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這不行,那也不行,真是夠了
春日遲遲,秦淮河畔煙波浩渺,畫舫悠閑往返,燈火迷離,絲竹隱約傳來,歌聲隨風入耳,吳儂細語不禁讓人駐足觀望,依稀能看到身段玲瓏的女子搖曳生香。
“相公,我們能不能……”錢若水伸長脖子張望。她對秦淮河的旖旎垂涎已久,即便再離經叛道,不守規矩,也不能逛畫舫青樓。後來去了涼州,倒是進了一回天香樓,可那還是在人家停止營業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看到。在洛陽時,她倒是想去,衣裳也換了,翩翩佳公子一個,可還沒走到門口,何風就告訴她,花銷要自己給,她就縮了回來。她雖然富可敵國,可那時並未知曉未來會怎樣,是否還會有回京的可能,自然不能大手大腳地揮霍無度。可後來她才知道,那些生意興隆的青樓都是雲氏名下的產業,她就算去逛了,也不用給一文錢。兜兜轉轉,她竟沒有機會親眼見識。
這隻是普通的春日夜晚,沒有節慶,街麵上的人也不多,往來巡查的宿衛軍麵容肅穆,嚇走了不少因春日回暖而上街的百姓,紛紛避之唯恐不及。隻有河麵上的畫舫依舊熱鬧喧囂。
“不能。”杜恪辰斷然拒絕,“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錢若水癟嘴冷哼,“也不盡然。後宮女子也不比這煙花之地少,我還不是身處其中。同樣都是以色侍人,隻是換了一個地方罷了。她們這些是明碼標價,賣的是皮肉,到手的卻是微薄的銀兩。而後宮一眾女子的價碼比她們卻高出許多,賣的也是色相,所求卻是滿門榮光。”
杜恪辰握緊她的手,“給朕時間……”
“陛下說笑了,妾就是發發牢騷。走吧,我自己花銀子,知道你手頭不寬裕。聽說這建康城最好的酒,都在這些畫舫上了。”錢若水打斷他的話,不是不想聽這樣的話,而是做起來太難。若是後宮隻剩她一人,如廢帝隻有祁豔,且齊國公軍權過重,世家就會人人自危,杜恪辰的帝位就不會那般穩當。她已不再做一世一雙人的夢,帝王之家又如何能尋常人家相比。她既已是皇後,就該有所取舍,這天下不是她一個人的天下。
“哪有你這般……”杜恪辰無奈,最終還是和她走上一艘停泊在岸邊的畫舫。
畫舫內金碧輝煌,酒香撲鼻,錢若水腹中酒蟲狂魔亂舞,她不禁咬唇自製。
老鴇見來人一身富貴,笑得跟一朵盛開的菊花,臉上厚厚的粉似要掉下來。錢若水腹誹,連春風閣的脂粉都舍不得買,怎麽能招攬生意。
“郎君看著眼生,這是第一次來玩吧?”
錢若水下頜微抬,展臂就搭在老鴇的肩上,張口就道:“媽媽有什麽好介紹嗎?”
老鴇被如此俊俏的朗君親近,老臉微紅,笑容更盛,“那要看郎君是喜歡妖豔的,還是喜歡清純的。”
錢若水為難地蹙起眉,“若是二者兼而有之呢?小爺我向來比較貪心。”
“郎君是要一個還是兩個?”
如此彪悍的問題,把錢若水難住了。她原是想來個二合一的,結果老鴇就想給她發兩個妞。
杜恪辰忍著笑,在她耳邊嘀咕,“你應該說喜歡身強體壯的!”
她回頭瞪他,耳珠不經意地擦過他的唇,很沒誌氣地紅了臉。
她把心一橫,甩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兩,“這樣吧,把你們這最紅的姑娘給爺叫來。”
老鴇兩眼放光,卻不敢伸手去拿,“我們這最紅的姑娘眼下忙著呢,我找其他姑娘陪郎君,包君滿意。”
“不行,給錢的是大爺,我就要最紅的姑娘。”這都老鴇太不會做生意了,她就算是找個不是最紅的,也能糊弄過去。這麽實誠的人,做生意怎麽能賺錢呢?
老鴇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眼見就能到手,豈有往外推的道理,“來人啊,給這位爺上好酒好菜。郎君,你稍待片刻。”
錢若水目送她離開的身影,“天子腳下,卻不是有錢就能享受到最好的東西和最紅的姑娘。而且這京城的商人都謹小慎微,怕得罪了王公貴族,也不會花自己的血汗錢找姑娘。這些畫舫能迎來送往的,大抵都是什麽人,我不說你也明白。”
杜恪辰豈會不知,他年少時便與管易逛遍京城的大小青樓,畫舫是這些年才興起的,可玩得起的人還不就是那些人。
“世家大都門風嚴謹,不會放任家中子弟在這種地方揮金如土。”錢若水想想自己剛才甩出去的銀子,胸口一疼,“你說我方才出手如此闊綽,會不會樹大招風?”
“晚了,都跟你說了,要身強體壯的,就像爺這樣的!”杜恪辰挺了挺腰,健碩的胸膛往前一送,凜凜生威。
錢若水輕嗤,“我倒是很期待是誰在這種地方敗家。”
“秦淮河上的畫舫近十艘,你能每一艘都逛遍嗎?”杜恪辰真想把她敲暈帶回宮,他隻是想借著春風沉醉的夜晚,牽著她的小手散散步,可小手是牽了,卻是兩個大男人的模樣,一路上各種被圍觀,連龐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回頭想來,錢若水身上有著無數的可能。在涼州時,為了換酒喝,她能在酒肆扮成波斯舞娘翩翩起舞,舞姿婀娜,纖腰誘人。和她在一起,想要安靜地散步似乎都成了奢侈。
“也不是不可能。”錢若水聳肩,“小爺有的是銀子,怎麽逛都可以。”
杜恪辰彈了她一記響額,“就逛這一處。”
“我要身強體壯的還不行嗎?”錢若水嬌嗔。
杜恪辰輕輕勾住她的手指,挑眉道:“朕很便宜的,包君滿意。”
錢若水臉都燒了進來,嫌棄地丟開他的手。
陛下,你的節操呢!
老鴇去而複返,麵有難色道:“郎君稍安,我們頭牌心雨姑娘很快就下來。”
畫舫有兩層,上層可俯視江麵,臨水遠眺,再加上美人相伴,漫漫長夜不過是彈指間。錢若水所處的位置是船艙,滿堂賓客,酒已至半酣時,行事也就放浪起來。
錢若水在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有銀子就是任性,馬上就能有最佳的位置和最好的酒菜。
“看看這些人,可有相熟的?”錢若水隨即開了一壇子酒,她不急著找姑娘,往往煙街柳巷才是各種情報的集散地,而人在酒後往往會口吐真言。
杜恪辰並不認得,他隻認得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且並不一定能記得他們的臉。他示意龐統,“你認認。”
龐統舉目望過去,“大都是一些三教九流,還有幾個是朝中六部官員的子弟。”
他言簡意賅,“倒是沒有娘娘所說的世家子弟。”
“六部官員又不是世家,意思就是新近的寒門子弟?”錢若水冷笑,“富貴來得太容易,人就容易張揚。”
“其實這艘畫舫並不是生意最好的。”龐統在杜恪辰的授意下道:“那邊的畫舫才是世家子弟最愛去的,有煙雨樓的時雨姑娘。”
“那邊有時雨,這邊有心雨。”連山寨都有了。
錢若水托腮四顧,“算了,這酒也不好,姑娘也沒有,還是換一艘吧!”
杜恪辰按住她,“你這是想做什麽?”
“想找姑娘。”錢若水頓了一下,“還有酒。”
人多的地方才有八卦,尤其是顯貴多的。就像是貴女圈的聚會,八卦從來就不缺,信息量巨大。
“佛兒。”杜恪辰壓低聲音,“別胡鬧了。”
“你不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火患嗎?總會有人酒後失言。”錢若水也不怕對他說實話,“一連數日都得手,就會有人想要炫耀,想要證明自己的手段有多高端。”
這時,從甲板上下來一個搖晃的身影,大聲嚷嚷道:“是誰,是誰跟爺搶女人?有錢了不起啊,爺跟心雨姑娘那是有感情的,等爺娶了親,定是要納心雨姑娘的。誰?那是誰,讓他滾蛋。”
錢若水頭皮一陣發麻,這是誰家的敗家仔,竟然大言不慚說要納風塵女子為妾,他那未過門的妻子可真是可憐,遇到這樣的男子。
“是小爺我。”錢若水迎上去,“小爺給了銀子的,明碼標價,爺花得起銀子,就能要心雨姑娘。這煙花之地,說感情那不是跟銀子過不去嗎?”
那人倒是長得頗為俊秀,卻是一副弱不禁風之相,要是大打出手,也不用龐統,她一個人就能搞定。於是,錢若水大膽上前,把他身後的女子搶了過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心雨姑娘吧?”
那人大怒,“放肆,那是爺的人。”
雖然說凡事總有先來後到,可這種地方是銷金窩,誰的銀子多誰就硬氣。
“佛兒。”杜恪辰低喝,“把人給他。”
那人看到她身後還有人,抬眼望去,當即酒醒了大半,兩腿打著哆嗦,臉色慘白。
錢若水察覺有異,這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不可能有機會得見天顏,若說是誰家子弟,可誰家子弟能被杜恪辰一眼認出來。
她當即明白過來。
這是柳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