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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能給的全部

  程毓璟接管宏揚的當天,我沒顧及顧升的反對,一定要親自過去,他非常蠻橫的堵住公寓大門,一言不發,也不肯讓開。


  剛子在我旁邊嚼著崩豆,嘎吱嘎吱的,“升哥為你好,你不帶著人出去,被人劫走了呢,我們還得去救你,你這個女人能不能老實點?來來來,別出去了,給你把崩豆吃,練練牙口。”


  我非常好笑的推開他油乎乎的手,“不吃。”


  我看著顧升說,“我不帶保鏢,是為了降低別人的矚目程度,那麽多人圍著我一個,就算不認識我的,也能猜到了。我悄悄去悄悄回,如果劫持走蔣華東的人想要對我動手,那天在醫院,就已經動了。他們會讓我平安,不然蔣華東無法做事,他們的目標從來不是我。”


  “蔣華東算計了馮仇,他手下全軍覆沒,他一個人亡命不知道在哪裏,你出去我不放心,既然我答應了他的托付,我就不能不負責。”


  我不理會他,朝著門口衝,他兩隻手按住我肩膀,又怕傷了我肚子,我們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他最終無奈說,“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大力氣,太固執了。”


  他揉了揉眉心,“讓剛子送你過去。”


  剛子把一把崩豆全都塞進嘴裏,含含糊糊的對我指手畫腳,我也不懂他在說什麽,直接推門而出,他跟在我身後,護著我坐進車內,一路上他不停誇讚顧升多麽好,“我升哥,長了一個小白臉的臉,有一顆猛/男的心,這樣男人你不要,你後悔去吧,我要是女人,我就按他在床上生米煮成熟飯,升哥一定負責。不過他定力非常強,我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這樣上心。他也真是衰嘿,好不容易看上一個,還他媽是別人的。”


  他嘮叨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宏揚,我推開車門說,“你回去和顧升複命吧,我離開之前會給你打電話,讓你過來接我。”


  剛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不給白用,你好歹給我升哥一個機會。”


  我沒有理他,直接甩上車門,我走出車內,恰好對麵不遠處的位置程毓璟也從一部車上下來,他正同何言聊著什麽,彼此表情輕鬆,何言先看到我,他指了指我所在的方向,程毓璟隨即看過來,他頓住步子,我逆著燈光看他,他穿了一身白色西服,我極少看到有人能將白色穿的這樣好看,蔣華東平時極少穿白,他喜歡深色係,而他也不適合淺色,他皮膚不是很白,有些精壯的偏黑,但程毓璟有的是年輕女人們非常喜歡的外表,一眼看上去溫文爾雅,毓質翩翩,沒有蔣華東的淩厲和冷漠,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也沒有顧升的風/流和傲慢,讓人禁不住非常自卑。


  我朝他走過去,他等我走到身前時,目光落在我小腹位置,“我詢問過私人醫生,他說孕婦在孕期一到兩個月時,盡量做一下檢查,你最近心情不好,也許會造成胎像不穩,檢查可以讓你安心,你看一下時間,我陪你過去。我讓何言為你預約這邊最好的婦產醫生。”


  我想了一下,“先不用,我自己身體我了解,我會誓死保護好華東唯一的血脈。等他回來,他會很高興。”


  程毓璟張開嘴要說什麽,我很害怕聽到我不願聽的內容,我立刻打斷他說,“給我點希望,我理解你的意思,希望越大也許結局讓我失望越大,我會崩潰,會發瘋,但如果現在就扼殺掉我的希望,我都沒辦法迎來我崩潰的那一天,我現在就不想活了。”


  程毓璟笑了笑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我可以陪你等你不想說的話,我不再提,但是我希望你做個心理準備,我聽醫生提到,當你承受的打擊爆發到一個極限時,你的精神會讓人措手不及。”


  我非常輕鬆的賺了一個圈,讓他看著我,“我像是精神有問題嗎。”


  他定定看了一會兒,“倒是不像,看來顧升將你照顧得很好,我終於理解為什麽蔣華東將你托付給他而不是我,他能非常霸道逼迫你吃逼迫你睡,而我不忍心指責你,隻會選擇一味縱容你想怎樣,如果我照顧你,你大約會更瘦。”


  何言朝我打了一個招呼,他對程毓璟說,“我先回公司,傍晚過來宏揚接您離開。”


  何言離開後,我非常愧疚說,“我實在想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宏揚和程氏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說華東將他所持股份都無償給予你,但程氏的董事會非常清楚,你手中很多東西都是華東的,一旦宏揚出了大危機,程氏勢必人心惶惶受到波及,而顧升有恒宛,對外人都知道他和華東是對立麵,他也是半路出家,靠著自己的智慧做到現在,本身的商業頭腦和知識,遠沒有你更穩健,宏揚委托你打理,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我希望華東的一切都可以安然無恙,一直到他回來。我隻能保護好我自己和孩子,男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我沒有能力。”


  程毓璟垂眸看著地麵,他等我住口後,語重心長說,“以這樣的方式讓你依賴我靠近我,我覺得很高興。似乎在你麵前,我都是以一個偏柔軟的方式存在,不管是程府的複雜,還是我父親病重入院,程氏內訌危機,你對我也許除了感激沒有絲毫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我不肯這樣定位,於是我曾自私借著我受到的坎坷讓你無法且不忍拒絕我的要求,那時候我不是看不出你的為難,我選擇忽略,如果說我很縱容你,也包涵了一些我的索取。這一次蔣華東用他的方式讓我明白,我的確沒有他更愛你,我也可以為了你什麽都不要,但我無法做到等待,我急於要你一個答案,不惜動用一切手段,你可以說愛情中每個人都自私,都會耍心機,但我認為我作為男人,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我和他同樣都是占有和自私,蔣華東要比我更高尚些,他會用他非常沉默的方式去守候去為你解決前麵和後麵的阻礙,讓你主動離不開他。如果他回來,我會認輸。但如果是和顧升爭,我還是不會放棄。至少我能給你和孩子一個非常安穩的生活,我也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我沉默聽完他說的話,我不知道該怎樣勸阻他放棄這個念頭,我這一輩子都是蔣華東一個人的,他回來與不回來,於我而言沒有什麽改變,回來,我是和他這個人過一生,不回來,我和他的碑過一生。


  我們兩個人朝著台階上方走著,忽然一側的花壇衝出來一個女人,披頭散發,非常憔悴,她哭喊著撲到程毓璟腳下,死死抱住他的腿,我詫異看過去,她臉頰上貼著頭發,非常髒,她張口說,“毓璟,我錯了,我求求你,放我一條好路走,我發誓我再也不出現,不再打擾你,我更不敢再傷害你喜歡的女人,這一次我真的記住了。”


  我聽到聲音覺得非常熟悉,她說完後仰起頭看著,哭得很慘,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是喬栗。


  從程毓璟的別墅內被驅趕走,由何言安排保鏢送到非常落後貧瘠的某個亞洲小國做交際花,這大約是對女人最可怕的一種懲罰方式,喬栗本身並不是多麽潔身自好的女人,如果換做一個純潔的小姑娘,陷入那樣的牢籠,勢必會選擇自我了斷。


  程毓璟冷笑看她,“你喊我什麽。”


  “毓璟…”


  “哦?”他笑得別有深意,“喊什麽。”


  喬栗似乎明白過來,她咽了咽唾沫,“程總,程總…”


  程毓璟輕輕抬起那隻被她握住的腿,狠狠一甩,喬栗削瘦到慘不忍睹的身體就被甩了出去,直接翻滾到台階下方,她趴在地上,喘息了很久都沒有站起來,渾身都是黑漆漆的,不知道經受過什麽。


  宏揚的保安看到這一幕從門內出來,站在我身後說,“夫人,需要我做什麽。”


  我看著程毓璟,他非常冷漠說,“丟到附近角落,找個人盯住了,不要讓她跑掉,傍晚何助理過來,讓他送她到該去的地方。”


  “不要!”


  喬栗哭著轉身爬回來,她跪在台階下不住磕頭,“求你了,看在我為你流過一個孩子,跟了你三年的份兒上,我從未給你找過麻煩,是我擅自做主欺騙算計你讓你厭惡了我,但我沒有罪大惡極,我寧可你打我,打得半死,也不要把我丟回去,我好不容易逃回來,他們在我身上植入了芯片,我逃不遠就會被抓住,求你幫幫我,那麽多男人每天對我像瘋子一樣蹂/躪,我好歹做過你女人,你怎麽能忍心看你曾經的女人被那麽多男人玷汙?”


  程毓璟站在台階上站著,她跪在台階下冰涼的積雪上跪著,她穿的格外單薄,看樣子是從夏季就徒步走路從外國跑來的,我無法想像她怎樣找到這裏,她淚眼汪汪看著程毓瑾,可他隻是冷眼相待,她大約意識到了什麽,轉而朝著我磕頭,她伸出瘦得隻剩下白骨的手,抓住我褲腿,“薛小姐,我不該狗仗人勢欺辱你,是我的錯,可我隻是捍衛我愛的男人,我很怕你搶走他,我當時就看出來他對你是不一樣的,我怕極了被拋棄…最開始我是圖他的錢,圖他的地位,可他是這樣有魅力的男人,我愛上他有錯嗎。你沒愛過一個男人嗎,那種有心無力挽留的滋味,你不了解嗎。”


  是啊,我了解啊。瀾城蔣華東和林淑培五周年慶典的晚宴上,我多麽痛,我真想和所有人同歸於盡,我了解那種感覺,如果不是我太自卑太懦弱,我也許會走上任何一個做情/婦的女人的道路。愛情終究是沒有錯的。


  我對程毓璟說,“算我求你,放過她,安排人送她到醫院,等抓她的人到了,為她贖身吧,我想給我腹中孩子積德。”


  程毓璟非常溫柔看向我,他伸出手輕輕幫我裹住有些敞口的大衣,冰涼的指尖掠過我溫熱的肌膚,“本來這樣對待她,也是因為她欺辱了你,你替她說話,我沒有理由再堅持反對。我聽你的。”


  他說完後,沒有理會我尷尬得神色,對那名保安說,“告訴前台,帶她到休息室,讓她洗個澡。換一身衣服,讓她吃飽飯,送去醫院,帶幾個人保護她。”


  他交待完後看著我說,“安排一個公寓給她住,從此以後不聞不問,這算是我徹底和她了結。”


  我點點頭,“你的私事你自己做主,我隻是請求你放過她,我也是女人,非常理解那種在異國他鄉無助又要被人當玩具侮辱的感受。她並沒有什麽不能饒恕的罪,就算有,有法律懲戒,你又不是黑道的,不要擅自做這樣無法挽回的事。能夠有一個女人這樣愛你,即使方式用錯了,你也應該觸動。”


  喬栗朝我不住磕頭,她帶著哭腔滿嘴感激道謝,要為我當牛做馬,我隻是非常可憐她,脫下自己的大衣,披住她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的身體,她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望著我,眼底全都是渾濁的淚。


  我拍了拍她肩膀,“世上沒有好女人和壞女人之分,隻有走錯了路和走對了路的兩種女人,一生還這麽長,你不要放棄任何事,我丈夫不見了,我沒有父母,我最慘的時候,你還在程毓璟身邊過非常幸福的生活,可我也熬到了今天。即使現在我同樣很想死,我也隻能堅持活下去,因為我還沒有絕望。我要等我苦盡甘來的一天,不管還會不會有。”


  程毓璟走下來,將他的白色西服披在我背上,站在我身後左側位置,為我擋住風口淒厲寒冷的北風,他將我身體擁住,朝著公司內走進去,前台見到他非常恭敬喊了聲程總,又喊了我一聲蔣夫人,曾經我最渴望聽到的稱呼,現在終於聽到了,可我沒有絲毫喜悅,我終於明白,一個稱呼一個身份代表不了什麽,它不會讓不幸的人幸福,不會讓悲哀的人成功,它隻會讓你覺得更諷刺更痛苦。


  現在如果蔣華東平安站在我麵前,我願意一生都做他身後見不得光的女人,隻要他活著,隻要他能陪著我,那些又算什麽。


  我們走出電梯,衛冰正在走廊口上等候,我以為她是在等待和程毓璟交接總裁的工作事宜,不想她朝我走過來,對我說,“蔣總的私人律師在會客廳等您,說有事和您進行商議。”


  我扭頭看了一眼門並沒有關住的會客廳,一名中年律師正坐在椅子上看一些文件,大約在四十歲左右,非常的正經溫和。


  程毓璟對我小聲說,“大約是他名下財產的事宜,蔣華東真的是一個非常有遠見的人,一個成功男人,在他非常風光時刻,還能為自己和女人留一條全身而退的路,可見他到底有多麽冷靜,竟然逃避開了人的劣根性,沒有被名利權勢衝昏頭腦。”


  在這個時候律師過來,我很害怕,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是否蔣華東真的出事了,連律師都不願再繼續等下去。我走過去敲了敲門,律師見到我立刻起身說,“薛小姐,冒昧打擾。我是蔣華東先生私人律師,他放在我這裏一些文件是考慮到假如他人身發生意外後的一些財產去向和繼承問題,今天我來找您洽談。”


  我在律師旁邊坐下,雙手顫抖著接過來,他龍飛鳳舞的三個字簽名映入我眼簾,像極了他笑時深情中帶著點壞的樣子。


  律師對我詳細解釋條款說,“蔣總在林淑培女士過世後的次日,聯係了我在宏揚見麵,對他名下個人資產進行了評估和分割,他名下的墨園別墅,大約市值在三千萬左右,還有紅海灣兩套一百平公寓,分別在十一層和十七層,市值相加在一千五百萬左右。還有這些資金,具體數字我不了解,應該不低於億元。蔣總告訴我,這些都是他從非常幹淨的渠道賺取的,而其餘的錢財,都有或多或少不被法律允許的汙點,他不敢動用,怕為您招來禍端,也就是說,這些是蔣總能給您的全部。已經做過公證,我全程為您護航,您可以隨時動用。”


  能給我的全部。


  全部這兩個字,太沉重,沉得讓我握住輕飄飄的文件時,都覺得像是被一座高山壓住,根本透不過氣。


  曾經我以為,蔣華東非常自私,非常無情,他什麽都不承諾我,卻非要把我綁在身邊,做他的發泄物,他會占有我,傷害我,拿我當一個所有物,不肯我再被任何人得到。


  後來,我終於了解,他並非自私無情,而是喜歡什麽都不說,他不能做到的,不會向我承諾,而是千方百計要為我做到,把成果親手碰到我麵前,讓我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他一步步為我鋪墊好,讓我走得沒有後顧之憂,他極少柔情滿滿對我說愛這個字,他也會因為我的固執和不理解而憤怒逼迫,但到了最後,是他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保護了我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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