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小鬼葵喜
鹿函起初是被那憑空出現的小鬼給嚇了一跳，畢竟牆邊本來是什麽都沒有，突然出現這麽個東西，難免心裏麵有點兒緊張，但是很快的，鹿函突然想笑。
那小鬼大概就是個四五歲的孩子模樣，身上穿著一件淡青色的小褂子，撐著那衣服胖乎乎的，活像一根竹筍，腦袋上頂著個乖巧的瓜皮頭，脖頸後方還綁著根小辮。
小鬼剛出現的時候，似乎是還有點兒沒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一臉委屈地望著老道，嘟嘟囔囔道：“榮道長好！”
老道原來姓榮，見到小鬼和他打招呼，老道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對著小鬼比劃了一下，手指是往牆上指著，那意思，似乎是想要讓小鬼將牆上的照片給摘下來。
老道不這麽做還好，真是讓這小鬼去摘那照片，簡直是鬧了笑話——不過是個四五歲孩子的身高，勉強到一米高的個頭兒，踮著腳尖去摸那照片，卻連相框的邊兒都摸不到。
鹿函在旁邊看到這一情景，當即也顧不上什麽場合不場合的，笑得他前仰後合，嘴巴都快扯到後腦勺去了。
本來那老道還沒覺得怎麽樣，反倒是鹿函這笑聲讓他臉上掛不住，忍不住對著小鬼大喝了一聲，隻見那本來搖搖晃晃墊著腳尖兒的小鬼被他這一聲怒吼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不由自主便摔在了地上，戰戰兢兢地望著老道，就聽到老道怒喝一聲道：“摘不下來不會想辦法啊？”
小鬼這才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轉過頭來盯著牆上的照片。
鹿函饒有趣味地望著小鬼，道門的確是有些人會養小鬼，鹿函也有所耳聞，所以並不驚訝，但是要說親眼所見，這還真是第一次，而且這小鬼一看就是對人沒什麽威脅，蠢到連張照片都取不下來，實在不知道老道養這小鬼到底用來幹嘛。
解悶兒？鹿函越想越覺得好笑，一隻手捂著嘴巴強忍著笑意，不慌不忙地觀察著那小鬼的情況，倒是想要看看這小鬼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然而就在鹿函抱著幸災樂禍的想法正這麽看著的時候，隻見那小鬼始終背對著鹿函，盯著牆上的照片久久不動，鹿函以為他是在思考什麽，甚至聯想到了背對著自己的小鬼此時正是一臉無辜又無奈的表情。
可是，在這沉默之中，鹿函突然看到那照片被一層如同黑霧般的東西所籠罩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照片上麵縈繞不去。
眼前的情況讓鹿函不由得警惕起來，似乎這小鬼還真是有點兒道行，隨著那黑霧越來越濃，小鬼好像也在拚命發力，腦袋後麵的小辮子竟然都翹起來了！
隨著黑霧完全將那照片遮蓋住，小鬼突然叫了一聲，好像是發力到了極限，與此同時，那黑霧在一瞬間突然散去，牆上的照片也隨之不見了。
小鬼把照片不知弄到哪裏去了。
如果鹿函沒有猜錯的話，這種法術，應該就是他曾經聽說過的五鬼運財術，利用鬼怪來搬運，不光是錢財，可以說，如果是有道行的鬼物，隨便什麽東西他們都能拿走，又何況是區區一張照片。
發覺那照片不見了，老道一臉的得意，轉過頭來笑眯眯地望著鹿函，老道捏著嘴角兩邊的兩撇胡子，笑道：“怎麽樣，這下你沒證據了吧？”
“你當我是傻的！？”鹿函忍不住一拍桌子道：“我看都看完了，你說不承認就不承認？！”
吼過了這麽一嗓子之後，鹿函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好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因為這種事情和老道爭辯，最關鍵的是，這老道也讓人覺得很是好笑，就為了不承認崇陽是他的徒弟，居然讓小鬼把照片藏起來了，這種辦法簡直有點兒幼稚。
鹿函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對著老道道：“我也不和你爭，反正不管你怎麽說，我該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其實在和這老道交談了兩句之後，鹿函心中已經猜想出了個大概，眼下看來，崇陽肯定是老道的徒弟不假，如果鹿函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老道將自己從崇陽的手上給救出來了，所以自己現在才能大搖大擺地在這茅廬之中晃來晃去，至於崇陽嘛，大概是被老道給趕走了，反正鹿函沒有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
而老道狡辯的行為呢，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以這老道的身份，教出來了崇陽這種無惡不作直至走火入魔的徒弟，自己臉上肯定沒光，故而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和崇陽的關係。
但是這些都不是鹿函現在所關心的，他心中琢磨了一陣，覺得這老道看起來隻是老頑童的性格，但是本性並不壞，這樣一來，鹿函倒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計謀——既然崇陽和花如顏是一夥的，當初花如顏害死周亦凡，很有可能就是崇陽在其中幫忙謀劃，而崇陽是老道的徒弟，他是如何害死周亦凡，這法術老道肯定知道。
鹿函始終覺得自己和周亦凡的命運在冥冥之中有所關聯，否則自己也不會來到這裏，如果將自己的情況告知給老道的話，說不定他倒是能幫上自己。
想到這裏，鹿函醞釀了一陣，思量著該如何向老道求助，前思後想，鹿函覺得以這老道頑劣不羈的性格，先把他哄高興了才是正經事兒。
鹿函深吸了口氣，這才抬起頭來笑眯眯地望著老道，正想說兩句好話替老道歌功頌德，卻發現老道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那目光看著鹿函渾身不自在，警惕地往後挪了挪身子，皺著眉頭望著老道，“你這麽看我幹嘛？”
“怎麽了？”老道本來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曖昧目光望著鹿函，此時被鹿函提醒了一聲才回過神來，老道看起來顯然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一陣道：“我又不是看上你了，你怕什麽？”
“我說……”鹿函覺得有點兒無語，對著老道一擺手道：“在你眼裏，男人和男人之間是不是就隻有看上和看不上這兩種關係了？拜托，我是不會看上你的，也麻煩你不要看上我，我是個男人好嗎！而且，就算搞基，也得和年輕好看的小鮮肉搞基吧？”
“搞基？小鮮肉？你不就很年輕好看嗎？”
老道故作一臉天真的樣子，說實話，那天真的表情出現在他那張滄桑到溝壑縱橫的臉上時，總讓鹿函有種隱隱作嘔的微妙感，也不知道這老道是真不明白鹿函的意思還是在故意和他胡攪蠻纏，鹿函幹脆也不和他計較，頓了頓道：“這個嘛，我知道崇陽是您老人家的徒弟，是您老人家把我從他手上救出來的，對不對？”
“哎呀，這年頭做點兒好事兒想不留名真難，我這麽小心翼翼不想暴露，居然還被你看出來了。”
老道嘴上雖然這麽說，可是表現出來的卻是一臉爽到了極點的表情，鹿函懶得搭理他，仍舊裝出來一臉殷勤的笑容，繼續望著老道道：“榮道長一看就是仙風道骨，現在這年月，還有幾個人能有榮道長這樣的風骨啊！”
鹿函的話對老道來說可見是相當受用，那老道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聽到鹿函的話之後忍不住抿著嘴連連點頭。
但是在一陣得意之後，老道突然醒悟過來一般，警惕地望著鹿函道：“你小子該不會是有什麽事兒想要求我吧？”
鹿函也不直說，隻是笑眯眯地望著老道道：“你猜呢？”
老道一時間沒有說話，而是繼續打量著鹿函，片刻之後才喃喃道：“我剛剛就看出來了，你小子不對勁兒。”
合著老道剛剛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看著自己，是覺得自己身上哪裏不對勁兒，鹿函也警惕地望著老道：“你說我哪裏不對勁？”
“你……”榮老道擺弄著自己的胡須，在他身邊，小鬼正在給榮老道捶腿，那小鬼個頭兒很小，跪在榮老道的身邊，胖乎乎的活像個小肉球似的，一下下捶得很是賣力，忍不住呼哧呼哧喘著，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兒，此時榮老道一擺手，小鬼便挪著圓滾滾的小膝蓋蹭到了旁邊去。
擺在鹿函和榮老道中間的桌子上此時還擺著茶點，小鬼咬著手指頭，一臉渴求地望著桌上的茶點，口水都快要從嘴邊掉下來了，鹿函向來討厭熊孩子，但是此時看著這胖滾滾的小家夥，不由得還覺得挺好玩兒的，便捏起了一塊糕點，在小鬼麵前晃了晃。
反正對麵的榮老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者說隻是單純地賣關子，想要顯示自己的高深之處，此時鹿函就拿著糕點逗弄那小鬼，“你叫什麽名字啊？”
“葵喜……”小鬼怯怯地應了一聲，一張口，鹿函看到他嘴裏的門牙還掉了一顆，想必正是在換牙的時候。
鹿函拿著糕點在葵喜眼前轉了一圈兒，隻見這小家夥的眼神兒就一直跟著那糕點繞來繞去，鹿函便繼續問道：“那你今年幾……不對，那你死了幾年了？”
葵喜掰著胖乎乎的指頭，“一、二、三……五……五……五後麵是幾來著？”
鹿函被逗得哈哈大笑，這便將糕點塞進葵喜手裏，小家夥抓起糕點剛送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咬下去，就聽到那老道一拍桌子，嚇得葵喜手中的糕點掉在地上，小家夥心疼地撅著屁股，糾結地盯著地上的糕點。
鹿函也被老道那一聲拍桌子的聲音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就看到老道雙眼放光地望著自己，那表情興奮而又焦急，就好像是突然之間參悟透了天道一般，看得鹿函莫名其妙。
老道舔了舔嘴唇，激動不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你你……”
“我什麽我？你要說什麽？”
“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