仿佛被巫小竹這話給嚇到了似的,從他的口中能聽到這樣的話,已經算得上是誇讚了吧?
然而誰知道對麵的鹿函卻是冷笑一聲道:“多謝,不過,還麻煩你收起你的品頭論足。”
說完,鹿函將巫小竹的衣裳扔在一邊,抱著南宮雲逸便起身離開了。
夜風陰寒,南宮雲逸也沒有帶著玉佩,根本碰不到鹿函,索性就任由他這麽抱著自己,低頭沉思起來,那個纏繞在心頭的想法,讓南宮雲逸有點兒不敢直視鹿函的眼睛,反正她知道,就算鹿函真的有一個牽腸掛肚的人,總不會是自己就對了。
心裏這樣想著,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南宮雲逸這就聽到鹿函在她耳邊揶揄道:“怎麽?冷了?我沒拿他的衣服給你,遺憾了?”
南宮雲逸忍不住抬起頭來白了鹿函一眼,這家夥總能找地方和自己挑刺,而且還都是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理由,南宮雲逸忍不住咬著牙道:“人家到底是怎麽你了?你張嘴閉嘴都要和他過不去?”
一聽這話,鹿函便氣不打一處來,本來他跑掉之後實在暈得厲害,幹脆窩在河邊橋下,直到看到南宮雲逸被水鬼纏住,也顧不得自己難受得緊,什麽都沒想便撲過來救她,沒想到還落得她這樣一番數落。
鹿函停住了腳步,作勢要將南宮雲逸扔下去,“他像個瘋狗一樣追著我咬,難道你沒看到?你還想讓他對我怎麽樣?送我去超生?”
南宮雲逸見到鹿函那架勢,下意識想要抱住他,免得自己摔慘了,可是手腳胡亂撲騰著卻根本碰不到鹿函,隻能一次次地從他身上劃過,弄得南宮雲逸又是害怕又是生氣,忍不住大叫一聲道:“你放我下來!”
這一聲不要緊,正引來了夜間巡邏的看更人,隻見那看更的老頭兒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南宮雲逸--準確來說,是懸在半空中的南宮雲逸,立馬大叫一聲,嚇得屁滾尿流便跑!
南宮雲逸和鹿函本來正在打鬧,反倒被老頭兒的反應給嚇到了,鹿函也下意識地鬆開手,摔得南宮雲逸呲牙咧嘴。
直到老頭兒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鹿函才回過神來,望著地上的南宮雲逸,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抱歉,我放開得太快了。”
“你給我等著!”
南宮雲逸和鹿函追追趕趕,一路回了南宮家。
折騰了一夜,天已經快亮了,南宮雲逸懶洋洋地打開被褥,忍不住埋怨道:“看來還能睡一會兒,白天還要去巡捕房。”
“放心吧,”鹿函躺在貴妃榻上,一隻手撐著腦袋,笑眯眯地望著南宮雲逸道:“這才剛開始,今後估計有的忙的。”
這話聽起來好像幸災樂禍,南宮雲逸忍不住回過頭來瞪了鹿函一眼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還嫌我不夠煩啊?”
鹿函翹著二郎腿,一隻腳晃來晃去道:“我可沒那麽無聊,我說的是事實。”
上次和花如顏狹路相逢,那女鬼跑得飛快,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出現了,恰好相反,花如顏想要修煉成鬼母,那麽必然需要許多陰氣,通過迷惑那對夫妻殺了孩子的事情,已經讓鹿函看出了花如顏那陰狠毒辣的做事風格,這女鬼為了修煉,必然會做出一些無所不用其極的事情。
鹿函忍不住歎了口氣,像是花如顏這樣的女鬼,的確應該收了她,讓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最好,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趕在花如顏傷害更多人之前將她繩之以法,否則花如顏一旦鬼力大增,到時候恐怕不好對付。
雖說想要查清周亦凡的事情,就得找到花如顏,但在鹿函看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鹿函不想讓南宮雲逸卷入這種事情,可是偏偏如果沒有她的話,自己卻哪裏都去不了。
正當鹿函為此而煩悶不已的時候,對麵的南宮雲逸突然一抬頭,興奮地望著鹿函道:“對了,我突然想到了個辦法,咱們不是想要抓花如顏嗎?那,上次我們也說了,花如顏如果隻是個普通的女傭,肯定不會做法害人的道法,不如我們去找找道觀裏的老道,看看有沒有線索順藤摸瓜?”
望著南宮雲逸那張認真不已的小臉,鹿函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看來,南宮雲逸是鐵了心要查明白這件事情,她那倔強的性格,自己恐怕是攔不住。
南宮雲逸本來已經是哈欠連天,但一說起查案的事情便興奮不已,拍著手道:“你不是說花如顏用的是邪術嗎?那肯定是一般道人不會用的法子,那我們就更好排查了!”
“好好好,那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不管怎麽查,也要天亮了再說,趕緊睡吧。”
南宮雲逸倒是安心睡了,可鹿函卻睡不著,他早已經不需要呼吸、睡眠和進食,這也讓他越發意識到,自己越來越像個鬼。
鹿函還記得自己見到那水鬼的時候,他好像根本沒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地和那女鬼鬥在了一起,連那些對付女鬼的辦法都好像是早在他腦海中紮根的本能,還有和巫小竹鬥起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渾身散發出來的陰氣。
難不成說,自己真的變成鬼了?
窗簾的縫隙中,隱約能看到天邊稀薄的朝陽,鹿函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擔憂,他不怕死,怕的是自己失去了人性,真的變成冤魂厲鬼,最好笑的是,鬼正是因為心存怨念才會存留於世,自己這種連怨念都沒有的家夥,恐怕做鬼都沒資格。
一夜無話,南宮雲逸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到了中午時分,她一睜眼便瞥見了蹲坐在床邊拄著下巴打量著自己的鹿函,連忙將被子拽起來一些,隻露出兩隻眼睛,對著鹿函埋怨道:“你怎麽不早點兒叫我起來?”
“看你睡得特別香,就不忍心嘛,”鹿函的聲音難得格外溫柔,看著南宮雲逸的目光也是柔柔軟軟好像薄紗一樣,正當他這眼神弄得南宮雲逸很是不好意思的時候,就聽到鹿函繼續道:“照你這個睡法,很快就可以拖出去賣給屠宰場呢!你看這一身上好的五花肉!”
南宮雲逸將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二話不說抄起枕頭就對著鹿函揮了過去,沒曾想手中的枕頭沒砸到他,反倒被這家夥抓住手腕,一時間掙紮不開!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姆媽的敲門聲,南宮雲逸連連擺手將鹿函推開,假裝乖順地對著外麵應了一聲。
“小姐喲,”姆媽的聲音中有些埋怨道:“你不出來吃早飯,我就知道你昨晚又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這樣下去成何體統嘛,你說說……”
姆媽的聲音就好像唐僧的緊箍咒,聽得南宮雲逸頭疼,她趕走鹿函,隨便換了身衣服就推門而出,打開房門的時候,姆媽仍舊跟在旁邊念叨。
“快點兒吧,少爺還在等你吃午飯,菜都涼了,還在等你呢!”
聽到這話,南宮雲逸有點兒緊張又有些內疚,連忙加快了腳步往前廳走去。
果不其然,正如姆媽所說,南宮雲澤此時正坐在桌子前麵,望著一桌已經涼了的飯菜出神。
南宮雲逸人還沒到身邊,南宮雲澤就好像已經認出了她的腳步聲似的,對著下人道:“把飯菜熱熱,先把給小姐的燕窩銀耳端上來。”
說罷,南宮雲澤對著南宮雲逸道:“昨晚睡得還好?”
“好,好,”不等南宮雲逸回答,鹿函在旁邊哼哼唧唧道:“她睡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鹿函一邊說著,人已經湊到了南宮雲澤的身邊,冷笑一聲道:“你睡得肯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