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來遲了
第七晚，玉人閣中一席難求。
來得多是達官顯貴，不乏王孫貴族。這是燕飛花允諾的第七日，過了今夜，可能此生都看不到鳳凰舞了。
酉時過了大半，清鳴的琴聲從堂間傳來。
趙玉成奏了六日的鳳凰曲，在這第七日才算是小成。
曲調似高山流水，自有一股雅韻之風，聽得人心曠神怡。
半刻鍾後，琴聲轉調起，他指尖勾出音符，抬起眸來，卻沒有同往常般看見那隻鳳凰的身影。
心已亂，琴亦止，鳳凰曲漸漸沒了聲響。
他起身抱著琴離去，右眼忽地跳了下，心裏有種莫名的不安。
“怎麽回事？”
“燕舞姑娘沒出來，琴聲也沒了。”
“快叫燕舞姑娘出來！”
台下議論紛紛，玉人閣的管事連忙站出來安撫眾人。
謝翎臣光是抿口茶的功夫，再看手邊的位置已然是空了。
他雖是麵無表情，手裏的杯子再放下的時候卻已然有了裂痕。“初一，去探。”
“喏。”
……
燕飛花是不會誤了時辰的，何況今夜是她跳最後一支舞的日子。
趙玉成抱著琴也走的飛快，最後走到門前的時候停下來，平緩了呼吸，敲門道，“燕姑娘，你可是在裏麵？”
屋子裏靜悄悄的，無人得應。
“我進來了……”他推開門，看清楚房裏的場景後一震，丟下琴直奔而去。
血還是溫熱的，倒在銅鏡前的女子，她生的極美，眉間的朱砂妖冶奪目。
脖頸邊漏了道口子，紅色的液體緩緩流淌下來，滴落在腳邊暈成一團小血窪。
紅衣淩亂，她臉上淚痕未幹，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上麵布滿了青紫的痕跡。
血還是溫熱的……趙玉成猛地回頭，身後一抹黑影直劈而來。他側身躲過，眉眼間盡是戾氣，舉掌為刃，十二道真氣凝結手上，使出了十成內力。
轟的一聲將那黑影打飛出去，震碎其心脈，不過瞬息那人當場斃命。
簾子後忽然傳來響聲，趙玉成厲聲大喝，“誰在那邊？！”
他大步走去，正要揭開簾子。眼前金光閃過，趙玉成直接迎了上去，聽聲辯音，一招回手式將兵器奪了下來。
同時，他也看清楚了無力癱倒在地上的人，韋不器。
“我沒想要殺她，不是我殺得她！”肥圓的身體抖如篩糠，他抱成一團嚇得臉色發青，襠下濡濕了一片，一股子腥臊味蔓延開來。
在看清楚趙玉成眼睛不眨一下，親手了將那暗衛打的粉碎時，他才忽然開始慌了，怕了。
趙玉成看著手心裏的黃金短刀，她脖頸上的傷口，沒有人會比他更熟悉了。
刀上染著血色，他低頭去看韋不器，隱有殺意，不過一眼便驚的人連連後退，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他無所遁形，眼睛裏閃著惡心的光，“趙玉成，你想想，你仔細想想以後，若是染上人命，你的仕途要怎麽走下去。”
“不過是個妓子，命如草芥，千人枕萬、”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趙玉成伸手掐住他脖子，眼神陰埑的，隻聽得手上清脆的哢擦一聲，砰的一聲將人扔在了地上。
是他的錯，若不是前一天晚上他出手教訓了這人，燕姑娘就不會死。若是他能下手輕些，這人也不會心生恨意前來報複。
燕姑娘，最後竟是他害了她！
韋不器死了，他雙目突出死不瞑目。
大門被人推開發出輕微的一記聲響，趙玉成緩緩回過頭去，看見抹熟悉的紅衣。
玉人閣的路，走廊盡頭的房間，安玖從未走錯過，可此刻她希望自己走錯了。
否則，躺在鏡子前的那個人又是誰？
“你為何要躲在這裏哭呀？”
“姑姑嫌我手腳笨，連最簡單的折扇舞都跳不好。”
……
“天下間的舞曲繁多，你為何要將這鳳凰舞當做自己的折花舞呢？”
“既是獻給心上人的，自然得是最好的。”
“我被逐出王城，又被人退婚，身上除了兄弟給的三枚金葉子，什麽都沒有了。”
“誰說的，你還有我啊！”
……
“許久未見，安太師，別來無恙否？”
“你去！你隻管去！丟了性命最好，好叫我再也看不見你這冤家！”
這幾步路，安玖覺得很是漫長。
走到人麵前時，她解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的替她係上，“小燕舞……”
她俯下臉喊她的名字，拂過她眉間的朱砂痣，“小燕舞，醒醒，九郎回來了。”
她輕輕抱著她，血跡染上紅衣，鮮紅變成了深紅。
怎麽會死呢？就在前一晚，她還從旁人口中聽到她跳舞的消息。
人竟然是這般脆弱的，安玖貼著她的發，隱約還能聞到茉莉花香。她轉過頭，看見地上的二具死屍還有站在床頭的趙玉成。
少年陰沉著臉，身上再無半分君子氣蘊，“害她的人都被我殺死了。”
“……多謝你。”
趙玉成問道，“夫人，你是燕姑娘在等的人麽？”
她說要跳七日的鳳凰舞，一連跳了六日，最後一日等的人來了，她卻再也沒有辦法起舞。
安玖望著懷裏人蒼白的麵容，雙目無神，好半響才道了句，“我來遲了。”
為何不早些來呢？
明明有那麽多時間來看她的，早半個時辰來，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這個傻燕子，不是早就讓你贖身麽，還呆在這裏做什麽。
安九郎早就死了，別人都信的事情為什麽偏偏就隻有你死心眼。
懊悔已是無用，人死不能複生。
屋子裏死了三個人，血腥氣而濃烈的壓不住。趙玉成心裏沒有半分真實感，他身上從未沾過血腥，現在一出手就取了二條人命。可即便如此，他也並未意識到自己真的殺了人。
外麵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有人發出驚呼，“快來人啊！出人命了啊！”
趙玉成眉目一凜回過神來，卻看見抱著燕飛花屍身的那位夫人，朝著大開的窗戶跳了下去。
眾人奪門而入，看清楚屋子的現狀大駭，指著趙玉成道，“你，是你殺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