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什麽主子什麽手下

  殷烈這二日遇到的刺殺太多了，光是他離府到兵營的這一路上就有三波人埋伏。


  安玖身邊隻留了月明一人，其餘的隱衛紛紛跟著殷烈身側，即便如此也不能算是萬全的準備。


  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沐春節到了。在冬季嚴寒最深的那天，人們期望春光臨近。北庭的冬日實在是太難熬了，貴族倒無什麽大礙，似極貧苦的人家若是沒有儲備好足夠的糧食和炭火，有可能在睡夢中就凍死過去。


  是以每年的沐春節，各個貴族都會大開糧倉，連一般的富貴人家亦會如此。非是在戰場上流失的生命，於北庭人而言是多大的恥辱。


  四國之內，唯有他們分到的土地最多，亦是最貧瘠的。它不似南朝富沃沒有東陵豐饒，更不像西昌臨海而建。北庭吹來的風是冷的，唯有刀刃劃破的時候才能濺出抹溫熱的血液。


  大雪滿城，每年都有那麽幾個貴族用陳糧以次充好，還有故意扣下皇糧的，也有商人趁機抬高糧價，這些事情在哪兒都有。


  皇庭裏各處都鬧哄哄的，殷烈為了處理紛爭，忙的腳不沾地。府中無人，安玖也沒了玩鬧的心思，抱著個暖爐無精打采的坐在石階上看雪。


  白日裏大家夥兒都去排隊領糧了，沐春節要到晚上才能熱鬧起來。為了驅邪避難，到時候出來人人臉上都會戴著麵具，人一多，那些販賣的攤子也多，吃的喝的玩的應有盡有。


  從前她跟在殿下身邊朝不保夕的日子算是過去了，安玖這麽一想，自己還真是好運道。


  至於其他人，那就是呼延的事了，現在皇座可是在他屁股底下坐著呢！


  流民暴亂，天意不祥，內亂橫生，至親反目……她腦子裏有一百個法子能掀起動亂，甚至隻要殷烈點點頭的功夫，那位現任呼延恐怕連覺都不能睡好。


  可是殷烈他，偏偏不要。


  安玖不會以為他是真的忽然善心發作，想必他早有打算，無需她插手吧。


  嘁，以為她想湊上去似的。等天暗下來，她就自個兒找樂子去。安玖腦海裏劃過張俊逸的麵龐，不由勾起唇，心裏酸甜酸甜的。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否則也不會親她。酒醉了也算？不是說酒後吐真言麽。


  “主子，吃糖糕麽？”安月明托著盤子立於她身側，她經過廚房聞見股香甜的味道，看見灶台上的吃食隨手順了來。


  先前還冒著熱氣，此時隻剩下淡淡餘溫了。


  “吃。”安玖點點頭，拿塊糖糕咬下，眼珠子轉了轉，“呆在我這裏多無聊，月明你也跟阿夜他們一起出去玩吧。”北庭派來的刺客根本不堪一擊，在他們眼前豈不就是跟玩一樣。


  她卻是搖頭，咽下嘴裏的糖糕，“我不喜歡下雪天。”


  “哦……”安玖應了一聲，舔了舔沾了糖霜的手指。


  “我是在雪地裏被主子撿回去的……”


  安玖的動作一頓，她不記得了。


  “那時我六歲，家裏除了爹娘還有一對弟妹。有一年冬天收成不好，家裏窮得揭不開鍋，爹就趁著娘外出的時候把我賣給了繡春樓換了二兩銀子。”


  她怔怔的看著手裏的糖糕，睜著圓潤的眸子略顯呆滯，“二兩銀子就把我賣了。”


  安玖自小沒爹沒娘，現在又沒了記憶自然無法體會她的難過，不過聽她這麽一講，還真是很難過的事。“後來呢？”


  “後來我回去，隻看到爹和弟弟……”她頓了下，“第二年妹妹被賣掉了，她就沒有我這樣的好運氣。”


  “第三年的時候，娘沒熬過那個冬天就病死了。”


  安玖放下手裏的糖糕望她，“月明想對我說什麽呢？”


  “老大他還有十三他們都跟我一樣，都是被主子撿回去的，我們從小跟您一塊兒長大，老太爺要我們發誓一輩子跟著您……”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臉上卻還是呆滯的，像個精致的木娃娃。


  安玖手足無措，連忙用袖子幫她擦眼淚，“別哭啊月明，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她一下撲進她懷裏，埋了進去，“您別不要我們。”


  安玖一下就愣住了，原來一直害怕的，不單隻有她一個人。


  正如她不記得從前，對誰都不敢輕信，甚至對殷烈都要比他們來得親近。


  他們也都感覺的到，隻是從來不說罷了，小心翼翼的不敢觸怒了她，也不敢過多幹涉她，偏偏還裝的漫不經心。


  然而她現在卻還在遲疑，害怕這又是一個陷阱。


  又？為什麽是又呢？


  她抬手撫過月明的長發，“起來吧，我從沒有說過不要你們……”


  “可您總是不願意我們跟在身邊。”


  安玖失言，談情說愛這麽隱私的事當然最好是二個人了，她瘋了才同意他們在旁邊圍觀。


  “今晚我要出門一趟，你要跟就跟著吧，不過有個要求。”安玖認真的囑咐道，“無論見到什麽，都不能跟任何人說，阿夜也不行。”


  她聽了直點頭，呆滯的眸子有了光彩，“您說好了，我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您。”


  安玖看她露出個淺淺的笑意，再瞅一眼手上的糖糕，莫名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不知道，安月明被撿回去不假，可她分明就是個孤兒又哪來的什麽爹娘。


  什麽主子帶出來什麽手下，這話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