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翻天覆地一夕間
暴雪方歇，細雪又至，鋪天蓋地的挾著冷意而來，似乎不把這個世界凍傷就不會善罷甘休。破落廟宇中，斑駁的神龕下，一個身著破衣爛衫的小乞丐將麥秸抱得更緊，隻為取得一絲溫暖。
風雪淒緊，小孩兒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個不停。小乞丐抱著麥秸爬到殘破的瓷片前，早上冒著風雪取來的水已經結成厚厚的冰。下意識的帶冰的瓷片塞進嘴裏，嘴角被瓷片的邊緣刮破，而舌頭也黏在了冰上……
費了好些勁兒才將瓷片從口中取出，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肚子裏又開始不斷的雷鳴，她已經三天沒有吃到一粒米了……適逢戎狄來侵，飯更能求得，或許她會餓死在這個冬天也說不定……
破廟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人攜帶著風雪進來。關上門後，對方架柴生火，開始烤起野味來。陣陣肉香傳來，讓躲在神龕身後的小乞丐肚中的蛔蟲再次發出呐喊。
“誰在那裏？如果你自動出來的話，我可以請你吃一塊兒肉。”
小乞丐想反正都是死，還不如做一個飽死鬼。於是依舊抱著已經軟榻的不行的麥秸，一臉渴望的走了出來。
“我還以為誰呐，原來是個小兔崽子。過來，過來，雞腿，雞腿哦。”滿臉橫肉的人，蠱惑的說道，而小乞丐眼裏此刻除了雞腿真的什麽都看不見了。
一把撲了上去，奪過對方的雞腿兒，牢牢的抱在自己的懷裏，爾後一臉警惕的望著對方。生怕一個不注意，到手的雞腿兒會再度飛了出去。
那人隻是笑笑，也不再管小乞丐，徑自吃起自己的肉來。小乞丐這才抱著雞腿躲回神龕後麵，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雞腿，是雞腿哎，隻啃過雞骨頭的她，是第一次吃到雞腿。真香，真好吃。
等雞腿啃了大半，小乞丐才發覺自己頭上出現一片陰影。將剩下的雞腿全部用自己的唾液舔了舔，小乞丐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小子，還不錯嘛，知道先撒泡尿占有。既然知道這個，你應該也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餐飯吧。吃了爺的雞腿，你說你拿什麽來還呐？”
那人的手就這樣伸了過來，而自己的……
“皇上，皇上，醒醒，醒醒……”一個壓低卻尖細的聲響就這樣傳將過來，適時的中指了歐陽洛熙的噩夢。小爐子見歐陽洛熙滿頭是汗，下意識的拿手絹擦去……
歐陽洛熙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望見一臉愣神的小爐子，勉強撐出一個笑容道：“剛剛做了一個噩夢，所以現在最後別太親近我。現在幾更天了，是時候上朝了？”
“回皇上，現在二更天了。”
歐陽洛熙哦了一聲，拿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旋即想到什麽極為高興道：“這個時候吵醒我，是不是小月子回來了？那個家夥終於肯回來了，真會躲貓貓啊，朕掘地三尺都沒找出他。”
“皇上，月公公還沒有消息。”小爐子看到歐陽洛熙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覺有幾分心疼。三天前小月子突然失蹤了，到處都找不到。雖然以前小月子也會離職，但是總會在一天之內趕回來。如今卻連續三天毫無音訊，也難怪皇上會著急成這樣。
“他還沒回來？是啊，大概我氣到他了吧，那個人小雞肚腸的很，若不等到氣消，是肯定不會回來的。”歐陽洛熙歎道，手不由自主的抹向脖頸間的玉簫。小月子，你究竟去哪兒了，不是說我一吹玉簫你就會出來嗎？可是我已經吹了一百遍聲聲慢了，你怎麽還不出現？
“皇上，皇上……”小爐子再次輕聲低喚，皇上的臉色蒼白的隻讓人擔心。
歐陽洛熙渾身一震，眉間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川字。她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道：“小爐子，發生什麽了？”小爐子是一個知道輕重的人，深夜把自己喚起，絕對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六王爺有緊急要事求見，皇上要招他進來嗎？”小爐子原本不想打擾歐陽洛熙的休息，畢竟皇上已經連續多夜未能安眠。隻是六王爺表情嚴肅的緊，又說軍情緊急，所以他才會叫醒歐陽洛熙。
“讓他進來吧。”歐陽洛熙連打了數個哈欠，用略顯沙啞的嗓音吩咐道。
“皇上，你要不要泡泡腳，這樣可以解解乏舒緩舒緩心情，也能讓人更加清醒一些。”最近皇上真的是太累了，選秀、戰亂、小月子偏偏又在此刻不見。很多時候，小爐子都恨不得化身為一個能量棒，以期讓皇上不這麽疲憊辛苦。
場景轉換，此時的歐陽洛熙雙腳泡在溫熱的水裏，一邊聽著六王爺匯報的戰況。而小爐子害怕水會變涼，所以不時的向腳盆裏麵加著熱水。
歐陽洛熙臉上的困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肅穆。等聽到護國公等人被戎狄抓去時，歐陽洛熙再也坐不住，踩在腳盆中站了起來，不相信的反問道：“你說什麽，護國公和東方淩宇都被戎狄抓走了？”
“是，前方得到的情報是這樣的。”六王爺的神色也不輕鬆，雖然他和歐陽洛熙說不上多麽對盤，但是漢唐國滅了，他也不會有任何好處。
歐陽洛熙赤腳走到六王爺麵前，急切的身手道：“戰報呢，拿給我看。”接過六王爺遞來的戰報，歐陽洛熙在燭光下緩緩的展開，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而此時的小爐子渾身也是一顫一顫，服侍過那麽多主子，還是頭一回遇到連腳都無法安生洗完的人。這個皇帝，不一般，絕對不一般。
“皇上，地麵涼……”雖知此刻自己不該出聲，可是小爐子真怕這麽好的皇帝會在最關鍵的時刻病倒。如今小月子不在，有些勸解隻能靠自己了。
歐陽洛熙這才意識到自己光腳站在地上，於是慢慢的走回原位，將腳重新放進腳盆裏。她咬了咬嘴唇，眼裏放出一抹堅定的神色，幹幹脆脆的道：“六王爺，情況緊急，咱們也不需要再說什麽廢話。朕隻問你一句，究竟什麽條件才能換取你出兵打仗？”
先帝尚文不尚武，所以朝中能打仗的人並不多。除卻護國公外，也隻剩下眼前這個六王爺了。歐陽洛熙知道六王爺和自己一直麵不和心也不和，上次之所以會幫自己，完全是因為他想為黎民百姓做事而已。
“皇上肯將兵權交與我手裏？”六王爺有些懷疑的問道，畢竟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反心，這個人莫非真是糊塗到極點才會將兵權交給他這個生有反骨的人手裏。
歐陽洛熙發出一聲冷笑，有些自嘲的道：“事到如今，朕還有別的選擇嗎？比起讓戎狄侵入漢唐，倒不如朕冒險一把。隻是不知道六王爺敢不敢出山，敢不敢和曾經打敗你的敵人再次一較高低？”
談判的時候，不應該抬高自己壓低別人麽？這個人怎麽會反其道而行之，六王爺眼裏劃過一抹疑惑。旋即有些心驚的想：這個人若是混混的話，那麽天底下所有的明君大概都是混混了。不過自己是六王爺，是一個對權力有著渴望的人，所以縱使再佩服眼前這個人，對該拿的東西，他仍舊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何況若不趁火打劫，想必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於是六王爺笑道：“既然皇上肯割愛，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你是皇上，那麽可否封我一個攝政王？”不是不想當皇帝，隻是時候還未到。
小爐子聞言，手忍不住一抖，熱水就這樣嘩嘩的倒在了歐陽洛熙的腳上。歐陽洛熙急忙將腳從盆子中取出，呲牙咧嘴說不出任何話。隻見那曾經白皙的皮膚，瞬即變得潮紅，甚至出現了好幾個小白泡。
望著在一旁臉色比自己還痛磕頭不止的小爐子，歐陽洛熙抹掉眼角的淚水，扯起一個略顯不足的笑道：“沒事兒了，不嚴重。這種事兒時常會發生，你別再心裏去。而且小爐子，朕覺得比起比起磕頭不止，你去拿點兒冰塊兒來才更實用。”
小爐子急忙連滾帶爬的跑去拿冰塊兒，歐陽洛熙笑道：“六王爺是想做權利在四位輔政大臣之上的攝政王？隻要你肯去帶兵打仗，能用心的和敵人交戰，攝政王什麽的朕也絕對不會吝嗇。”
“皇上，容臣收回原來的話，老臣不會去做攝政王。”
歐陽洛熙緊緊的盯著六王爺，想要在他的神色裏看出一個所以然來。是自己答應的太快了嗎，否則此人怎麽會出爾反爾？本以為六王爺是一個不同於八王爺的人，結果自己還是弄錯了？
“皇上，剛剛臣之所以沒要您的龍椅，是因為老臣不想在曆史留下一個‘叔叔欺侄兒’的惡名。不過，現在老臣沒有任何顧慮了。因為你根本不是老臣的侄子，根本不是戾太子的孫子歐陽洛熙。”六王爺義正言辭的道，眼裏泛出的是青色的光芒。
“六王爺，你不要以為朕會讓你予取予求！朕如今處境雖不好，但朕的身份不容任何人質疑。五歲之前的記憶，朕保留的不多，但朕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和姑姑夕顏公主住在一起。”
六王爺不再爭辯什麽，隻是慢慢的吐出一句：“‘曾長皇孫歐陽洛熙踏星而生’，你知道玉牒上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嗎？它不是民間所傳的你生在無星無月之夜，它是指在真正的歐陽洛熙的右腳上有著按北鬥排列的七顆黑痣！”
六王爺已經走了，捧著冰塊兒來的小爐子卻見到歐陽洛熙捧著自己的右腳看了許久。小爐子十分愧疚的跪倒在地，不停的磕頭道：“皇上，是奴才的錯，求皇上責罰。”
“小爐子，你聽說過關於朕的傳說嗎？說來聽聽。”
小爐子眨了幾下眼睛，將自己所知的一一道來：“人家都說皇上你是神人，腳踏七星來到人世……”
歐陽洛熙的眼裏泛出一抹淚光，旋即別過頭去……
如果她不是歐陽洛熙，那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