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州商販
議事廳上,人頭攢動。白苗族中幾位元老幹將圍聚一堂,議論紛紛。
族長白玲一臉陰沉,身邊殘燭依舊搖曳,窗外天空卻已破曉,傳來陣陣兵器拖地的摩擦聲。白苗城的女戰士們正緊急集合,向著北門進發。就在一個時辰前,黑苗人大舉進犯襲城,突破了數道防線之後竟是殺到了護城河沿岸,一時間局勢危急。
紫萱和聖姑站在議事廳一角,沉默不語。傳令兵進進出出,報告著前線最新戰況。
白玲環視一眼,低聲道:“黑苗人有備而來,此番勢必要全力破城。大家有何話說?”
一人跨步出列,道:“族長,黑苗人夜襲白苗,是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然而隻要我們防過黑夜,待天空大亮之後,黑苗人必定士氣大落軍心不穩,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鼓作氣,擊破敵方陣營,反戈得勝。”
白玲微微點頭,臉上仍舊陰鬱,淡道:“以目前形勢來看,堅持到白天確實不難。隻是不知道蒙恬還有沒有別的花招,實在叫人難以捉摸。”
紫萱眼波微調,突然道:“阿姆,當務之急是要實行封道令,禁止任何閑雜人等上街。我擔心黑苗奸細乘亂混進城裏,如果真是這樣就糟了。”眾人紛紛點頭。
白玲眨眨眼,平和道:“恩,紫萱說的有理。即刻下令,在黑苗退兵之前不許任何人上街。一日之內,全城閉戶,違者以奸細論處。”旁邊一人領命正要退下,又聽白玲補充道,“唐無絕,你帶人去城中巡邏,看見陌生麵孔一律盤查監視,不可以叫黑苗奸細鑽了空子。尤其是本族祭壇附近,加派人手嚴加看管。”
唐家是白苗族中的異性士家,血統不高卻是曆代為將,在白苗族中德高望重頗具人心。白玲這一代,唐家剛好輪到了年紀輕輕卻大有作為的唐無絕,此人身手不凡剛正不阿深得族中長老們器重。
唐無絕點頭稱是,轉身離開了議事廳。
紫萱卻是腦中轟鳴,想起了剛才白玲口中提到的祭壇。白苗祭壇位於白苗城東麵,靠山而建,青玉鋪地,廳殿縱橫,氣勢磅礴,是白苗一族引以為傲的標榜。據老一輩的人講,這座祭壇是數百年前的白苗族長所建,為的是紀念當時幫助南疆百姓渡過水患之災的女媧娘娘。
這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卻每每被人們提起,傳唱在大街小巷。至今,白苗祭壇還保持著原始的高貴大氣,重兵把守數百年之久。除了族內有身份地位者,其餘平民一律不得入內,由此這座遠古祭壇更添一份神秘詭異之感。
不過對於紫萱來說卻並不陌生。她從小就被準許自由出入於祭壇,那裏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於心的。在祭壇正中的方台上,白苗族人塑造出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女媧神像。而見過神像的人都會驚呼,它和紫萱是那麽的相似,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站在祭壇之上的不是別人,正式紫萱的祖輩。
正統女媧之後。
紫萱開始憂慮了。一旁的聖姑似乎感覺到了她內心的複雜,輕捅一下,問道:“不放心?”
紫萱點點頭,暗語傳音道:“我想起了李老先生說過的話,心裏一陣一陣的,總覺得要出事。”
聖姑努力保持臉上的平靜,在紫萱告訴自己酒館內的奇遇之後她也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好似冥冥之中有一雙眼睛在背後冷冷的盯著她們。陰森,恐怖,甚至略帶血腥。也難怪紫萱會如今心神不寧,論年紀,她也到了接受天劫考驗的時候。萬年之前的女媧如此,萬年之後的紫萱亦是如此,女媧一族從來跳不出這樣一個宿命。
“凡是女媧後人,終將因拯救天下蒼生而死,不得善終。”聖姑心中默念一聲,不由打了個寒戰,倒吸一口涼氣。
紫萱抬起頭,眼神中略顯迷茫,輕道:“我們去祭壇。”
大街上,人影零落。一隊隊的白苗女兵穿梭來回,一應百姓紛紛緊閉窗戶,不敢出聲。白日之下的白苗城,竟是安靜的出奇,能夠清楚的聽見城門處傳來殺喊叫喚聲,聽的人們心驚膽顫。
一隊巡邏衛士在唐無絕的帶領下來到了祭壇之外,環視一陣,一切安然。唐將軍取過公告,張貼在了公示牌上,並再三吩咐手下看好路口,不許放一隻蒼蠅進去。
在留下一半人手加防祭壇之後,唐無絕環顧四周,準備帶人巡視全城,卻是轉頭撞上了紫萱二人。
“紫萱,聖姑,你們怎麽來了?”眼下局勢緊張,唐無絕深怕兩位姑娘糟了歹人之手。
紫萱微微一笑,忖道:“唐將軍,我們去祭壇看看。這邊戰勢如荼,辛苦唐將軍了。”
聖姑掃了一眼眼前眾人,緩道:“怎麽,唐將軍就帶了這麽點人?”
唐無絕哈哈大笑,拍拍胸脯道:“我留了大半人馬在祭壇,兩位要是去祭壇的話我就放心了,眼下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頓了頓,又道,“紫萱你還是不要在城裏亂跑了,等我確定沒有黑苗奸細混入之後才可出來。”言下之意是很關心白苗聖女的安危。
紫萱點頭稱謝,別過唐將軍和聖姑一起朝著祭壇疾步走去。
還不過百步距離,拐口之處,卻是撞上了一名身著中州服飾的猥瑣商販,正伏在公告牌之後不起不出,躲躲藏藏。
“什麽人?”紫萱眼見此人形跡可疑,大聲嗬斥。
中州商販被突如其來的呼喝嚇到,驚慌之下,差點跌坐在地。待轉頭看清不過是兩名女人之後,這才呼呼喘氣,吹胡子瞪眼道:“我說姑奶奶,人嚇人嚇死人的好哇?”
還是聖姑有經驗,明眼分辨之下確定此人並不是南疆人氏,好聲好氣道:“大叔,眼下白苗城封閉,你在這裏做什麽?”再往前百餘步遠便是白苗祭壇,有陌生人此刻出現在此處,實在叫人懷疑。
中年商販依舊倚靠著公告牌,銅錢眼撲哧撲哧,盯著紫萱動也不動,心中感慨:好家夥,比長安怡紅院裏的阿紫姑娘還美,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美貌之女人。心中忐忑,嘴上支吾道:“你以為我想啊,你們白苗城也太複雜了點。我早上出門想倒騰點貨物卻不想半途看見一隊隊的女兵橫衝直撞氣勢洶洶的。我看所有人都跑到屋子裏躲了起來,一時害怕便奪路而走了,不想幾個轉彎下來找不見了來時的同伴,迷了路。剛才在這裏還看見一個彪形大漢在公告牌上搗鼓這張告示,這不是乘他走了之後來看看上麵寫了些什麽嗎,就被你們遇見了。”說話間似乎還在責怪紫萱衝撞無禮。
紫萱上下打量,緩和道:“既然是中州友人,那就快請回去客棧休息。走大道便是,不要偷偷摸摸叫人誤會。”
商販滿意的挺了挺胸,假裝若無其事:“是,我是走大道了,我景德正什麽時候偷偷摸摸了,笑話。”
“原來你叫景德正?”聖姑咯咯輕笑。
景德正皺了皺眉頭:“有什麽好笑的,我在中原渝州可是小有名氣的。誰人不知我景大爺是古玩鑒定一等一的好手。這次來你們苗疆就是要帶點稀奇古怪的古董回去,倒賣個好價錢。”
還真有貪錢不怕臉皮厚的,紫萱心裏低笑,想要捉弄一番。便故意道:“你真的對古玩很有見地?”
景德正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眼睛瞪得比車輪還大:“笑話,在古玩鑒定方麵我自認天下第二沒人敢稱天下第一。”
“哦?”紫萱嗬嗬一笑,不顧聖姑反對取出了袖中之物,假裝問道:“那你看看我這顆珠子值多少錢?”
景德正輕“咦”一聲,好奇的端詳著紫萱手掌中的那顆水藍圓珠,嘖嘖稱奇。水靈珠在紫萱手中瑩瑩發光,天生附帶的仙韻之氣嫋嫋升空,旖旎繚繞。
景德正雙眼聚焦在這顆水珠之上,由大變小,再由小變大,一陣呢喃之後拍腿直呼:“天呐,小姑娘,你這東西是哪來的?這可是上古女媧所傳的水靈珠啊。”
一語道破,著實叫紫萱吃驚不小。原本無意試探想要羞辱一番,卻不想對方竟然真有些許來頭,一眼便說出了靈珠大概。
隻見景德正指著水靈珠正色道:“這顆珠子相傳是天界之物,卻是不知為何來到人間成了女媧娘娘隨身之物。在眾多古書之上皆有傳載,除了水靈珠之外還有其他四顆靈珠,分為火,雷,風,土對應天地五象,是六界至寶之物。卻是因為靈珠本身蘊含的精華靈氣是一般人無法模仿打造的,故而真假之相隨人可辨。”停了一會,景德正抬頭狐疑的望著紫萱,接著道,“不知道姑娘是如何得到這顆珠子的?”
輪到紫萱啞言了,實在不懂一個玩弄古董的凡人竟能知道這般許多。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了然於胸,不禁奇道:“其他四靈珠你也知道?”
中州商販努努嘴,尋思一番,慢道:“我家族有傳一部考古全書,上麵詳細記載了五靈珠的大概。不過因為此本遺失於戰亂,我也隻是小時候聽我爺爺講起,隻言片語,不怎麽清楚了。”難怪景德正對古董玩物這般了解,想必是先輩遺傳,代代發展。
紫萱聽的驚奇,還不等問又聽商販緊張道:“小姑娘,我可要負責任的告訴你,這顆珠子還是倒手為妙,久留不得。”
這倒新奇,紫萱與聖姑皆是一愣,不明白其中含義。
景德正搖頭俯視靈珠,細聲道:“你有所不知,這五顆靈珠雖然價值連城,卻是靈氣四溢,極易招引妖物傍身,很是危險啊。你一個弱女人還是早早放棄為好,為了這件珍寶賠上性命可就不好了。”說的中肯,不像是誹謗之言。
紫萱疑惑回視,聖姑同樣讚同的點頭。又聽中州商販說道:“我家祖輩早有遺訓,凡是此等仙靈之物,皆不可入手,否則將會招致殺身之禍。”
幾句話下來,倒是叫紫萱對眼前之人消去了幾分厭惡,心裏笑道:我便是女媧後人,這世上最有資格擁有並駕馭靈珠的人,你卻叫我放棄它,嗬嗬。心裏這樣想,嘴上卻還是不屑的擺手脫口:“景先生,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不放棄的理由。”
聖姑輕笑搖頭,對著景德正道:“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別在路上遊蕩了,小心被衛兵抓了去。”
景德正諾諾答謝。
紫萱走過幾步突然想起什麽,回頭道:“你剛才說和同伴走散了,他長什麽樣?萬一被當作奸細捉去就不妙了?”
景德正不以為然的高聲道:“那個小兔崽子不用管他,被抓走了我還少付一半的工錢。”
紫萱頓時無語,剛剛建立起的一絲好感轉瞬瓦解。
別過景德正,兩人朝著祭壇走去,卻是遠遠聽見了幾聲大罵呼喝。
紫萱與聖姑相視一眼,不約而同一聲驚呼:“不好。”
急急趕去,卻是看見祭壇之外一群人正在大打出手。數十名白苗女兵義憤填膺,將一黑一白兩人圍在了當下,車輪進攻。遠看兩人均是外族男性,一人穿上了白色袍衣想要以假亂真混在當地民眾之中;另一人膽子更大,竟是穿著顯兀的武士戎裝,手提長劍而來。
周圍女兵齊聲高呼:“拿下奸細。”
白衣奸細且戰且退,拚死抵抗,眼看就要體力不支束手就擒;而另一黑衣青年卻是怒發衝冠,大聲嚷嚷著:“我是中州長安人氏,不是黑苗人。”周圍祭壇護衛哪裏肯聽,外族之人私闖祭壇更是罪加一等,理應當街處死。
黑衣青年看著一幹白衣女人不由分說圍殺過來,氣急不過,手中長劍叮當刺空,劍走偏鋒猶如龍蛇行空。紫萱站在一旁輕聲驚呼,心裏默默讚歎此人劍法之嫻熟,孤身立於長槍戟網之中仍是不緊不慢揮灑自如。
隻見青年每每劍鋒抵在白苗女兵額頭要害,卻又突然急轉直下,用劍背輕拍退敵,似乎無意傷人性命;而另一白衣漢子卻是招招殺意,下手忒恨。幾招來回之後,幾名祭壇守衛斃命倒地,白衣人終於吐血下跪再也凶悍不起。
眼看和自己“聯袂”的“戰友”落敗,黑衣人輕啐一口,暗道:“真沒用,這就倒下了。”手上運勁,長劍劃出一個半圓,掃退了逼近身前的白苗女兵,大喝道:“夠了,你們有完沒完,我都說了我不是奸細,怎麽就沒人聽呢?”
眾人你我相望,稍稍停滯,又是不約而同大呼一聲:“殺。”
黑衣青年惡狠狠的吐了口氣,倒退數步之後長劍旋轉默念口訣,一個幽藍八卦圖案赫然出現在胸前,熠熠生輝。靠近幾人長戟刺來,卻是被八卦護體擋下,震開老遠,大聲叫痛。
聖姑一陣驚疑,脫口道:“蜀山劍法?”
黑衣人聽見了此話,急急回頭:“是了,我是蜀山的關外弟子,並不是黑苗人。”
所有人詢問的望著紫萱,族長之女此時也是一臉不解,小聲低問:“聖姑,蜀山是什麽?好玩嗎?”
聖姑道:“上古神界地氣異變,神樹爆長萬丈,根係如垂天之雲,深入盤古之心,盤古之心輻聚周邊土石,逐漸擴大,形成懸空之山,這就是後來的‘蜀山’。”頓了頓,又道,“蜀山自古便是人間正道之魁,鏟奸除惡,斬妖除魔,曆經千年不敗,是很有影響力的門派。蜀山仙劍施以劍宗之道,門下徒子極多,修生養性以修煉成仙為人生最大目標。蜀山劍法一派相傳,外人是決計不會知道的。眼下之人難不成真是蜀山正派人氏?”
眾人聽罷,又齊齊將目光移向了一身黑衣打扮,像極了黑苗土家兒郎的陌生青年。後者暗咽一口唾沫,雙眼精光,舉手愣愣道:“我,我真是蜀山弟子。”
還是紫萱打破了尷尬,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來這裏做什麽?”
黑衣人終於放下了長劍,長舒一口氣,道:“你早這麽問不就得了,害我打了那麽久,說也說不清楚。”
想了想,年輕人又道:“我說了你能放我走吧?”
紫萱皺了皺眉頭:“告訴我你的名字,中州人。還有你為什麽到祭壇來?”
黑衣人終於明白是自己誤闖白苗聖地這才招致眾人誤會,可臉上還是不願屈服,固執說道:“我說了你要放我走。”
身在刀口之下還有討價還價的,紫萱算是徹底敗了,尋思要真是一場誤會放他一馬也罷,不要節外生枝就行。於是點點頭,認真道:“好,我答應你。”
黑衣青年嘿嘿一笑,自作聰明道:“我憑什麽相信你。我娘說越漂亮的女孩子越是會騙人,你長的那麽美,答應的那麽幹脆,一定是下了個套子騙我上當吧。哈哈哈,我早就料到了。”
眾人無語。
紫萱鐵青了臉,平生第一次感覺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說還是不說?”
看著女人動了真怒,黑衣人稍稍慌神,卻是執拗道:“你是誰?憑什麽你要我說我就說?”
“放肆——”聖姑大喝一聲,周圍女兵早就等不急了,一擁而上。
黑衣人跺腳暗叫:“還來啊?再打下去還不真要鬧出人命來?”
眼前之人雖然無理取鬧,紫萱看在眼裏心中卻是早早將他排除在了黑苗奸細之外。不是因為他會蜀山劍法,而是一種直覺。紫萱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男子和黑苗族無關。但即便如此,此人當眾衝撞自己,不修理修理他實在難平惡氣。
正觀望間卻見黑衣人大喝一聲,長劍直躺於地,轟然顫抖。男子口訣匆匆,長劍在他腳下轉眼變大了數倍,足可容下一人立足。
聖姑驚叫一聲,大呼道:“禦劍之術。”
紫萱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黑衣男子大喊一聲“起”。長劍應聲騰空,竟是載著主人飛到了半空之中。祭壇之外一陣驚歎嘖嘖。
紫萱第一次看見蜀山禦劍秘術,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來人在空中瀟灑的揮揮手,揚長而去。
黑衣人得意回頭,對著紫萱高呼道:“紫衣姑娘,後會有期了。”聲音畢,人劍已經消失在了茫茫雲層之間,再尋不見。
“他,他本事真大。”紫萱許久才蹦出一句。
聖姑搖搖頭:“別管他了,我們還是進祭壇看看吧。”
紫萱點頭稱是,兩人在衛兵的簇擁下走進了苗族聖地。
祭壇之內,浮牆白雕,玄廊蜿蜒。
紫萱二人踩過了六六三十六階白玉台階,穿過了十二座穹頂大殿之後,來到了祭壇最深處的一間大理石廳室。周圍水晶鏡牆,圖騰金蛇,廳角各放銅鼎,煙絲繚繞,猶如祥雲浮空。再往裏看,金沙帳幔之後,一尊青玉石像若隱若現,楚楚動人。
紫萱幾步走到神像之前,抬頭諾諾。
女媧神像不知在祭壇內屹立了幾多年份,卻仍舊容光煥發,清新秀麗。神像雕磨的是一位人身蛇尾的苗族女人,身著淡色絲織服飾,衣袂飄飄。一雙纖手緊握玄蛇權杖,雙目炯炯正視前方。要是撇開下身蛇體,觀摩之下,叫人驚歎這座神像便是依著紫萱所打造出來的,驚人相似。
紫萱雙手合十,閉目禱告。聖姑遠遠退到了神像祭台之下,恭敬候命。
紫萱:“先祖啊,從小阿姆便教導我做人的道理,組內的長老們教會了我許許多多,告訴我關於女媧一族的故事。紫萱知道,身為我族後人,勢必要承擔起拯救蒼生的艱巨任務,世世代代,周轉不息。”
“紫萱自懂事起就沒有害怕過,甚至是滿懷憧憬的期待著天命所降臨到我身上的挑戰。一直以來,紫萱都以自己的女媧血統而驕傲,為了天下蒼生,紫萱願意像祖先們一樣,奉獻自己的全部。”
“但是紫萱現在卻又很困惑。紫萱所在的族落戰火連天,無暇他顧,昨日遇上了一位老人家,告訴我有關於神魔之井的故事。紫萱知道,身為女媧後人不能夠坐視不理。但是紫萱不明白,到底應該怎樣做才對。”
“一直以來生活在阿姆的庇護下,對於南詔之外的事物紫萱一竅不通。紫萱不知道該做些什麽,祖先們能夠告訴紫萱嗎?”
“紫萱真的很困惑很迷茫。”
虔誠的禱告,又或是傾訴。
小時候,隻要心情不好了,紫萱便會一個人跑到祭壇,跪在神像前念叨上很久。她感覺得到,在神像的背後,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通過虛空默默注視著她,關心著她的一舉一動,聆聽著她的每一句哭訴。有好幾次,紫萱都聽見了在那神像冰冷的漠視之後,傳來了一個悠揚縹緲的輕嗬聲。就像長輩安撫無助的孩子一般,親切溫暖。
然而今天,這個熟悉的聲音並沒有響起。在紫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神像選擇了靜默。
又或者,神像根本就不會講話,一直以來不過是紫萱的幻覺罷了。
祭台之下,聖姑默默的注視著紫萱柔弱的身軀,輕輕歎氣,自語道:“可憐的孩子。就因為身上流著女媧之血,卻是要比其他十六歲的少女更多更早的承擔起了連三皇五帝也難以完成的使命。”
“唉,女媧後人的命運終於還是如期而至。這一次,輪到紫萱了。”
祭壇之內,燭風陣陣,魅影重重。
風聲貫穿廳殿內外,奏出了冥冥疊響,如泣如訴。
大夢初醒已千年,零亂羅衫,如夢如煙。
魂無歸處為誰牽,貪戀人間,不羨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