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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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團裏時常有女孩來做著所謂的模特,繆博也會客串其中與女孩搭檔成情侶,由大家練習人像拍攝。在一個英語輔導班,繆博認識了叫朱甜甜的女孩,他自然也約來,一起去了大唐西市參加拍攝活動。
他們讓她叼著香煙,或撿起隨即躍入眼簾澆綠化帶的皮水管向路上噴水。然後,不知是借手中死沉的黑家夥耀武揚威地擺出架式,接著,東一張,西一張拍起來。或者,一窩蜂而上,貌似專業地齊刷刷跪在地上,像老太爺的葬禮上一樣,連新近開張的商鋪仿佛也受到了不小的騷擾,裏麵的店員一臉驚恐。
誠然,我喜歡過一個叫克林頓?米萊特的攝影師,為了尊重並與被拍攝者處於平等位置,或創作本身需要被拍攝者散發出的自然神情,而跪在被拍攝者麵前。可是,他決計想不到,一群拍攝者齊刷刷雙膝跪在地上的浩大場景。
但無論如何,在這一群人裏,我慶幸認識了朱甜甜。進而通過她,得以和潘恬在失去聯係很多年後,重新相遇在省網球館的台階前。
遇見的那個上午,與王彬寰陪他的高中同學去4S店看車,那天是夏天裏已經開始熱的時候,在606路空調車後排較高的座位上坐了很久,才到了幾乎是終點站的汽車城。幾個4S店裏輪番谘詢、試車之外的時間裏,讓人感到一種被烘烤的燥熱,現在甚至還懷疑那地方一棵樹都沒有,當然,路邊細株的行道樹應該是有的。
試完車已是下午,女孩兒說早上吃了媽媽的紅豆包還不餓,便沒吃飯和事先約好的同事走了,我們於是約了另一個女孩兒在秦唐一號吃飯。見到她已是下午四點,女孩兒趕場子一樣吃完飯便赴了德福巷一個茶樓的同學聚會。看來每個人並不是全副身心與我們相見,他們身上千絲萬縷維係著屬於他們的很多人。
和王彬寰走在夏日炎炎的南大街,腳步疲倦,漫無目標。在朔州呆一段時間,是這副狀態的原因之一也未可知,反正沒有女孩陪大概是我們懨懨不樂的共同原因。
我談起攝影團裏,一起出去玩過的朱甜甜,她不久前發來信息,之後也沒見成。我遞手機讓王彬寰拔電話(他的電話是漫遊),王彬寰說:“你打。”
“你打。”我說。
“你打!”他說。
“你打麽!”我說。
“哎,你打麽!”他說。
在這番“你打你打”的爭執之中,電話已在未知的情況下拔了出去。停了一會兒,我輕吸口氣,又拔給她。她用欣喜的聲音確認一樣說:“王彬寰回來了?”
“你怎麽知道?”
“剛才接到你的電話,聽到‘你打你打’的說話聲,我聽出了王彬寰。‘喂’了半天,也沒有人說話,我就掛了。”
我頭部上方出現了三條黑線,腋窩的兩滴汗滑到了腹部,稍做鎮定,我問她一會兒出來不。
她的聲音有了略帶疲憊的語氣,說在忙畢業的事,晚上八點鍾才可以過來。
我們繼續東遊西逛,去椰島理發店剪了頭,在百匯鏘鏘音樂挑了幾張打口碟。這時間裏,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的裸體。直長發散落在她小餐包大小的乳房上,漆黑光亮的伸直陰毛呈麥穗狀,她是躺著的,小陰唇多出0.5厘米沿著大陰唇切割出褶皺的邊,讓我想起馬卡龍中間的裙邊。不過,更多的是她皮膚的觸感,像輕薄滑軟的表皮下麵還覆了一層融化的黃油。想及此,尿道收緊了一下,我排出一些並非精液的分泌物。
最後總算挨到八點,或者不如說,時間抵至八點的時間裏,同樣使我期望也未可知。在省圖見到時,朱甜甜穿了件阿迪的紫色連身裙,高跟涼鞋,頭發染成栗色,發梢也燙了卷。夜晚的燈下,皮膚比之前見麵那次白很多,像揭去塑料薄膜的白瓷磚。連身裙怎麽說好呢,後來可穿裙子的日子見到我她常穿。我問過,她的理由是:“好穿,隻消一下子就套上了。”事實上,她的不少照片我也看過,讓人有種漂亮衣服穿在女孩兒身上名至實歸的感覺,與漂亮衣服僅作為武器而被作踐地加以利用,裹在女人身上截然不同,當然,一些隻示人的背影除外。並且,與她的漂亮的裸體相比,我仍喜歡適當的衣服與她身體渾然一體的感覺。
她帶的同伴是潘恬,第一眼看見她,我吃了一驚,就像有人把很多年前,我用過的一款嫩綠色漢顯BP機一樣的東西翻出來擺在我麵前一樣。這樣說也許不妥,雖然她的上衣顏色和BP機一模一樣。但是,我們隨時在某處相遇的感覺是相同的。隻是無法準確料到具體方式。即——遊晃了一天,無聊中約一個見過三回的女孩。甜甜未事先告之而隻是在快到達時問:“我可以帶上同學不?”
我說:“當然。”
最後她愕然道,“呀,你們是認識的!”
而讓我心裏也愕然地想,這麽多年來,她並沒有離得我太遠,在方圓幾公裏中與我共同擁有著交集。而且,由一個讓我幻想了一下午裸體的人帶到我麵前。我不是“拔屌不認人”的人,盡管我和朱甜甜並沒有發生過性關係,我隻是在攝影團的室內人體攝影練習時,看見了。以及因為別的原因,我觸過她的身體。而這一切,在遇到潘恬的一瞬間,我希望這些並沒有發生過。
此外,有必要補充兩句的是:
前一晚上的時候,夢見少年時代的女生同學。女同學是我並無好感也談不上討厭的同桌,自然,也幾乎不會想起她。夢到她更是令人感到唐突。然而,卻是很久不做夢,不夢到過去人事的午夜——她在平房的教室間穿梭,參加一個慶祝新年的遊樂比賽。項目很多,能記得起來的是扔套圈,蒙著眼給娃娃粘鼻子,在課桌圍成的“魚池”釣魚……然後用獲得的紙券去一間教室換取獎品。夢裏,不論我去玩哪個項目,她都在我身邊,而我內心卻隱隱地渴望著碰到喜歡的女孩兒。接著,那個女孩被悄然不覺得替換成了中學時代某個算是有好感的女生,她在下午上課前清靜無人的教室裏寫作業。過一會兒,看看地圖,然後在本子上寫下一個奇怪的地名,我趴在地圖冊上找半天,找到那個犄角旮旯裏的地名給她看。接著,她轉身看看地圖,又在本子上寫下一個地名……直到遇到一個怎麽也找不見的地名,而自己卻忍著小便不肯善罷甘休,翻來覆去地尋找……然後便醒來。
夢自然沒法解出其代表的現實意義。之前一段時間,常常加班到很晚,日以繼夜地在參與一個橋梁項目的份內設計與計算,當然無暇回憶什麽,更沒時間回憶喜歡過哪個女同學來而使得晚上能夢到她。然而,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做一種並非日有所思,受環境影響的夢。或者,一直逃避的東西,夢裏與自己狹路相逢,狼狽不堪直到醒來;及揍了討厭的人一頓——這點似乎看出現實中,我並不痛快的一麵……恰恰都不是這些。那是獨立於普通夢之外,特別出現的。
高二的時候,曾夢到去了一個是平房的中學,遇到的一切都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寬深的教室,鉻黃的實木課桌,牆上大約古代或近代的名人畫像背著掛過去。我和幾個同學在那裏玩著,像等待著鈴聲,但心裏明白是在等待考試……最後,有沒有考試記不清了,隻記得獨自走出教室,繞過水泥路,看見兩個女生在玩跳繩,繩是草做的。躲過她們,我就走出了大門……
隔一天,老師宣布,會考在二十一中。覺得這也沒什麽,我並沒有去過那裏。然而,當我進了那所學校,走進那間教室,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想想才發現,這不是前一天的夢境嗎?最讓我吃驚的是,考完試後,我磨嘰到很晚,走出教室後的路徑和夢裏相似,除了兩個女生在跳塑料繩外,沒有一個人。這著實嚇了我一跳。
之後,一些有情節而陌生的夢,便留意著。果不其然,白天就會發生從大體輪廓上與其毫無二致的事,隻是細節上許多東西被替換成類似的。
我相信,清晨的夢,多少將我和王彬寰去試駕(他接近中午才打的電話),或者將遇到過去認識的人以夢見老同桌這種方式提前傳遞過來。牽強點的話,感覺一般的同桌是“甜甜”投射,考我怪癖地名的同桌是“潘恬”的投射。這樣說也許太過神秘,或者是不可信的。不過,重新遇到潘恬這件事遲早發生——這在我心裏是注定好的直覺。
小時候長輩是同事。假期,她被母親帶到單位,在辦公室玩煩了,帶上作業步行到二三十米外的地方,怯怯敲我們家木門。進來不多說什麽,趴在桌上趕寫暑期作業,不知道的題可以問我,鉛筆寫粗了,由我代為削尖。寫罷作業便和我在被母親打理得條理清爽,蔥鬱的庭院裏穿梭。隨處的光影、湛藍的天壁,僅有黑發、白裙和麥色皮膚三種純粹顏色的她走在預製水泥板連成的“L”形路上(下麵是埋電纜的渠道),草葉與蔬菜掩蓋了水泥板邊緣,她的吊帶裙摩挲過淺綠的玉米杆或心形紅薯葉,小跑時,西紅柿株拍打她的裙子,散發出特別的氣味。停下來,她在竹竿支起的豇豆與黃瓜棚裏,用手遮住乜斜的眼睛透過葉子空隙看太陽散來的光粒,或著她半透明的雙手。那手剛被我用鳳仙花塗了粉紅色的汁液,她不由自主地在太陽下烤一烤。接著,她轉而仰臉望起向日葵帶著微笑的花盤,花盤已開始不堪負重,低了頭。
她住在家屬院,與大自然接觸不多,在種滿植物的地方,顯得盡情而稚拙。不過,也是不一樣的安然,與上完鋼琴班,敲開大門時那種繃著疲乏的表情比,此時是鬆馳的。
葡萄架上的白葡萄一點點通透,她像是有了清淺的笑容,用認真的神情仰頭打量著它們。大意是說:該吃了吧。
於是,我便踩上凳子用剪刀剪下洗淨,放在盤子裏一人一顆相互揪來吃,或互送入對方口中。葡萄粒小,無核,是一株原來在花盆裏觀賞的葡萄藤,後來花盆打碎,栽到了屋前泥土裏,它才爆發了驚人生長力。葉子像獨立後的美國,短時間內迅速豐茂為原本十倍,主幹中蠱似的粗了幾圈,膨大為成人的手臂,而且藤皮鼓脹,看得快要炸裂了。現在想來,大概花盆總歸是牢籠,植物有靈,想必埋怨花盆這類東西。不過它的長速也著實讓人害怕,讓人不得不提一下長得半大的那隻羽毛雪白的小來航公雞。它已經在練習打鳴了,雖然聲音粗而短促。然而,卻不知什麽原因就死了,死後被埋在了葡萄藤旁。或許得了小公雞某種願力也未可知,反正爆炸散射成翠綠茂密的蔭蔽,一直爬上了屋頂。使得炎熱的夏季,我們得以在其下避開暑熱,獲得百串甜蜜的饋贈。
透著邊緣模糊光斑的藤下,你一顆我一顆分食葡萄,我和她像磕瓜子有序且充滿節奏,獨自而一致。正午時分,她仰臉看天,問我為什麽老兒爺兒(太陽)這麽大,我隨口說道:“老兒爺兒吃不到葡萄,氣得撐飽了肚子。”
她小我五歲,初二時她還上小學。值大學大整數的校慶,大概,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那天,高年級給低年級發氫氣球,我知道她隨同學也在遠處哪個方隊裏,忍不住獨自逆行在看不見盡頭的人海中尋找舉有她班級的牌子,如逢亂世,驚喜地站在她麵前,把氣球遞給她。亂世是我的幻覺,總之,隨處飄著旗子,地上散落著彩色紙屑,遠處有不明故裏的巨聲鳴響,人們力圖在擠了過多人的固有寬度水泥路的混亂中,有序完成屬於自己的移動,衝擊著頭一回遇到如此場麵與光景的我。不過接過氣球她並不是熱烈的,臉上也沒有稱之為喜悅的表情,想必所有小朋友還沒有領到氣球時,她不願意接受這份特權。
在預期中,她接過氣球的眼神至少是熟悉的,有著我為她抓到無花果樹裏褐色桑天牛時的瞳子——漆黑色,亮晶晶的,連帶著問一些問題的清脆語調。然而,卻不是。
為了解釋這件不符合預期的事,我甚至想起不久前寫作業時,她放下筆要去洗手間的情形。
需說明的是我們家的“洗手間”是爬滿菜葫蘆的旱廁,隱藏在庭院深處的角落,無抽水馬桶,有的是蚊子與讓人不快的味道。便池是爺爺用水泥與紅磚築就的深坑,踩在深坑之上的預製石條上,連我也會害怕。她已經九歲了,堅持一個人進去,隻是要求我在外麵陪她,並不時地說著話。當時碰巧家裏沒了衛生紙,我給她一張白紙,她遲疑地接受了,一路上輕輕地揉著,把紙的每一個角落認真揉成細細的褶,那情景反倒讓我有些困窘。出來時,她在芝麻與鳳仙花圍著的水池中洗了手,隨即告訴我被叮了,讓我為她塗風油精。
我從抽屜裏找到風油精,走出房屋,她就毫無遲疑扯下有小花邊的內褲,指著腿根處的一個粉苞,然後,沒怎麽在意地欠著身子。突然而來的情景讓我愣住了,隨即克製著亂了的心思,用風油精的瓶口對著那個苞轉著圓圈塗,手抖塗不好,不知道該往哪看,也頭一回發現“目不斜視”也是種修煉。我死死看著菱形的苞,不消一會兒就塗了十幾次。時光不容停滯,我適時地說了:“好了。”她提起短褲,拂下長裙,什麽事也沒有,夏日的知了明火執仗繼續叫著,聽來,聲音變成某種撫慰,甚至覺得那聲音既美好又夾帶幻覺,像伏於宮殿柱子傳來失真的回音似的。以至於想起這件事,我常會覺得耳鳴。即便是到了成年。
對她來說是否存在深刻的印象,不得而知。從最初不知是不是羞恥,到後來想告訴她時,才發現,她已不聲不響離開了我,像被什麽奪去一樣。我去過她家,記得,站在客廳裏,我用手指撥動琴弦,讓她背過去猜是什麽音。然而,我卻沒有去找找看,為什麽她不來了。也沒有想想看,她接受氣球時的表情,到底有什麽含義。自然,那時的我,是想不清楚這一點的。甚至,我認為,她不再喜歡我了,還是識破了我心中一些在她心靈中齷齪的東西。
但是,漸漸地,心裏卻篤定:隻要在小寨這一片地方不停地行走,現身,就總會遇到她,然後和她談談,解釋一些什麽。然而,我們一直再未相遇,哪怕後來得知她在這附近上了四年大學。直到那天。
她穿著兒童領的套頭綠衫,牛仔褲和坡跟涼鞋,樣子有些纖弱。臉夾的兩片嬰兒肥和過去沒有多大分別,大概隻是上下拉長了。除了劉海遮住前額讓我有一秒鍾沒看出來是她,身形和舉止晃動著一眼便讓人熟識的樣貌很快喚醒了我。不過沒有我想象中長得大,似乎身量未足,僅增加了六七歲的樣子。作為少女而具有的,如同春天剛飛回簷巢的鳥兒靈動的麵孔已然失卻。她半藏在甜甜的胳膊後,定然窺了我一會兒,然後,就輕輕搖著頭,碎花一樣地泛笑起來。這讓我心頭湧起了一股釋然與歡喜。在熟悉與陌生中,我看到了跨過歲月之河長大後的她。像看到樹上半紅半青的蘋果,而自己僅記得蘋果樹還是樹苗時,掛著幾片青綠葉子和白色花苞時的情形。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我的雙眸,似乎表示確有其事——過去的事,我記得一清二楚,當然,那眼神裏沒有我想象出來的任憑的責怪。
我們朝幾步之外的真愛星座走去。朱甜甜也顯得歡欣,我們之間的僵硬之處似乎因潘的銜接而一掃而空。我並肩在她的旁邊,問起她的父母,上學,以及這些年怎麽樣的瑣碎問題。她細聲回答,說了“挺好。”彼此互問了搬家的時間,爾後,可能因為問得太過粗糙,或者,彼此的回答過於簡短,我不由得無話可說,隻是衝著她傻笑。看得出,她臉上多了些紅暈,並試圖克製著自己。
隨之而來的沉默中,我的大腦仍舊飛速旋轉,搜索一切她的相關詞,奈何,可能轉速太快,浮現在我腦海的均是些破碎的太空殘片。不久,我們便走到KTV的安檢門。
包間裏,我唱了一首歌,以想聽潘活唱歌,擱下了話筒。在隻有顯示器光亮的黑屋子裏,我坐在軟硬適當的真皮沙發上,特別留心聽著潘恬的聲線,就像恢複丟失的數據一樣,捕捉著她身上的信息和一舉一動。
她彎在點歌器前,熒光在她臉上布上幾樣色彩,讓我覺得她已然是另一個人,而且是一個長大的,有獨立氣韻的小女人。除了皮膚微黑之外,漂亮了很多。她試了下音,然後恬淡地唱《春光》、《孩子》、《對你說》、《年華》、《潘多拉》、《兒歌》、《畫心》。每首歌裏的伴奏背景盡管看上去十分廉價,但還是營造出了某些讓人看來感觸的氛圍。即便看似雜亂無章的尋常歌曲,裏麵都會隱藏著和她相連的信息,隻是看我是否讀得出而已。
有一首是《氣球》,有些悲傷,唱悲傷歌曲,心裏或許有些相近的情緒,不過,我理解不了,除去過去的記憶,眼前的她無非是個普通的女孩兒,普通的讓我覺得我們隻是剛相識。
最後,她展示才藝似地,唱了一些與之前歌曲不和諧的《邊疆的泉水清又純》、《洪湖水浪打浪》、《南泥灣》,聲音也不像她的,完全是另一個風格另一個人,不由得讓人詫異。不過我馬上想到這是母親也曾唱的歌。
之後我告訴過潘恬,我說:“你怎麽唱的都是我媽在庭院勞作時愛唱的歌,而且聲音都一樣。”
她瞅了我一眼,沒說什麽。倒讓我心裏多了些迷惑,以為她曾偷師母親的唱腔。誠然,母親十分喜歡唱歌,她的嗓子清越悠長,能和她聲音完全一樣,可能性不大。
王彬寰唱歌時,她的視線會離開屏幕,無意識地瞄過來。朱甜甜也會。不過這不奇怪,如果她們見過演唱培訓班上王彬寰i、a、e、u、o一板一眼跟老師練過,也不會認為他唱的有多好,而且,起跑線也不同。不過,我心中一廂情願的什麽卻冷下來,不知是潘和我不親近,還是自己不夠冷靜。一如我遞氣球時的一樣,雖然她是否記得那隻氣球也未可知。
女孩們一般會對王彬寰充滿了唱歌之外的好感。唱歌,不過是展示一下王彬寰把女孩吸引住的前戲,尤其是唱起甲殼蟲的《黃色潛水艇》,習以為常的路數讓我開始倦怠。
潘恬不唱時是安靜的,近乎於枯坐在沙發上,因為麥克風聲音很大,也沒法說什麽話。然而,這使我更想拉起她,帶她到哪個咖啡館,坐一晚上,和她隨便說出浮到嘴邊的一切話。雖然,無法確定她會願意。
不久,快十點的時候,朱甜甜說明天還要早起去辦事,潘恬也說一定要回去。便在門口擋了車,由她們乘車回家了。
從那以後,我們就不知疲倦似地見麵來著。並不是我和潘恬,而是我們四個。她們倆總是隨叫必帶著另一個,像是總粘在一起。有時,如果朱甜甜確實有什麽事,一旦忙完,會立即發短信過來。盡管時間有時晚而被我改為其它時間。
那時,碰巧有多餘的時間。而可能並不是因為潘恬,我們與朱甜甜的聯係多過從前。再說,多一個漂亮的女孩一起吃飯、聊天並非什麽不快之事,隻是後來的情況,讓我陷入了某種程度的尷尬。當時,我卻渾然不覺,後來才漸漸明晰,兩個女孩都認真來著,並為此一度暗中鬧了別扭。這些情況出現之前,請容我簡單談下我的好朋友王彬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