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醒酒花
鄭逸傑回頭笑笑說:“多虧你有如此妙術!這次你肯幫我做事,我一定好好感謝你!你的生意,我也會照顧你的。”
“您太客氣了!”陰影中的人講,“二少爺是上海灘風雲顯赫的人物,能夠為二少爺獻點力,是我求之不得的榮幸!”
殷震賢帶著小學徒出了庭院,外麵已經是漆黑半夜,找不到一點人影,哪裏去尋黃包車?小學徒說:“夜裏出診應當是病人那邊安排好車輛的。如今我們急急忙忙出來,哪裏找車子啊?”
殷震賢說:“今天這事太蹊蹺,我的頭現在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我們往前麵走一走,接近鬧市了,就會有車子。”
兩個人向前走了有四五裏路,正好看到一個拉夜路的車夫駕著車走過。小學徒呼喚來,叫殷震賢坐了上去。走到半道,車夫忽然停下來說道:“這路邊好像躺著一個人?想必是忽然得病暈倒了?”走過去看看說:“奇怪,還是個女的?”
殷震賢下車過來,但覺酒味之外另有濃濃的脂粉香味,十分撲鼻。借著月光看看,那女人的容顏一下子被殷震賢認出來:正是‘群玉坊’的泓四小姐。殷震賢連忙扶起來叫道:“泓四!你怎麽在這裏?”再看泓四渾身冰涼,麵色蒼白,好像是飲酒過度癱倒在地,昏昏然人事不省。殷震賢摸摸脈搏,脈搏跳得虛弱卻急促,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麽病症。殷震賢想想這事情好不蹊蹺,奇怪道:“泓四不是一般的女子,縱然喝醉,身邊總應該有人陪伴的,怎麽會這樣一個人昏昏倒在大街上?”車夫問怎麽辦,殷震賢說:“醫生總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連忙將泓四抱在車上。泓四的住處殷震賢是去過的,所以吩咐車夫將泓四送到她的住處來。
殷震賢坐在泓四身邊,但覺泓四身上有陣陣熏香撲鼻而來。殷震賢知道泓四喜歡用各樣的香脂濃粉,上次在群玉坊見她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是濃濃的香味。自己和泓四雖無深交,但是這女人似乎對自己頗有好感,說話也娓娓動人,善解人意,上次還送他親手繡製的絲帕。這樣的女子,怎麽樣也不能置之不理。殷震賢將泓四送回住處,吩咐傭人們打水洗臉,煮一點藥水醒酒。泓四迷迷糊糊方才清醒過來,驚異道:“我怎麽回來的?你怎麽在這裏?”
殷震賢說:“我半夜出診回來,正巧看到你昏倒在路邊。你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酒爛醉了不說,就是這樣的天氣足夠把你凍死在街頭了。”
泓四想了半天說:“今天我正好接待了一個客人,記得是和他一起飲酒來者,後麵的事情卻記不清了。”說著順手去整理頭發,卻發現滿頭珠翠和手上的珠子鐲子都沒有了,罵道:“我的首飾不見了!想是遇到了痞子,做出這等無恥的事。”
殷震賢說:“‘久在河邊站,哪能不濕腳?’你每天遇到多少人,人心叵測又魚龍混雜,自己千萬要當心。”
泓四聽了這話,轉悲為喜道:“我在上海灘也混了許多年了,就是貓兒眼、祖母綠,也不過如同白米飯一般,丟失這點小物又算什麽,隻是惹了一身晦氣罷了!小兄弟,上次你給我開的藥是靈的,我吃了以後就好轉許多,這次偏又碰到你救命,也是我們這輩子該有的緣分吧。其實我看到你第一麵,就感覺你這公子哥與眾不同,為人最是和氣正派的,今日果然應驗了。回頭我還要多多感謝你一下。”
殷震賢聽泓四說這話時軟語溫存,和婉又親昵,難怪這女人在男人堆裏能夠應對從容,遊刃有餘,果然一嗔一笑都能打動人心。泓四看殷震賢眼睛癡癡的,笑道:“我這個身體什麽時候能好呢?”
殷震賢說:“還好你吐了一回,我看酒勁也下去好多了,再喝點醒酒湯正好。”殷震賢說著將熬好的藥水給泓四服下,泓四飲過一碗藥水,膚色如處子般白嫩,略上了一絲粉紅,兩綹長發搭垂在臉際,雙眸含情,嫵媚動人。殷震賢和她相距咫尺,心裏不知為什麽總是有點飄飄悠悠的。也難怪天下那麽多男人都是賤骨頭,受不得她的軟語奉承,經不起她的美貌撩人,看到她就骨酥肉麻,這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尤物。殷震賢想到“骨酥肉麻”這四個字,忽然覺得大腦一陣迷亂,身體裏麵一陣陣衝動,臉麵發紅,恍惚中看見泓四上前來拉著自己的手傾訴道:“小兄弟,你真是好男人。我見過許多年輕俊俏的公子哥,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我是真真的打心眼裏喜歡。”說完把一雙嫩手合圍著搭在殷震賢脖頸上。香風陣陣,更讓殷震賢感覺心旌搖晃,意亂情迷。
殷震賢是書香禮儀人家出身,自幼受閔姊嚴格訓教,做事清白守禮、規規矩矩。加上尚在少年,對於男女巫山雲雨之事也懵懂半知,此時受泓四誘惑,自己又昏昏迷亂,險些控製不住做了違背禮法壞了規矩的大事。當下殷震賢心裏還有一絲明白,暗自想到:我今天是怎麽了?為什麽總是想入非非做些無禮非分之想?我救泓四隻是出於醫生的責任,先生說過“術無德不行”,萬不能喪失醫德行那不軌之事。想到這裏竭力抑製自己,想暗中運功調理一下,誰知道全身經脈似乎有些逆行,頭部似中了邪般陣陣眩暈難支,勉強對泓四說了聲“給我點水”,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大亮。殷震賢覺得有人給他嘴裏喂水,敏然驚醒。看見泓四親自端著一碗水,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殷震賢說:“怎麽敢勞姑娘如此?”說罷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說道:“奇怪!我怎麽會睡在這裏?”泓四嫣然一笑說:“昨晚你是因為救我所以把我送回來的。睡在這裏又怎麽樣呢?多少王孫公子想都想不來的事!”殷震賢痛心道:“我真是昏了頭了!這事情要傳出去,我就是長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了!”泓四笑道:“你這個公子哥真是怪,平時那麽多豪門貴胄,送了多少奇珍異寶,我也不過給他們一個笑臉。如今我這般照顧你,就是看重你與眾不同,我最敬你的就是這一點。你反而說點這話!”殷震賢想想昨晚之事,猛然大悟道:“中了道了!昨晚我去看病,就覺得那香味特別,現在想起來是‘鴛鴦合歡散’的香味;我偏偏在路上遇到你,你身上的香味,我誤以為是脂粉香,現在才想起來是‘醒酒花’的香味。這‘鴛鴦合歡散’和‘醒酒花’,都是最毒最功效的迷魂春藥,是什麽人這麽歹毒,設這樣的連環毒局來陷害我!”
泓四聽罷柳眉一豎,恨恨說道:“你又說這樣的話!你暈倒了,我一宿未眠來照顧你,對你這樣也算是真的了。你卻看我如同蛇蠍妖物一般。還說什麽中毒不中毒的。若說中毒,也是中了女人的毒。”殷震賢顧不上許多,也不告辭,徑直就往屋子外麵走,泓四後麵叫著說:“公子何必急!何不一起喝個早茶!”跟著也出來了。卻不知從哪裏忽然躥出來二三十個記者,橫拍豎拍拍走幾十張照片。殷震賢始料未及,又來不及遮擋,亂七八糟被拍進去許多。殷震賢想起出診那詭異的女子及道路遇上泓四的事情,方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懊惱不已說:“是何人用心如此之深?設這局來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