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有恩有仇
“咚咚咚、咚咚咚……”渾厚的鼓聲一陣陣的回響在府衙門前。不一會兒,裏麵跑出來幾個帶刀的捕快,喝道,“何人在此擊鼓?”
鼓聲未斷,少年充耳不聞。
“問你話呢!”有人持棍,猛地打在他右小腿上。
李哲被打的直接跪了下來,最後一擊,鼓槌重重擊打在鼓麵上斷成了兩截,一下飛出去好遠。
“我來自首。”少年人凶狠的瞪著那個用棍子打他的衙役,如是說道,“韋不器是我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用他趙玉成替我頂罪。”
眾人聽了麵色各異,為首的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當機立斷道,“這人瘋魔了,快將他趕走,若再胡言亂語就賞他幾板子嚐嚐!”
“你們誰敢,我大哥可是李學思!”
“你耳聾啊,小爺說的話沒聽清麽?”李哲拖著腿站起來,梗著脖子道,“韋不器是我殺得,我來自首。”
那中年男人左右四顧,眼神帶著警告,“小公子,當心禍從口出。”
韋家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怎會容得下別人來插手。且先不論這頂罪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韋家也會讓它變成假的。
若因這區區的小子得罪韋家,可萬萬使不得。
“此案大理寺卿自有公斷,又兼有相國大人監審,定會給你個公道。”
他說公道,哪裏曉得李哲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公道。
“我早就看韋不器不順眼了,從前暗地裏給他套麻袋的事兒沒少幹,就算失手殺了他也不足為奇吧!”
他麵有難色,“小公子,你這是在為難我……”
他背過手去,李哲還欲再言,就聽見一道極冷的聲音,“打出去,打死不論。”
府門前走出來道深碧色的身影,來人一襲官服,臉上曬的比常人黑些,偏向於細小的眼,卻硬生生被氣勢襯出一股子剛正不阿來。
李哲卻瞪大了眼睛,“大哥……”若是以往他鐵定跑的連影子都沒了,可現在他卻站在原地,任由後背的冷汗直冒卻不動一下。
後麵還陸續出來幾個人,俱是深色官袍,儀態不凡。
有趙家的,有韋家人,走在正中間的則是謝翎臣。
方才那幕,這些人俱是聽到了的。
謝翎臣走至麵前,瞥了那呆若木雞的少年一眼,“本官記得你弟弟今年也有十六了吧!”十六歲,還如此不知輕重,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就敢鬧上來了。
李學思退到一旁行禮,“讓相國大人見笑了。”
李哲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那個人是相國?!他、他就說怎麽這麽眼熟,如此說來,那天的女子豈不是相國夫人?!
啊!夭壽!
謝翎臣沒想跟他計較,隻要不惹到他頭上來,這些世族子弟的壞作風他大都睜隻眼閉隻眼。
若說仗勢欺人,誰能比得過他家裏的那位。
待相國的車架走後,府門前的人很快就散了。
李哲手裏還握著那半截鼓槌,以他最後的倔強作鬥爭,“我沒錯!”
李學思一股怒氣就躥了上來,揚手就想給這不爭氣的弟弟個大耳刮子,後麵趙光急忙忙衝上來勸架,“李大人,千萬手下留情啊……”
當著外人的麵,那一巴掌就沒好打下去,他回頭,“趙大人,你還有事?”
“還請看在我的麵子上,饒了阿哲這回吧。”趙光笑著走上來,“你們兄弟倆的事情,我這個外人本不好插手,可源頭卻是我家那個混賬弟弟引起的,是以我才多說了二句話。”
“這可不是一二句話那麽簡單。”
“自然,改日文傾定要登門拜訪的。”趙光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難得正經,“李大人介意不介意我同阿哲說兩句話。”
李學思點頭,往前麵的馬車走去,離去前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我哥是李學思?!隻要想到這將成為之後文武百官口中的笑料,他就忍不住想把這混小子的狗腿打斷。
“文傾哥,多謝你。”李哲籲了口氣,麵色一鬆,“今天幸好有你,不然我哥非得打死我。”
“阿哲,你說反了,該是我謝你。”趙光歎息一聲,“玉成闖禍落到如今這個境地,幸得還有你這個朋友。”
“我今日去看過了他。”
“哦?他如何?”
李哲對上他那張笑眯眯的臉,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沒什麽精神,人也瘦了。”
趙光應了一聲,仍沒有什麽表情,李哲忽然才反應過來,他沒能從他臉上看出半分焦急的情緒。
是當官的人都得這樣麽,還是說他是真的不在乎?
不,他搖了搖頭,什麽時候他也會這樣猜測別人了。
趙光繼續歎息,語氣帶著若有無的深意,“玉成他可惜了……”
可惜什麽?李哲一下反應過來,為什麽可惜,趙家要放棄他麽?不可能!阿成前途不可限量,家族不可能會放棄他。
趙光歎息完,看著李哲魂不守舍的模樣,狀似安慰拍了拍他肩膀,“再過二個月,我們家旁支的幾個弟弟就要來王城了,他們同玉成年歲相仿,亦是愛讀書的。你既然同玉成玩的來,同他們也一定玩的好,到時候……”
李哲一把推開他的手,神色也冷下來了,“我們在說玉成的事,同旁人有什麽幹係。”
他朝趙光擺手行拜別禮,滿身的疏離防備,哪裏還有方才的親近。
趙光看著他,心裏很是欣慰,他那個一根筋的弟弟啊,真是交了個好朋友。“等等,你若想幫玉成,光是這樣是不行的,還須得去求一個人。”
“誰?”李哲停下腳步。
趙光頓了瞬,隨即緩緩道,“……相國夫人。”
“她不過是個女子。”李哲不明白,“求她有用麽?”
女子?趙光險些笑出聲來,他想起太師大人穿女裝的模樣,腦海裏忽然又閃過相國大人警告的眼神,頓時止住了念頭。有用麽?
有用的,他定了定神,“你隻管去求她,怎麽慘怎麽求,她這個人最是念及舊情。”
“舊情,趙家與她曾有過恩惠麽?”
“算是吧。”有過恩,但也有過仇。
李哲看不懂他臉上的神色,隻覺得十分深奧。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布滿迷霧的林子,無論如何都尋不到出路。
其實林子不是林子,迷霧也不是迷霧。
不過是個巨大棋盤,作為其中的一枚棋子,少年人漸漸有了自己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