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會為他守住
這場雪,一直延續了一天一夜。
從鵝毛大雪下到輕盈的小雪花,整座城市都陷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映襯得淩晨時分的月光格外清幽冰涼。
我翻來覆去快到天亮,被樓下一陣叮咣的聲響震醒,我披上衣服下樓,顧升正在和一個保姆發脾氣,大約是做的早餐太過油膩,不適合孕婦食用。
我走過去對保姆解釋幾句,她非常感激對我道了謝,然後走進廚房將剩下的全部菜式都端出來擺放在餐桌上,然後解下圍裙離開了公寓。
剛子恰好和她擦身而過進入房內,他滿不在乎大聲說,“亂套了,宏揚都亂套了,那些人聽說蔣華東沒了,聯合記者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好多股民拋售手中股份,現在成了一盤散沙,程氏雖然幫著宏揚,但又不能不顧及自身利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現在程毓璟也焦頭爛額,出手幫忙也偷偷摸摸的。聽說他花費大價錢買了股份,自己手中攢了弘揚百分之十五的股,也不知道後續能不能轉圜,照這樣下去,宏揚快被瓜分了。”
我手一抖,筷子倏然落地,顧升看到我的恍惚,非常憤怒起身朝著剛子狠狠踢了一腳,“你他媽沒長眼睛?瞎說什麽?跟你有關係嗎!”
剛子嚇了一跳,揉了揉自己膝蓋,看了一眼我,立刻閉住嘴。
我原本就一點胃口都沒有,此時聽了這番話,更根本吃不下去,我從餐桌椅上起身,走到玄關處換上外套和鞋,推門要走,顧升從後麵追出來,他相比我的激動,顯得異常冷靜,“你以為你去宏揚就能解決問題,現在內部群龍無首,任何公司,當掌權人下落不明,股東蠢蠢欲動都是人之常情,隻要蔣華東一天生死不明,不坐在那個位置上鎮壓別人的二心,宏揚就無法恢複到從前。”
我回頭朝他大喊,“是你用恒宛壓製他!現在你滿意了?原本宏揚扛得過去,可被你逼得元氣大傷,到現在有一點風吹草動都鬧得四分五裂。可你真的以為蔣華東比不上你嗎?他隻是分了太多精力出去,不能一心一意掌控宏揚和你在商場上鬥,否則你以為你算什麽?他連官場上多少人都鬥得啞口無言,比恒宛資曆深的多少公司都被宏揚吞並逼得無路可走,蔣華東從沒輸過,即使現在,他也是贏的。隻是相比較你,他多了軟肋,多了一個不得不主動認輸的軟肋而已!”
顧升沉默聽我說完,他臉上的神情在一寸一寸冰冷下去,最後他鐵青著一張臉,對我說,“沒錯,我和程毓璟都是一樣的,在蔣華東麵前,一無是處,哪怕贏一次,也是輸,輸了更是輸。他在你心上占據的位置太深,他入了你的骨血,讓你根本看不到任何人。但薛宛我告訴你,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卑鄙,宏揚這幾天陷入危機,我隻在暗中出手幫,沒有推波助瀾。我是喜歡你,男人想要占有感興趣的女人,這沒有錯,但我從沒有巴不得蔣華東回不來。如果我是那樣的人,當初在港口木樁,我不會救你,我會借著那樣好的機會,拔槍和他你死我活,你是他的軟肋,他雖然沒有直接表現要救你,可他不是不急,他動搖的功夫,就是我最好的時機。我何必犯傻放過。”
顧升說完這些後,沒有理會我的動容,而是對剛子吩咐,讓他送我到宏揚,帶上四個保鏢,保護我的安全。
我看著顧升帶著怒氣進入一間客房,“砰”地關住門,剛子有些埋怨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門口,“請吧薛小姐。我們顧總欠你的。”
他說完後,先我一步進入電梯,非常不耐的表情。
我知道是顧升免去了蔣華東後顧之憂,讓他放心離開,蔣我和孩子托付給他。但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女人的心思原本就很奇怪,因為一點也會暴躁和矯情,我隻記住恒宛打壓了宏揚,卻忽略了為什麽關鍵時刻蔣華東還會求他照顧我,不隻是因為他喜歡我,而是因為黑道的人都重情重義,他們敵對,他們拚命,可同樣都是鐵骨錚錚的血性男兒,在危急時刻,托付給顧升,我可以在他羽翼下平安,不受脅迫,但換做其他人,他們有心無力,蔣華東還是不能安心。
我最沒有資格質疑別人。
我沒有立刻跟剛子出去,而是走到那扇客房門前,敲了敲,裏麵沒人回應我,一點聲音都不存在,我對著門說,“對不起,蔣華東失蹤了,生死不明,我害怕,我怨恨,我不知道該找誰,我心裏堆積了好多情緒,作為一個懷著孩子的女人,我很怕自己丈夫出事,我一方麵想要知道消息,又害怕會是噩耗,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對你說這樣的話,我承諾再也沒有下一次。”
剛子開車到宏揚門口停下時,已經有大把記者守在門外等風聲,幾名進出的職員被他們圍住,詢問著是否蔣華東已經離世,現在是封鎖消息階段。
職員正在為難中,看到我出現後,非常驚訝的凝望著,我朝那些記者走過去,“我丈夫活得很好,再有類似誹謗,我會發布律師函,要你們承擔法律責任。”
記者追過來擋住我,將麥克送到我眼前說,“那麽蔣總為什麽始終不出現?有消息稱,第一中心醫院為蔣總做過兩場手術,已經下發過病危通知。”
我擰著眉頭瞪她,“哪家大夫這麽不負責任,你敢指名道姓讓我和他對峙嗎。我丈夫是什麽人你們不清楚?他從前就很低調,很少和媒體接觸,你們隻是小小的八卦狗仔,也就挖點三線明星新聞,趴在他腳底下都會髒了他的腳,有什麽資格見他?”
此時的公司大門內,一些保安正拿著警棍層層守住,防止他們攻入。衛冰站在會議室外焦急的打著電話,她看到我後,愣了一下,“薛小姐。您知道古助理什麽時候回來嗎。”
我搖頭,“他要做的事,比鎮壓公司情況更重要。”
我透過落地的玻璃門看向會議室內,一些股東高層全部落座,正交頭接耳議論什麽,大屏幕顯示著股東分權和股份詳細說明的證件,我冷笑一聲,“這是什麽意思。”
衛冰臉色很難看,“很多消息稱蔣總因傷勢過重離世,股東大會群龍無首,古助理又不在,根本沒人控製得住,我很怕公司就這樣被分割。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利益驅使下對蔣總畢恭畢敬,一旦利益蕩然無存,他們討不到便宜,就會露出本來麵目。宏揚是蔣總唯一正途上的生意,傾注了他全部心血,我很想保住,可我無能為力,如果這時蔣太太還沒有去世——”
她說完後大約覺得會讓我難堪,忽然住了口,我冷笑一聲,“蔣太太不站在這裏活得好好的嗎。”
我說完後推門而入,那些鬧得正歡的人見到我,紛紛住口,每個人眼中帶著幾分揣測和試探,我站到蔣華東最上首的位置,沒有坐下,而是居高臨下俯瞰所有人,“怎麽,狐狸尾巴這麽快就藏不住。剛要走了程總的承諾,就在這裏逼宮,你們打算扶持誰上位接替蔣總。”
那名女股東似乎占據股份很多,她看了一眼別人臉色對我鄭重說,“宏揚雖然接連遭到重創,但也是一個舉足輕重的龐大集團,總裁不在,需要有人接替上任,這無可厚非。難道我們就要看著它漸漸成為一盤散沙各自結幫派卻坐視不管嗎,身為股東,肩負公司利益和發展,我們都有資格在蔣總不在的情況下推舉上任新的管理者,況且——”
她說完笑了笑,“蔣總還能回來嗎,這個我們不清楚,可是無風不起浪,如果他永遠無法回來,宏揚總不能解散破產,當然需要一個人來領導鎮壓這些流言。”
“那也輪不上你們。”
我緩慢從左手邊第一個股東座位走過,一步一步沿著桌子的邊緣超最後一個位置走去,每經過一個我都會發出一聲冷笑,笑聲讓他們發毛。
“我跟在華東身邊也有半年多,別的沒有學會,心狠手辣陰謀腹黑倒是耳濡目染,想要在我麵前得了便宜賣乖,恐怕很難。想趁虛而入拿到重權為自己謀取利益,就盡管直說,也許我會看在你們的誠實,而選擇默認,但現在,顯然不能,講一個龐大公司交付到口是心非表裏不一的人手中,無異於自找思路。當時程氏發生危機,有人從總裁程毓璟手中篡權,我就在股東大會上,作為一個見證者參與了全程。華東是程氏事實上的頭位股東,程毓璟隻是名譽總裁,而宏揚諸位股東,和程毓璟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作為宏揚子公司,程毓璟應該臨危受命,直到華東回來,暫時代理領導一職,諸位沒有意見吧。”
“當然不行。”
我眯眼看向質疑我的人,“蔣總和程氏之間,在外界眼中並不知情,商界沒有合作就是敵對,於這種意義而言,宏揚和程氏,也是敵對關係。將公司交給一個敵對者,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那就需要我當這個監督人了。”
我圍著會議桌繞了整整一大圈,最終重新站會首位,“我腹中懷著華東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唯一的血脈,他理應成為宏揚集團繼承人,接替他父親的股份所有,於法律而言,有問題嗎。”
所有人紛紛一愣,將目光不約而同移到我腹部,我笑著說,“他喪妻後,我們就準備結婚,現在我是他未婚妻,當然,也可以說,一定是他太太,我丈夫的位置,大約和你們這群不相幹人,沒有任何關係。利益之外,你們無權發言,利益之中,我保證,我任何決定都會讓你們分毫不損。由於現在處於特殊情況下,所以我宣布,股東大會投票任免暫時取消,由我直接任命程毓璟接替華東位置,名正言順,你們誰也沒有掌握實權,都沒有他經商的能力和手段,我相信華東也會認同我這個決策。有異議的,直接提出,不過抱歉,我隻當沒聽見。你們可以變賣股份給我,錢一分不少,就按照市值兌換,但你脫離宏揚後,不管以後怎樣,都沒有資格再重新入股。”
他們抿唇互相看著對方表情和眼神,卻沒有人再主動出來和我對峙,我等了一會兒,依舊沉默,我將兩隻手撐住麵前圓桌,對所有人冷笑說,“宏揚是我丈夫的心血,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他守住,他一定會回來,而他回來那一天,就是諸位心懷不軌落井下石的人,徹底滾蛋的一天,我記住了都有誰。希望你們到時候還能這樣猖狂。宏揚養了一群白眼狼,但惡有惡報,不要求華東救你們,因為忘恩負義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
我說完後,不顧他們矛盾而帶著失措的眼神,徑直推門離開。
我從會議室下到一樓,站在門口和前台說了幾句話,如果遇到記者或者一些散股股東來騷擾之類的問題,先通知我,叮囑保安死守,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大樓內放肆不軌。
我交待完這些後走出公司大樓,站在門口等剛子將車給我開過來,在我等候的時間內,一輛銀灰色奔馳從另一條打卡的汽車通道進入,停在我麵前,何言在駕駛位上回頭不知說了什麽,然後點點頭,他推開車門下來,微笑對我說,“薛小姐,程總有要事找您,請您上車細說。”
我對他一邊笑一邊朝著車後廂走去,我拉開門,程毓璟坐在那裏看著我,我說,“正好要找你,是我又要迫不得已麻煩你一次,他下落不明,宏揚現在內訌,都盯著那個領導的位置,你受過華東恩惠,才能卓絕,除了你我找不到別人接替這個位置,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程毓璟默不作聲聽我說完,他手撐住下巴,等我坐進去後,他非常低沉說,“我接替到什麽時候。”
“他回來那天。”
“薛宛。”他忽然叫我名字,非常嚴肅,我心裏咯噔一下,我不敢看他,心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慌亂,他說,“如果我告訴你,他回不來了。”
“不會!”
我捂著耳朵打斷他,“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讓何言替你管理程氏,你馬上就上樓,衛冰會將情況詳細說給你聽。”
我說完後逃一樣要從車內下去,程毓璟一把握住我手腕,不顧我的掙紮和叫喊,他大聲蓋過我說,“我查了!我查到消息了。古樺也在回來路上,他也證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