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相國大人是很委屈了
謝翎臣回來比預計的時辰還要早,他前腳進府門,後腳就有婢子去稟報安玖了。
這會兒快要到飯點,安玖派人去小廚房取老參湯,婢子去了,回來說小廚房沒有這道湯,說是相國大人不喜參味。
安玖聽了有半響的怔忡,那老參湯說的隨意,她說要取湯送過去,實則就是個借口,送什麽湯又有什麽關係。
可不曾細想,那廝平日裏的喜好。對比她一日三頓膳食加甜點夜宵,無一不是喜食之物,心裏有些添堵。
那相國喜歡什麽湯?
婢子答的討巧,爺最是喜愛夫人,無論夫人送什麽湯,爺都是喜歡的。
道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安玖自顧趿了繡鞋,披了件外袍就往走。婢子從後麵追著要給她整理裙擺,她頭也不回一路往小廚房去了。
……
“爺,晚膳都擺上來了。”
謝翎臣應了聲,放下手邊的公文。
他總是溫吞的,若安玖同他冷戰,他是睡在書房,吃也在書房,絕不趕著撞到槍口上。
二刻鍾後,他用完膳,東西都撤下去,相國大人又去看公文了。
這才剛坐下不到半刻,外麵有道身影晃了進來。
謝翎臣聽到聲音便皺眉,“不是說了不要進來打擾我?”
玉色雕花盤子往桌子上一擱,來人語氣微冷,音色卻是極軟的,“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來的是誰。”
他翻動紙張的動作頓住,一抬頭便看見張如花容顏,眉梢處透著三分諷意。
他收回目光,又瞥向桌上的盤子,默不作聲,一雙眼睛卻不住的瞧她。
“給你做的栗子糕,我也隻會這個。”安玖聞到空氣中的飯菜味兒,“已經用過膳了?”
“還未。”相國大人拿了塊糕點塞嘴裏,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栗子糕是淺淺的黃色,透明的,擺在玉色的雕花盤子裏分外可愛。
他吃了一塊,慢吞吞的去夠手邊的茶水。
嘴上是鹹的,心裏卻是甜的。
安玖歪頭問道,“好吃麽?”
“尚可。”相國大人又拿了一塊,麵不改色的塞進口中。
安玖卻握住他的手,將那塊糕攔了下來,表情複雜,“別吃了。”她今日去廚房做糕點,拿了鹽罐子不自知,虧得旁邊的人提醒,這才知道自己昔日都幹了什麽糊塗事。
相國大人望著她喉間一動,已然咽了下去。
安玖敲著額歎一句,“你們為何都不提醒我?”
君子遠庖廚,她自幼當做男兒教養,於廚藝之道沒有半點認知。當初安玖遵祖父命去接雲衣和想容,兩個妹妹都怕生的緊,自然不願跟她走。
後來纏了大半個月,忽然有一日想容說想吃栗子糕。
安玖聽了當即就吩咐人做栗子糕,可想容不要,偏偏要讓她親自去做。
她喝酒還行,哪裏會做什麽栗子糕啊!而世家中,又有哪位公子願意進廚房的?怕是安玖前腳進去,後腳就有人去稟告祖父了吧。
等晚上天黑,十三隱衛圍了整個廚房,一半在外放風,一半在裏頭看熱鬧,夜白便手把手的教她怎麽做。
哪裏曉得天色太黑,教的時候連糖和鹽認錯了都不知。
糕點一出爐,自然是賣相極好,十三個人紛紛捏了塊咽下,拚命叫好。
她信以為真,又怕自個兒吃了雲衣和想容不夠分,遂作罷,端著盤子走了。
哪裏想得到她這一走,後麵十三個人灌水的灌水,順氣的順氣險些齁死。
端著盤子去找兩個妹妹,自個兒臉上還沾著麵粉,衣服也亂了。兩個妹妹吃了栗子糕沒反應,好一會兒,捏著她衣角哭了。
現在想來不是因為東西太好吃才哭,恐怕是鹹的哭了。
此番還有二次,一次是韋宗權的生辰,她送無可送便下廚做了這栗子糕裝了盒子作數。
另有一次,便是相國大人來安府上做客。她正巧做了點心哄兩個妹妹,見了他來也順便吩咐人送了一盤過去。
等她換了衣裳過去,謝廷之正坐在亭子了喝茶,再看旁邊那碟點心已經是空的了。
所以、究竟這些人為何要瞞著她啊!
“我去你府上第一次吃到這糕點,疑心是你哪個隱衛故意整我,問了旁邊的婢子,她說是這糕點府裏其他人沒有,獨表小姐們那兒獨一份的。”
“如此這般,我哪裏還猜不出來。”
“他們吃得,我自然也吃得。”謝翎臣說著話又掐了一塊,安玖在旁邊看他近乎受虐似的舉動,心情是複雜的。
有些話她沒好意思說出來,怕傷著人心。
畢竟她和他們那麽多年了,但對待謝廷之,少時便覺得這人心思深沉,不可深交。因此她表麵上雖然嘻嘻哈哈,但總是保留一線,免得日後兩立,鬧得難看了些。
後來她對他殺伐有多果斷,就能看出來這點。
可這廝竟然說喜歡她,還娶了她?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你來是為了那趙家的那小子。”謝翎臣抿口茶,“真相究竟如何,大理寺自有論斷,我去也無用。”
“那你也該知道,即便趙家那小子不動手,我也是要動手的。”安玖收斂了笑意,眼皮底下泛著淡淡的青色,“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可若那該殺之人就該死呢?”
“這小子同我很像,可他絕不會有我那樣的好運道。若判他有罪,一刀殺了最好,幹淨利落。壞就壞在他死不了,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的事情……若判他牢獄之刑,至少要三五年的光景,變數太多了,等他出來非但不能入仕,而且要依靠家族庇佑,對著往日那些不如他的人,又要如何自處。”
謝翎臣聽了此言,眉眼都不動一下,“那便判他流放之刑。”
留他一條性命,從此離開王城,不要再回來了。
“你敢!”安玖神色微冷,雙手撐著桌案對上他,“謝廷之,我說了,他走不了我的老路。”
他望著她,眸子裏平日裏的那些懶散輕浮通通消失不見,她的眉眼仔細看是冷漠的,天生一張笑臉是以看不明顯,可一旦不笑,就讓人心生忌憚。
對旁人都笑臉盈盈,對他偏偏沒個好臉。
謝翎臣瞥過那盤子裏的糕點,語氣不禁變的悵然,“給我譜一首曲子吧……”
“什麽?”
“玖兒,你給我譜一首曲子,什麽都好說。”他抬眸望她,“你若能再對我和顏悅色些,我什麽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