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火神在世
紫萱幾人在冰湖上呆上了整整一夜，頭頂白霧茫茫，一道稀薄的微光從天穹幕簾後邊探來，照耀的滿地波瀾。女媧後人踩著一地晨曦眺望山巒雲海，身處雪峰，動如處子，超凡脫俗。不由打了個冷戰，紫萱裹緊了身上那件名為“天舞寒雪”的蟬衣，若有所思。這件寶貝還是在雷雲窟偶然得到，蘊含上古靈華，大大提升著自己的法術修為。不經意間就想到了雷丸丸，這家夥也許是不適應這裏的天氣，從頭到尾不吭一聲，似乎是久睡未醒。
紫萱握著轟雷杖，身邊漸明漸亮，淡淡而沒有溫度的晨光漫上了自己的雙腳，遠處天際像是被人劃開了一條口子，無數冷色調的光束洶湧出來。終於，在下一個瞬間裏，極寒之地短暫的夜晚被枯燥而無生氣的白晝所取代。
身後的冰原上，李思勉和顧留芳仍舊在不知疲憊的練習著。他們的雙劍合並已然小有所成，就像左膀右臂一般必須相互配合心有靈犀才能天衣無縫，最後合力使出從軍行的最後殺招，毀天滅地，登峰造極。
紫萱不經意的將目光偏頗開來，看見了麵色蠟黃的盧思道的靈魂。也許是整晚的教導太過勞累，靈魂雙眼中流露出了明顯的倦意。鋪天蓋地的晨光下，盧思道的身影越發慘淡，一絲絲的風都能將他吹的左搖右擺，扭曲如水鏡之象。
就在注意力集中的瞬間，腳下冰層雲海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悸動。隨之而來一聲沉悶的轟隆聲，像是一枚炸彈在水中爆炸，掀起滾滾雲流，風卷殘雲。
“怎麽？”紫萱駐足俯視，卻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爆動的痕跡，整片整片的冰雲交錯在一起，用極其緩慢的速度飄移著，就像一床厚重的絨被，掩蓋住了白骨森森的伏屍遍野。
如果感覺不錯的話，方才那一聲若有若無的爆炸聲應該來自拜山族大營。
紫萱靜靜的站在原地，屏息凝神，期待著下一次的波動能夠被自己撞個正著。卻是久久的沒了聲息。
“紫。”身後傳來同伴的叫聲。
李思勉像一隻剛剛撐飽了肚子的野兔一般眉飛色舞的對著自己比劃著，龍吟劍幽幽蕩起，在空中化成了一條白眼青龍。看來是練習的差不多了，女媧後人遲疑一下，隨即轉身走回了盧思道的屍骨處。
顧留芳：“紫萱，盧先生的這套劍法總算被我們消化幹淨了。隻不過還是十分生疏，最後一式還要多加勤練才行。”完全沒有注意到紫萱此刻臉上的肅然沉默之情。
盧思道的靈魂會意一笑，對著三人輕道：“我們果然有緣，我這套劍法總算不至於消失絕跡。還望日後你二人好自為之不要將劍法用入邪道。”
顧留芳抱拳行禮：“盧先生高恩厚意，還請先生受我們一拜，收我們為徒。”話音剛落正要下跪卻感膝蓋關節被冰凍桎梏一般，動彈不得。
隻聽盧思道嘿嘿自嘲，道：“我盧某何德何能，能夠和兩位少俠結緣便是三生有幸了。還希望你們能夠好生幫助女媧後人，掃平人界之亂，鏟除魔根。”
李思勉道：“先生日後作何打算？”
紫萱也終於參與進來：“老先生大可修道成仙無需再次耗上來生。”
盧思道悠然自笑“生盡歡，死無憾。不明是非，何以為仙。罷了罷了。”
話音落，靈魂便以隨著那句“罷了”漸漸扭曲，就好像被一種怪力撕扯一般，支離破碎，終於堅持不住，啪的一聲散成了碎末。空氣中四處飄蕩著這樣晶瑩的碎末，紛紛揚揚猶如滿山大雪。李顧二人伸出手來接在掌心，這才發現這些粉塵顆粒竟是盧思道老先生的骨灰所化，驚愕間冰湖之上突然掃起一陣罕見的大風。刺骨凜冽之中，無數的白色粉塵衝天而起，浩浩蕩蕩的衝向了冰雲雪層之中，然後猛然炸開，四分五裂，徹底稀釋在了茫茫天海雲荒之中。
平靜江湖波瀾生，舞劍霜飛刀光冷。風後定，煙水雨雲各西東。一代英豪，終於還是成為了曆史，再也尋蹤不見了。
感慨盧思道這股凜然之義，視生死為糞土，孤傲於天地之巔。紫萱三人不禁心中佩服，暗自驚歎。倘若世上再多機位像盧老先生般的起義賢士，那麽魔族動亂還何懼之有。
搖搖頭，紫萱長長吐了口氣，這才抬頭正色道：“我們已經耽擱半月了。現在婆婆之托已經完成，老先生也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化為三界塵埃永世飄蕩與天地同在，我們也該做好下一步的打算了。”
顧留芳將蘊華劍拔出，劍身上清晰地倒映出了男人剛毅的臉龐。“現在水靈珠，雷靈珠，火靈珠均已到手，我們還剩下風靈珠和土靈珠，卻不知道這兩顆靈珠在哪才能找到？”
紫萱低頭望了望轟雷杖，雷丸丸沒有發表任何看法，腰間的三顆靈珠也黯淡沉默，沒有透露聲響。女媧後人吸氣搖頭：“沒線索了。”
李思勉看著兩人，眼睛中充滿著好奇，精光大盛，道：“不要想太多了。走一步算一步，我爺爺說過，路在腳下，隻要你往前走就一定會找到出口。”
紫萱和顧留芳的眼神中起了一種很微妙的變化，兩人不可思議的看著白衣劍客，後者努努嘴，還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
顧留芳像是看見了什麽稀奇的東西一樣，驚笑道：“李思勉啊李思勉，沒想到你也有腦子正常的時候。”
紫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李思勉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當他明白之時顧留芳早就飛出了五十步開外，氣得他破口大罵。
三人前前後後追逐在冰原上，歡叫之聲此起彼伏。原本寧靜肅穆的天空之境上平添了一份喧囂，朵朵冰雲也應景的飛奔起來，圍繞著冰湖四周轟隆吵鬧，最後終於負荷不住這樣巨大的動作，爆炸開來，降下無數冰雹雪子。
“不好。”顧留芳急急刹住腳步，身後的李思勉差點將他撞下山去。
紫萱也不由慍色驚慌，環顧四周變化的天景重新想起了之前聽見的那個爆炸聲。
三人站在冰湖邊緣齊齊看下去，卻見腳下百丈處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肆無忌憚的破壞著周圍的一切。驚人的氣流波動直衝雲霄，將那層蓋在半空的冰雲衝飛老遠，直直飛入九天，炸成了點點冰屑。
“是拜山族。”李思勉透過死黨的肩膀倒吸一口涼氣，“發出這股氣勁的人當真了得，竟是以舉手之力引動天象異變。”
正驚恐間又聽一聲驚雷，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順著雲層傳了上來，整座雪峰都為此搖晃不穩。
紫萱擔心的挽住了同伴的手，眼神中盡是失措迷茫。“這兩股力量似乎，似乎在拜山族地界打鬥起來了。”三人麵麵相覷。
拜山族賈華雖然深藏不露，可也不至於擁有這般驚天動地的本領吧。可又是誰會在此刻在拜山族頭上動土呢？
蘊華劍順勢變大，顧留芳拉著李思勉站了上去。紫萱早早踏上彩雲懸到了空中。三人的臉色均是陰沉明滅。
隱隱之中，紫萱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那股潛藏在夏州城府衙之內，隨後尾隨他們來到拜山族的蜀山之氣，終於在此刻爆發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竟是驚動了蜀山。
眾人急急飛下山，才剛擺脫了那堵厚厚的雲牆，就見兩道光束一前一後激射而來。前者青色，速度極快，像是在躲避逃離；後者白熾，金光蒙邊，正一點點的逼近前人。
青衣人像是受了重創，埋頭咳血看不清楚容貌。待靠的近些，紫萱不由心中一震，直直的望向此人懷中，竟是赫然躺著一塊質地顏色頗為熟悉的巨大碎石。
拜山族的靈石。
天哪，這家夥竟然打碎了那塊聖石。
身後追逐之人一身道袍，胸前的太極八卦圖案甚是明顯。顧留芳奇咦一聲，頓在了半空。看著這幅詭異的畫麵，三個人忘記了動作，直到白光道人大喝傳音：“留芳，截住他。”
“掌門！”顧留芳終於回過神來，心上大寒。蜀山掌門靜虛怎麽會出現在此？還好當初從師唯敬之後自己暗中打探過蜀山情況，掌門與一應長老的麵容聲音自己也是牢記在心，卻是不想今日機緣巧合竟是在此碰上了道門清尊。不過話說回來，靜虛掌門怎麽會記得他的？
不及多想，那道青光已經逼近門麵了。顧留芳沉吟一聲，喊道：“起。”蘊華劍在腳下幻化出一排劍影，隨著主人手指晃動，交織成了一張天羅劍網。
“滾開。”青衣人氣急敗壞，死死抱住手中靈石，單掌轟向劍網。隻聽空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鐵鎖糾纏聲，顧留芳準備不足，堪堪相撞之下竟是敗退數十丈，被青衣人震開老遠。
不過就這一下停滯，身後的靜虛掌門已然追上。拂塵掃過，一道金色柔光從天而降，像是一條繩索，衝著青衣人衝去。繩索光帶潛藏著巨大的道法之力，青衣人幾次揮手抵抗都被上麵巨大的能量所電刺，驚慌退卻。
眼看繩索就要將自己束縛其中，青衣人眉頭緊蹙，突然一個轉身將懷中靈石扔了出去。靜虛不得不騰出手去奪回靈石，片刻之間疏忽了青衣人的反撲。隻見此人尖嘴猴腮，皮膚幽暗略帶一絲墨綠，一雙小眼睛滴流一轉，霍的衝向了不遠處懸空觀望的紫萱。
柿子挑軟的捏。但這回青衣人卻自以為是的打錯了算盤。
紫萱原本還禁錮在這場遭遇戰裏，腦中轟鳴，不知所措。她可是不認識靜虛的，除了知道此人應該是蜀山人士其他一概不知，所以在事情明朗之前自己也不好輕舉妄動。但見顧留芳和青衣人交上手，紫萱這才有了點眉目，確定此人就是搶奪拜山族靈石的惡人不假，還在思索間卻見青衣人竟是丟了靈石向著自己衝來。看來是想以自己為質，扭轉敗局。
“太小看人了。”紫萱心中不快，聖靈珠早早被喚醒，女媧後人全身上下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紫色光霧。
青衣人如離弦之箭，作勢要吃定紫萱。卻不想猛然發現紫萱體內浩浩法力無邊，竟是瞬間爆發出了不下於靜虛的法術波動。情急之下想要收手卻哪裏刹得住車，眼睛一閉硬著頭皮頂了上去。
眼看就要撞上，一隻瘦弱的手以閃電之勢抓住了青衣人的胳膊，緩衝之後竟是穩穩的消去了青衣人的千斤之力，兩者貼身相持在了空中。
所有人都驚疑抬頭。紫萱和青衣人之間出現了一個紅發小子，身材瘦弱皮包骨頭卻是不知哪來的氣力，鐵骨金剛。這個年輕小子整整比青衣人矮上一個腦袋，上身赤裸，僅穿一條豹皮圍裙，細細看去竟是還長著一條棕紅猴尾，絕非人類。
唯有靜虛臉上明了，心中暗喜，忖道：“火神。”
青衣人惡狠狠的瞪著身前這個乳臭味幹的毛小子，但覺顏麵盡失，手腕吃痛之下突然一聲暴喝，掌中帶開一股漩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向了紅發毛孩的腹部。
清脆的命中聲。被靜虛稱作“火神”的小男孩就像一片枯葉一般，被強勁的氣流轟穿了腹部，貫穿前後。卻是奇怪並沒有鮮血，也沒有痛叫聲。仿佛一切都是虛幻假象，在青衣人的重擊之下，火神被轟開數丈，連帶著紫萱飛出老遠。
卻是又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懸浮在半空，冷冰冰的看著敵人。
“怎麽？”腹部被自己擊穿卻是仍舊麵不改色，青衣人有些急了。他不知道的是，在擊中火神的一刹那，紫萱胸口像是受了重錘一般，幾欲吐血。
“我生氣了。”紅發小孩一字一句道。
就連靜虛也是一陣驚愕，火神竟然開口說話了。這並不是幻象，這是如假包換的火神，是上古靈神的本尊。靜虛轉頭望向了滿頭晶汗的紫萱，隻見她周遭燃起的那股紫色火焰越發猛烈，竟是將空氣也燒的劈啪作響，雙目無神空洞，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召喚法術之中。天哪，這個小丫頭幾日下來竟然能夠運用自如的召喚靈神，不愧是女媧後人，與生俱來的法術操控力在幾顆靈珠上麵體現的淋漓盡致。
蜀山掌門暫時放棄了出手相援，他靜靜的呆在一旁，想要看看目前的紫萱到底有多少實力。
顧留芳這邊也是幹著急無能為力，蘊華劍載著兩個人的重量根本不能有所作為。蜀山弟子憤憤不平，隻好暗中祈禱，心想一旦情況有變自己便跳下蘊華劍徒手去和青衣人拚死一戰。
“不要裝神弄鬼。”青衣人大喝一聲，雙手騰起，他的披風呼啦一聲向後展開，就像一隻巨型蝙蝠一般，麵目猙獰。
紫萱突然就想起了一百年前的拜山族。難道，當時的那個人就是他？不容女媧後人細想，無數的尖叫聲破空傳來，再定睛看去時卻見青衣人腋下突然就飛出了一群黑乎乎的東西，撲撲亂竄，以極快的速度在空中來回電射。
蝙蝠！成千上萬的蝙蝠！
火神臉上閃過錯愕之情，小小的跨後一步，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場景所驚擾，心中略微遲疑。數不清的蝙蝠飛舞在空中，就像一團黑乎乎的烏雲，鋪天蓋地，遮天蔽日。要是被這群邪物所包圍，那麽縱然是金剛不壞也難免要淪落到被眾鳥分食的下場了。火神眼神清晰犀利，並沒有自亂陣腳。
一隻蝙蝠當先咬上了自己的手腕，卻是聽見清脆的斷裂聲，蝙蝠痛叫著鬆口，它的尖細獠牙折斷掉落。縱然如此，火神的手腕上也是留下了明顯的兩道傷痕，清晰可見。
下一刻間，數不清的蝙蝠包圍了這個可憐的紅發靈神，徹底淹沒。
靜虛心中但覺不妙，手掌暗中提氣，一旦蝙蝠衝破火神屏障撲向紫萱自己便馬上出手，全力一戰。
卻是多慮了。
蜀山掌門眼神掃處，隻聽一陣怪響從蝙蝠大軍中爆發而出，像是骨骼爆裂的聲音。隨後空氣中彌漫開了一股濃濃的焦味，好像哪裏著火了。
“什麽——”青衣人正得意的看著蝙蝠大軍包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圓球，將火神圍困其中。此刻他雙目驚恐，連連擺手：“不可能，不可能。”
“碰”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上萬隻蝙蝠組成的那團球體自內而外炸裂開來，隨之而來是瞬間的極度灼熱，火浪滾滾呢，白光刺目。靜虛三人不由將臉別過一邊，雙目中滿是驚蟄之後的劇痛。
當再回頭時，卻見火神已經躍到了最高點，身體抱成一團，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細長的尾巴彎出一個弧度垂在身後，靜悄悄的，等待著什麽。
紫萱雙目緊閉，聖靈珠和火靈珠的光芒驚射到了最大。
像是千斤巨弓被拉圓了弦，就差最後鬆手奔流的那一刻。
女媧後人緩緩開眼，聲音柔美淒慘，清冷道：“煉獄真火。”
話音落。火神猛然將身體彈開，四肢舒展伸直，一團火球從他抱膝處祭出，飛向了一臉茫然的青衣人。這道火彈看似微不足道，卻是再飛行中不斷吸收沿途的火靈元素，瞬間壯大膨脹了千百倍。有那麽一刻，在場的重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周圍的空氣幹燥到自爆，方圓之內充斥著鬼哭狼嚎般的奇怪摩擦聲。
“爆。”火神仰天大喝。
火彈終於轟在了青衣人身上，如此巨大以至於對方根本來不及躲避，硬生生吃下了這一擊。
周圍天空中也是在同時多點開花，大大小小的爆炸隨處可見，空氣中的火靈元素就近集結自爆。一時間在這千丈高空出現了極為罕見的一幕。稀薄的天空中像是煙火斑斕一般，炫彩多姿，爆炸聲震耳欲聾此起彼伏。
也不知過了多久，爆炸聲終於漸漸消散。
顧留芳抬頭望去，卻見一隻巨大的人形蝙蝠全身焦黑冒煙，正狼狽不堪的順著氣流滑翔逃離。竟是還沒有死。蜀山弟子大喝一聲：“哪裏跑。”卻是無奈蘊華劍載著兩人追他不上，轉眼間青衣人（此刻應該說是黑衣人）便消失在了茫茫雲海之中。
天空中已經沒有了火神的蹤跡，紫萱但覺心底一空，竟是從雲頭跌落下來。
幸好靜虛全神貫注這邊的動靜，急急探身，雙手推出一片旖旎彩雲，穩穩接住了女媧後人。看著紫萱嬌弱的身軀，蜀山掌門不由暗自歎氣：“多好的一個孩子，卻是命不由人。”不經意間看了看顧留芳，隻見這個“黑戶口”的非正規蜀山弟子尾隨而來，關切的看著紫萱。
“掌，掌門。”算是問候過了，顧留芳對於靜虛心中唯有敬仰，乍一見麵——況且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竟是扭捏支吾起來，大氣不敢出。
靜虛道人將拂塵一甩，五彩雲載著紫萱隨眾人急降高度，落到了一座山頭。
蜀山掌門：“你們去過冰湖了？”
顧留芳點點頭，突然明白了什麽，驚愕道：“掌門你也知道冰湖？”又好像覺得這樣說話有點唐突失禮，隻得埋首不做聲。
靜虛：“盧思道也算是老友，我又豈能不知。”他眯起了眼睛，“這麽說，你們學會了那套劍法？”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蜀山掌門。李思勉幫著顧留芳點頭。白衣劍客對靜虛倒是不怎麽懼怕，先前在空中他不敢造次，現在回到了地麵便馬上恢複了往日神氣，大大咧咧直言不諱。他抬頭盯著靜虛許久，突然道：“老頭，你是蜀山掌門嗎？蜀山天下正宗，你們的劍法名揚天下，我要和你比劍。”
顧留芳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一時間竟是忘記了阻攔李思勉。
靜虛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完全沒有生氣：“小家夥，你和你爺爺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李思勉從來不假裝客套，興奮道：“你認識我爺爺？”
靜虛：“那是自然，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想當年你爺爺年輕的時候也是自持清高，非要找我比武，我不答應他竟然一路打上蜀山。嗬嗬，陳年往事，不提也罷，也罷。”沒想到爺爺還有這等壯舉，李思勉心中不禁感慨萬分。
白衣劍客：“那結果呢，一定是你輸了吧？”
顧留芳終於聽不下去，打斷道：“小李子，不要胡鬧。”
靜虛卻是擺手示意不要緊，他拍了拍李思勉的肩膀，笑道：“你爺爺一代大俠，我們的比武變成了千日之戰，不分勝負。”
李思勉若有所思，喃喃道：“既然你和我爺爺都能大哥平手，那我暫時不和你打了，等我超過了爺爺再來找你。”
靜虛算是被這個一臉認真的劍客給逗樂了：“等風波落定，蜀山大門自然隨時為你敞開。”
顧留芳深怕李思勉再講下去觸了掌門眉頭，隻好轉移話題：“掌門，你怎麽會在這裏？”
靜虛望了一眼昏迷的紫萱，輕道：“我得知魔族覬覦拜山靈石的消息便連夜趕來夏州城。卻是正巧碰上了你們去極寒之地找盧思道。因為怕露了行蹤叫魔族發現，所以一直沒有出麵見你。在夏州城和拜山族你們之所以能夠順利通關那都是我暗中幫助。夏州城參軍和拜山族的賈華都欠我一份人情，也便順水推舟成全了你們。”蜀山掌門沉默片刻，繼續道，“在你們上山後魔族四天王之一的大風便大勢來襲，目標直指靈石。我協助賈華奮戰一天一夜終於將其打退。不想大風奸詐，竟是打碎了拜山靈石，想要抱走這塊碎片，我便一路追來，不想在此遇見你們。”
顧留芳聽得心驚，道：“他們搶靈石做什麽，不是說。”頓了頓，“不是說知道預測之術的人都死光了嗎？”
靜虛眺望遠方，靈石碎片安靜的躺在懷裏，蜀山掌門和聲道：“拜山族的靈石是天石所化，它的功效不僅僅隻有預測之用。此石內涵仙靈之氣，可用作鍛造一些天工之物。比如，我們蜀山自行研究出來的乾坤儀便必須要用靈石碎片最為內核方能運作。”
“乾坤儀？”顧留芳和李思勉齊齊迷惑。
靜虛點點頭：“乾坤儀兩件為一對，無論分開千裏萬裏都能相互通訊傳音，是蜀山獨門匠技，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未獲得成功。”說著蜀山掌門下意識掃了一眼懷中靈石。
好像難以領會其中奧妙，顧留芳也不感興趣，他搖了搖頭，擔憂的望著紫萱，心中忐忑。靜虛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緩道：“不用擔心，小丫頭隻是太累了。她每每借用聖靈珠和外界法器的能力來催動遠遠超過自身負荷的法術，這樣當然會吃不消，身子也會垮掉。可憐的丫頭竟是沒得選擇。”語氣中帶有憂愁，雙目泛起一陣驚浪，像是在沉思著什麽。
顧留芳：“掌門，你說我們能鬥得過魔族嗎？”
明白他說的意思，是指能不能戰勝南宮魔頭。靜虛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心道：即使不能戰勝也不會叫你們去鋌而走險，等探到了神魔之井所在便是我輩與魔族火拚之時，人魔大戰指不定是個什麽結果，日後的人界可就要靠你們年輕人了。想著想著不由泛起一陣悲慟，嘴上卻是淡然道：“當然能，百年之前鬼族之亂也不能奈何我等。自古以來邪不勝正，就是這個道理。”見顧留芳仍舊猶豫，靜虛轉開話題：“盧思道教會你什麽了？”
李思勉搶答道：“從軍行。”
靜虛微笑：“‘從軍行’不過是他這個文人所用的名字，而我則將他的上半套劍法拆分出來獨自成招，融匯了我蜀山心法，威力大增。”
顧留芳睜大了眼睛，原來掌門也見過這套劍法。
靜虛從背上取下了佩劍，呼喝一聲：“看好了，我隻舞一次。”
沒有繁雜的口訣，沒有冗長的詩句，靜虛手中龍舞，腳步輕靈，就像太白天仙一般漫步在四海雲圖之中。隻見那套生硬的劍法落在靜虛手中，隻是稍微變通，外加些許靈性，卻是脫胎換骨一般，衍生出了另外一套叫人眼花繚亂的劍法。從軍行的第三句走勢在靜虛手裏變成了壓軸一擊。但見掌門悠然飛起，手中長劍脆鳴長嘯，眨眼間竟是幻散出了數百分身氣劍，大喝之下，萬劍席卷，轟然砸下。無數連續不斷的“嘟嘟”聲中，顧留芳所在的山頭被萬劍穿心，打成了篩子。
“我的天，顧，這一招可比你在雷雲窟用的強多了。”李思勉讚不絕口。
靜虛禦劍歸來，穩穩落地。長劍自動歸鞘，身上的光芒轉瞬即逝。
“掌門，原來，原來隻要稍微變通便能運用到如此地步，確是不知道這套改編的劍法名叫什麽？”顧留芳滿心歡喜。
蜀山掌門淡淡道：“萬劍訣。”他回視一眼，補充道：“盧思道的劍法並不是什麽高深莫測的絕技，即使精通也不見得能夠受益多少。你要想有所深遠造詣便順著我的指點走，這套萬劍訣便是蜀山正規劍法之一，你以後將那些用蜀山心法自創的亂七八糟的劍勢全部忘掉，專精一處。”一番話說的顧留芳無地自容。確實，師從唯敬之後自己從沒有真正領悟過一套完整的蜀山劍法，自己運用最熟練的最得心應手的也不過是根據蜀山心法自編自演自己琢磨出來然後堂而皇之掛個蜀山的招牌而已，雖然從劍勢上看是蜀山派係，但真正深究起來簡直狗屁不通，毫無章法。
——不過話說回來，即使是這樣狗屁不通的劍勢也能支撐自己走到這個地步當真不能小覷了顧留芳的天賦造化。
“謹遵掌門教誨。”顧留芳覺得自己真正開始像一個名正言順的蜀山弟子了。
靜虛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歡喜得很，這樣一根好苗子加入蜀山是蜀山大幸。不過轉念想到顧留芳的今生劫難，靜虛不由又是一陣心慌，沉痛不已。
“罷了罷了，天意造化，一切都看你自己了。”靜虛長歎一聲，將手中佩劍遞給了顧留芳：“這把劍叫做七星劍，劍身鑲嵌七顆金黃寶石，可吸取北鬥七星之精氣，暗合北鬥天罡劍陣之理，對你可大有幫助。”
顧留芳接過寶劍，粗粗看去此劍劍長四尺，重約四斤，握在手中但覺心中一暢，驚喜之情不亞於先日得到蘊華劍之時。“謝過掌門。”
靜虛轉向虛空，拂塵祭起，懸在半空。蜀山掌門站在拂塵之上，目光深邃：“留芳，我來的路上發現東南處大霧彌漫，偶有狂風肆虐。你們可去那裏看看，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掌門你去哪？”
靜虛低頭望了望懷中靈石碎片，道：“去找賈華。乾坤儀不日即可成功。”
說罷一抬手，拂塵便飛出了百丈之外，再眨眼去看早就沒了蹤影。
“這老頭比你強多了。”李思勉表示讚賞，引來了顧留芳的當頭一擊。
“你沒睡醒吧你，以後不許這麽無禮了。”
李思勉搖搖頭，不置可否。
山巔之上，流雲炫彩。先前火神引發的大爆炸此刻餘威任在，遠眺天穹，竟是翻滾波浪，火燒雲起，一時間叫人看得如癡如醉，勝似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