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非人非鬼
鹿函本來正在逗那小鬼葵喜，聽到老道這話之後，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望著老道。
一直以來，自從鹿函來到了這個時代之後，有人說他是鬼，有人以為他是周亦凡的魂魄，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是老道一樣說出這樣的話。
這話讓鹿函感覺到了希望，沒錯兒，這似乎就是他想要找的人，老道一下說出了鹿函的心事，他的確不是人，也不能算是鬼！
鹿函雙眼放光，想等著老道繼續說下去，然而這樣沉默地對視了半晌，老道卻始終一言不發，鹿函有點兒沉不住氣了，望著老道道：“然後呢？這就完了？”
老道兩根修長的指頭敲打著桌麵，打量著鹿函道：“總之你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至於其他的，我還要聽聽你的情況，要不然你讓我怎麽說下去？”
說自己的情況？鹿函咬著嘴唇，他沒辦法說，要是告訴老道自己是從後世穿越來的，老道估計會給自己吃點兒治精神病的藥。
鹿函從來沒有感覺過如此糾結，憋了一肚子的話卻不能說，不知道從何說起，思來想去許久，鹿函咬著牙道：“你既然說知道我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那你知不知道怎麽才能讓我回去？”
“這個嘛，要看情況……”
聽老道這話的意思，似乎是非說不可了，鹿函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道：“其實我的情況是……”
“我沒說想知道你的情況，”老道有點兒不耐煩地打斷了鹿函的話，一隻手攤開在了鹿函的麵前，指頭骨節敲在桌子上，就看到老道微微皺著眉頭衝著鹿函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要看你的誠意。”
哦……鹿函心下了然，看來這是想要錢的意思。
對麵的老道仰頭望天，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是鹿函能感覺到他時不時地在偷偷用餘光瞟著自己，那眼神實在是可以用奸詐來形容，鹿函心說自己平日裏總覺得巫小竹一副道貌岸然仙風道骨的樣子看著很煩，總裝的自己好像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可誰知道這當師父的更討厭，整個一個敲竹杠的樣子。
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前，錢這東西，對於鹿函來說就像是草紙，像自來水一樣，鹿函從來沒有因為錢的問題煩心過，似乎在鹿函的印象中，錢一直就是擺在他身邊的，隨時取用，不休不竭，但是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有因為錢犯難的時候。
鹿函咬了咬牙，心說自己這次算是栽在錢眼裏了，自己現在隻是個魂魄，去哪兒賺錢？總不能和南宮雲逸開口吧？
正當鹿函琢磨著該如何跟老道商量的時候，在那輕紗帷幔後麵出現了一個人影。
“榮道長。”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從帷幔後麵傳了出來，聲音十分悅耳，但是在鹿函聽到這聲音之後，卻不由自主地驚了一下。
這聲音於他而言很是熟悉，曾經在哪裏聽過，而且還不止一次，那渾厚的嗓音，還有說話時候不溫不火的泰然自若，聽起來都是相熟。
正當鹿函疑惑的時候，就聽到老道應了一聲，隨即，那聲音的主人已經掀開帷幔走了進來，鹿函一看，頓時差點兒叫出聲來。
眼前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南宮雲澤！
前兩天，姆媽告訴南宮雲逸，說南宮雲澤突然有事兒，臨時出門了，但是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到哪裏去，南宮雲逸為了這件事情還時不時擔憂犯愁，沒想到南宮雲澤這家夥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鹿函光是從照片上知道周亦凡的哥哥周亦恒，以及大舞廳的經理，這種人是和老道認識的，但是沒想到南宮雲澤居然也認識他，鹿函雖然從來沒跟南宮雲澤打過交道，但是以鹿函識人的眼光，總認為南宮雲澤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和什麽道門人士攙和在一起的。
老道見到南宮雲澤後，仍舊是那一臉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眼皮不抬，對著南宮雲澤揮了揮手，南宮雲澤這才在老道對麵坐下，這位置，也就是在鹿函的身邊，和他之間的距離甚至不超過一米，但是南宮雲澤根本感覺不到鹿函的存在。
雖說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在鹿函和南宮雲澤身上發生，但是對於鹿函來說，這畢竟不是在南宮公館，而是老道的道觀裏麵，不由得讓他覺得十分奇怪。
鹿函忍不住細細打量著南宮雲澤，雖然隻是幾日不見，不過此時的南宮雲澤看起來和之前的差別很大，首先是他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鹿函還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南宮雲澤的時候，他正在被那女鬼纏著，身上的陽氣被耗損得厲害，整個人顯得十分頹廢，現在卻總算是恢複了之前的正常情況。
不僅如此，鹿函觀察著周圍，發現之前纏著南宮雲澤的髒東西的確不見了。
鹿函曾經懷疑過，纏著南宮雲澤的，應該就是出現在大舞廳裏的歌女魂魄，那件事情處理掉之後，巫小竹給那些歌女的冤魂做過了超度，但是不知道纏著南宮雲澤的冤魂是否被解決掉了，現在一看，估計是老道給南宮雲澤處理過了。
對麵的南宮雲澤對老道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盡管那老道始終擺著一張愛理不理的臭臉，南宮雲澤和老道寒暄了兩句，見老道沒有與他談天的意思，南宮雲澤倒也識相，從風衣的口袋裏掏出了錢夾，將一遝鈔票送到了老道的麵前。
老道隻是眯著眼睛掃了一眼，隨即用不溫不火的語氣道：“南宮老板這可有點兒太客氣了，憑著咱們之間這關係，何必落俗套呢。”
南宮雲澤頓了頓，便輕聲道：“酬勞不多，我隨身帶著的現鈔有限，另外給道長準備了一根金條，等道長改日方便的時候，可以下山到洋行裏去取就行了。”
一聽到“金條”兩個字，這老道的臉上才終於展露出了笑顏，對著南宮雲澤擺擺手道：“客氣了客氣了，將來還指望著跟著你發大財呢，這怎麽好意思？這樣，反正我這兩天也沒什麽事情，明天，明天我就親自下山一趟！”
鹿函坐在旁邊，抱著膀子打量著這老道，心說也真是絕了，一見到錢，這態度變得好像見到親娘一樣，鹿函忍不住搖頭冷笑，嘖嘖了兩聲，那老道也不理會鹿函，一陣熱絡的寒暄之後便將南宮雲澤送到了門口。
天色不早，南宮雲澤告別了老道之後便離開了，那老道剛關上房門，馬上轉身回來，坐在桌子旁邊，抄起了桌上那一遝鈔票，吐著唾沫星子開始數錢，連著數了兩遍之後，老道這才得意洋洋地將鈔票交給了葵喜，“去，收起來放好！”
葵喜兩隻手捧著那一疊對他那雙小手來說有點兒太過厚重的鈔票，擰著胖乎乎的小屁股，屁顛兒屁顛兒就往後院去了。
發覺此時鹿函仍舊用一臉不滿又鄙夷的表情望著自己，姓榮的老道有點兒不太自在，嘬著牙花子道：“你不用這麽看我，我也是沒辦法，人生在世，誰還不用穿衣吃飯啊？再說了，道長我混到今天這一步，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價？！”
鹿函挑了挑眉毛道：“多少？天底下道士多了，沒見過你這樣的，你是比人家多付出了一條腿還是一條胳膊？”
老道痛心疾首地一拍桌子道：“是，胳膊腿兒我是不缺，但是你知道我為了練法錯過了多少人間美事兒？別的不說，漂亮的姑娘那麽一大把一大把的，可道長我呢？空有一顆君子好逑的心，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美人兒擦肩而過，你說我痛心不？你說我容易不？”
鹿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道：“真沒見過你這號的，這種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來吧，咱們討論討論，你到底能不能幫我？”
“能，當然能，我從一開始也沒說過不能，”老道翻了個白眼，說完這話之後，話鋒一轉道：“但是！”
一說到這“但是”二字，鹿函就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想要說什麽，果不其然，隻見老道聳了聳肩膀，順勢伸出手來，對著鹿函攤開了手心，這意思再明顯不過，老道今天是吃準了認錢不認人了。
鹿函被老道這架勢氣了個半死，臉上雖然不動聲色，暗地裏將牙咬得咯吱咯吱響，此時，鹿函雖然並沒有傷害老道的心，但是心中的怒氣已經引出了繚繞周身的陣陣黑霧，那些黑霧就盤繞在鹿函的身邊，仿佛隨時要將那老道吞噬一般。
見到這情況，老道不但沒有慌張，卻是不怒反笑，挑著眉毛望著鹿函道：“喲，看你這架勢是想和我練練？要不咱們就過兩招？”
沒等老道這話說完，鹿函背後的陰氣已經如同千萬箭矢一般，直奔老道而去！
那老道本來端端正正地盤腿坐在蒲團上，就在那黑霧直奔老道而來的時候，便看到那老道竟然翻身從蒲團上跳了起來！
老道看起來怎麽也有個四五十歲的光景，可是這身手利落的程度卻是超乎了鹿函的想象，隻見老道輕描淡寫地翻身騰空而起，正好躲過了鹿函身上向他撲過去的陰氣，然後身子好像一片落葉般，毫不費力地便輕飄飄落在了地上。
坐在對麵的鹿函眼看著這一切就這樣發生了，臉上雖然沒有做出反應，但在心裏確實是被這老道驚了一下。
果不其然，這老家夥有點兒道行！
鹿函此時根本不需要控製自己身上的陰氣，自從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身上真的開始出現鬼力之後，鹿函便發覺這些陰氣就好像是他的手腳一般，完全不用自己指揮控製，就好像是直接和自己的大腦連通了似的，能夠本能地完成他腦袋裏麵想要做的事情。
就如同此時，鹿函一動不動，那些陰氣就已經將老道籠罩在其中。
隻見老道不慌不忙，突然揮起了手，幾道黃符已經從袖口之中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