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引蛇出洞
一片寂靜的大舞廳裏,南宮雲逸那緩緩撐開雨傘的動作令所有人嚇了一跳,反倒覺得她這個大活人,簡直比死人還讓人不寒而栗。
隻是,他們並沒有看到,隨著雨傘的撐開,鹿函已經出現在了南宮雲逸身邊。
“你幹嘛呢!”巡長第一個反應過來,對著南宮雲逸嚷嚷一聲道:“我是讓你來查案,沒讓你來裝神弄鬼。”
南宮雲逸心說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裝神弄鬼,她拖著哭腔,指著不遠處那小舞台道:“巡長,誰又把她掛出來了?”
南宮雲逸本能的反應,是以為有人將死了的翡翠掛在了那裏,但是很快的,周圍人的反應告訴南宮雲逸,事情並非如她想象。
“南宮,”袁嘖在南宮雲逸耳邊輕聲道:“這不是翡翠,是又死了一個……”
南宮雲逸的心中立馬湧現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二話不說扔掉了手中的雨傘,兩步衝到了舞台前麵,一把掀開了幕布。
幕布拉開卷起的空氣裹挾著那具屍體,女人在空中轉了轉,最終將臉轉向了南宮雲逸。
那具屍體和翡翠的屍體一樣,在死前受到了凶手充滿藐視和侮辱殘害,南宮雲逸已經無暇去查看身上的傷痕,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是這女人的身份。
果然,當那張臉轉向了南宮雲逸麵前的時候,南宮雲逸覺得好像是心中最恐懼的想法得到了印證一般。
的確是小煙。
南宮雲逸雙腿發軟,身子一歪便坐在了舞台下麵,那屍體就垂在南宮雲逸的身邊,小煙那輕輕搖晃的雙腿甚至還時不時地碰到南宮雲逸的肩膀,但是南宮雲逸仿佛早已經感覺不到恐懼一般,她咬著嘴唇,突然感到彷徨和無助。
本來,南宮雲逸已經將小煙當做了自己全部的希望,但是沒想到,就連她也死了。
南宮雲逸那呆滯無助的樣子,令巡捕房裏那群五大三粗的巡捕們也忍不住有些惻隱之心,巡長歎了口氣道:“哎,都怪我,不該把這件案子分給南宮處理!南宮啊,你也看到了,這案子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現在就轉手交給……”
還沒等巡長這話說完,南宮雲逸已經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神堅毅地望著巡長道:“不用!”
翡翠死了,小煙也死了,可是巡長卻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都怪我”,這種說辭讓南宮雲逸感到好笑,難道兩條人命,就隻是換來他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南宮雲逸記得自己曾經在碼頭上看到過一個扛包做苦力的女人,脊背都被生活的重擔給壓彎了,可是身邊的人卻並未因為她是個柔弱的女人這一身份而有所同情,而是一味指責她幹活拖拉,這讓南宮雲逸想不通,為什麽在這世界上,越是弱者,就越是備受欺淩?
就像此時,似乎沒有人意識到小煙和翡翠的可憐之處,反倒因為她們的身份低微,更加覺得她們的性命如卑賤野草。
“不過隻是個歌女”,這是他們為自己的辦案失利進行開脫的理由,但是不能作為南宮雲逸放過自己的理由。
而且,翡翠慘死的第二天,小煙就死了,南宮雲逸隱約感覺到接下來還有人會死,她必須要阻止。
南宮雲逸那堅決的話語讓巡長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望著南宮雲逸,簡直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麽?”
“不用你們管了,”南宮雲逸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賭氣的成分,別過頭去不看那巡長,一字一頓道:“我會把這個案子查清楚的!”
“好!”巡長咬著牙叫了聲好,拍了拍手道:“好,這件案子查不清楚,你就等著……”
南宮雲逸抬起頭來,直視著巡長的雙眼道:“我主動請辭!”
在得到了南宮雲逸這一令人滿意的答複之後,巡長心滿意足地帶著巡捕們離開了大舞廳。
前一天見到的幾個癟三此時畢恭畢敬地站在南宮雲逸身邊,滿臉堆笑地望著南宮雲逸道:“那,南宮巡捕,這小煙的屍體……”
“你們兩個把屍體抬到後麵去,”南宮雲逸指著其中兩個癟三,然後對剩下的其他癟三道:“你們都聽好了,今天晚上都打起精神來,注意可疑人物,尤其是……道士!”
道士?癟三們麵麵相覷,不知道南宮雲逸怎麽突然對道士這麽感興趣,但是在南宮雲逸嚴厲的目光之下,癟三們不敢發問,一個個忙碌起來了。
將這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南宮雲逸來到了後台的化妝間,此時,化妝間裏的歌女們一個個麵如菜色,幾個歌女抱成一團低聲抽泣,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
望著她們的樣子,南宮雲逸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她拖過來一隻板凳堵在門口的位置,自己四平八穩地坐了下來,目光淩厲地從歌女們身上掃視過去,那眼神好像尖刀利劍,令歌女們紛紛垂下頭,不敢與南宮雲逸對視。
“小煙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南宮雲逸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她甚至能感覺到潛藏在自己聲音之中的憤怒,深吸了口氣後才繼續道:“你們不想死吧?”
歌女之中,一個年紀較小的女孩兒立馬發出了“哇”的一聲痛哭,身體顫顫巍巍地蜷縮在旁邊一名歌女的懷中。
這哭聲讓歌女們竭力偽裝出來的平靜瞬間崩潰,一陣陣低沉的垂泣聲此起彼伏,聽得南宮雲逸心煩意亂。
南宮雲逸突然覺得,懦弱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就好像是死循環一樣,越是懦弱,就越是容易成為被害者,也正因為成為了被害者,才讓她們變得更加懦弱,到最後隻能好像待宰的羔羊一樣,默默接受命運的處置。
“夠了,”南宮雲逸一拍巴掌,有些好笑地望著對麵的這些歌女們道:“你們覺得,小煙和翡翠死之前,有哭過嗎?你們覺得,哭有用嗎?要是不想死的話,就都給我閉嘴,現在能救你們的,就隻有你們自己!”
這一席話,讓那些歌女們終於平靜下來,有幾個還忍不住低聲抽噎,卻也捂著嘴巴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我問你們,”南宮雲逸一字一頓道:“小煙死之前,曾經跟我提起來一個道士,經常來找翡翠,誰知道那個道士的情況?”
歌女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那眼神來看,擺明了是知道什麽情況的,但是直到這時候竟然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南宮雲逸咬著牙罵道:“怎麽?還想包庇那個道士?等著他來殺你們滅口?你們別忘了,小煙是昨天晚上死的,誰想今天晚上死?”
“我知道!”南宮雲逸話音未落,立馬就有一名歌女連忙晃了晃手道:“我知道你說的那個道士!”
這名歌女告訴南宮雲逸,那道士看起來年紀不老小了,也沒什麽錢,隻是每次來的時候給翡翠帶些點心什麽的,看起來很是窮酸,姐妹們還勸過翡翠,讓她別和這種人打交道,免得惹麻煩。
聽過那歌女的話之後,其他幾個歌女也仿佛終於被喚醒了記憶似的,連連點頭,七嘴八舌地說起了道士的情況。
“對,就是那個帶著點心的。”
“我沒見過那個道士,但是吃過點心,還是小煙分給我的。”
“我也吃過,味道有點兒奇怪,挺特殊,但是還蠻好吃。”
“我剛吃完點心那天晚上就做噩夢了……”
南宮雲逸覺得有點兒奇怪,這些歌女的話題竟然都是圍繞著點心,仿佛給她們深刻印象的並不是道士,而是點心——有人說味道奇怪,有人說好吃,還有人說吃了做噩夢,但是不管究竟是哪種答案,都指向一個結果,這種點心很特殊。
最關鍵的是,小煙和翡翠都吃過。
南宮雲逸想到這裏,不由得心頭一緊,還沒等她思考出一個答案,一直懶洋洋靠在旁邊的鹿函開口道:“你讓所有吃過點心的留下,其他人出去。”
這樣吩咐了一番之後,房間裏麵就隻剩下了剛剛說話的那四個歌女,她們仿佛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一般,好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互相簇擁著站在房間中央,對著南宮雲逸投去了渴望求助的目光。
南宮雲逸打量著那四個歌女,隻有其中一人見過道士,南宮雲逸便讓那歌女憑著記憶描述出道士的長相,然後通知給了大舞廳雇來看場的那群小混混,讓他們四處去找道士的下落。
另外一邊,南宮雲逸也和領班打過了招呼,今晚要留下這四名歌女,領班聽過之後雖然有點兒不情願,卻還是點點頭同意了,臨走的時候,領班看似雲淡風輕地對南宮雲逸低聲囑咐了一句道:“那就有勞您看好我這班姑娘,我可受不了再死人了。”
大舞廳雖說嚴密封鎖了消息,但是多少還是有所走漏風聲,生意自然也受到了影響,還不到半夜,客人就已經三三兩兩散去得差不多了,這座往日裏酒色笙歌之地,此時顯得越發荒涼,頭頂不停轉動閃爍的霓虹燈更是滑稽。
南宮雲逸招來了混混們,得知晚上並未看到那道士,南宮雲逸對此並不感到驚訝,心想那道士殺了人,總不會明目張膽地出現,她幹脆擺擺手讓混混們清場,確認已經驅散了所有工作人員和客人之後,就讓這些混混們到後院去守著,有什麽狀況隨時過來。
“巡捕大人,”一名歌女見南宮雲逸要趕走混混,連忙惶恐不已地湊上前來道:“怎麽讓他們就這麽走了?怎麽不留在這兒保護我們啊?”
南宮雲逸擺擺手道:“現在要做的,是引蛇出洞,不是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