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試煉之日
風靈珠就在月牙泉下,可除了阿南木之外沒有人能夠下水取得,紫萱也是無能為力。蠱王知道眼前三個年輕人要去和蚣蝮團夥作戰,心中也是擔憂謹慎。蚣蝮何許人也,不過是魔族之中四大天王之一而已,他連蚣蝮都打不過更何況紫萱幾人是要去挑戰整個魔族。倘若不做點什麽,阿南木覺得自己是明知道此行是有去無回卻見死不救,於心不安。
“所以。”蠱王一臉認真的說道,“你們通過了我的試煉方能拿到風靈珠。”
顧留芳一臉驚慌,想了想,道:“我們可不是五毒之軀,受不了這些毒蟲侵蝕。”
李思勉已經被放回地麵,此刻也轉醒過來,仍舊一臉後怕,靠在一棵大樹下目不轉睛的聽著眾人談話,臉色十分難看。
阿南木並不急於回答,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紫萱,隨後雙手一攤,輕道:“你們此刻非要去的話我不會攔你們,但是風靈珠我不會幫你們下水去拿。”
顧留芳:“開什麽玩笑,一泉的毒蟲叫我們怎麽下水?”
蠱王不再說話,隻是默默的抬頭仰望,靜謐的天空投下一絲淡淡的淺藍色,映在男人的臉上,光怪陸離。這家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叫顧留芳咬牙不已。
還是紫萱想的透徹,她知道阿南木也是在替他們著想。對方是窮凶極惡的魔族大軍,僅僅蚣蝮一人便足夠棘手,其餘三大天王各個身負異秉戰無不勝,而更深不可測的是那位一直沒有顯示真實麵目的魔族至尊,他的實力應該遠在四大天王之上。照此說來,縱然是十個紫萱也不是這個大魔頭的對手。想到這裏紫萱不禁心寒,一陣失落痛苦。
緊接著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南宮嫣。雖然僅僅在南疆有過短暫的相處,卻是紫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好朋友,好姐妹。南宮嫣被狻猊帶走去找她的哥哥,這件事一直在紫萱心裏糾結難平。為何南宮妹妹會和魔族扯上關係,雖然能夠隱隱感覺到她身上那股非同尋常的妖媚之氣,但話說回來自己不也是女媧出生與常人迥異嗎?南宮嫣未必就一定和魔族有關,紫萱打心底希望這僅僅是一個巧合而已。否則的話,這件事情的結果便是預料之中的難堪了。千辛萬苦的深闖魔窟去救南宮嫣,到頭來卻發現麵對的敵人正是南宮嫣朝思暮想的親身哥哥。
紫萱倒吸一口涼氣,感覺牙齒一陣微疼。她搖了搖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蠱惑人心的想法甩掉,心裏暗想: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
可是轉念又想,當初狻猊不是口口聲聲稱南宮嫣的哥哥為“主人”嗎?紫萱腦中轟隆一聲,閃過一道驚雷,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前前後後串連在一起,紫萱內心翻江倒海五味雜糅。果然還是最壞的結果。
魔界四天王:鳳凰山的睚眥,蜘蛛林的蚣蝮,大雪山的大風,雷雲窟的狻猊。還有他們的主人,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魔界尊主。更可怕的是,此時此刻紫萱終於確定,在這個魔頭身邊還有南宮嫣。無論結局如何,南宮嫣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麵這已經是個不爭的事實。
“阿南木,要如何開始我們的試煉?”紫萱望著蠱王,眼神中是捉摸不透的寧靜。
蠱和毒,是這個世上存在的最可怕的藥物。
它們各自種類千萬,身附巨毒。而自古以來都有藥師們潛心研究蠱毒之間的搭配組合,希望能夠毒上加毒,鍛造出一種種全新的毒物。
長久以來的不懈努力終於使得這些整天埋首在陰暗地窖的藥蠱師能夠含笑九泉,他們培育出了令世人震驚的七大蠱毒。
之所以稱為七大蠱毒是因為它們是蠱和毒兩者的完美結合體,就像兩條溪流分支最後終於融匯一處,行程奔騰洶湧之勢,名震天下。
自古以來能夠準確掌握和運用七大蠱毒一直都是無數蠱毒師的畢生夙願。但究其世間,縱然是蠱王阿南木和毒王蚣蝮也不能完全領悟參透。
阿南木望著紫萱,幽幽道:“這七大蠱毒分別是:三屍蠱,金蠶蠱,斷腸草,血海堂,鶴頂紅,孔雀膽,無影毒。”
“所有蠱毒均為致命毒藥,一旦中毒若無解藥則至死方休。七大蠱毒相輔相成,相生相克,互為藥引。三屍蠱能解斷腸草之毒,卻又是血海堂的致命藥引;斷腸草能解血海堂之毒,也是金蠶蠱的致命藥引;血海堂解鶴頂紅,為三屍蠱藥引;鶴頂紅解金蠶蠱,為孔雀膽藥引;金蠶蠱解孔雀膽,為斷腸草藥引;孔雀膽解三屍蠱,為鶴頂紅藥引。而七大蠱毒中最為可怕的便屬最後一種,無影毒,中毒之後立即發作使人氣血幹涸,暴斃而亡,沒有解藥。”
聽完一係列的講解,紫萱腦子嗡嗡作響。原先隻是聽說,並不覺得有何難懂。真正領會起來還是猶如天書,頭疼欲裂。
看得出紫萱接受不了太多,阿南木抿抿嘴,低聲道:“紫丫頭,你的時間緊迫不可能在我這裏學上十年數載的,所以三日之內隻要能夠熟懂藥物原理知道如何下毒解毒便可。這樣在麵對蚣蝮之時也好能夠應付自如。”
紫萱慚愧的抱以一笑,柔聲道:“我會用心去學的。卻是不知道除了七大蠱毒之外還有什麽要注意的東西?”
阿南木瞳孔灰黑,掃視一眼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顧留芳和李思勉,輕聲道:“蠱毒千萬種,也沒必要全部熟悉它們。我這就交給你其中最實用的幾種小蠱。”
紫萱好奇抬頭。
阿南木:“蚣蝮的紫罌粟能夠讓人瘋魔反常,我便教你鍛煉幻蠱;蚣蝮的醍醐香能夠叫人昏睡失去行動能力,我便教你定身蠱;蚣蝮還有許許多多的攻擊性毒藥,我可教你們隱蠱,遁隱於無形,叫他下不了手。”
紫萱好像在聽天書一般,隨著阿南木的語調心中反複狂喜,如此聽來蠱物當真能夠處處壓製毒物,非但可以自保還能找到空當給予蚣蝮迎頭痛擊。女媧後人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問道:“那阿南木,你又是怎麽會輸給蚣蝮了?”
被提起了傷心事,蠱王喉結翻滾,麵色陰沉,喃喃道:“他給我下了黑狗血,三個時辰內我不能施展蠱術。”
紫萱能夠體會到當時阿南木的心情,空有一身本領卻是不能為他所用,當真氣結。
“紫丫頭。”阿南木的聲音突然迷茫起來,“三日之後你們動身,我會在之前一天前往蚣蝮老巢。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蚣蝮藏在哪裏。”
女媧後人驚訝直視,不明白為什麽蠱王要和自己分開行動。
阿南木:“十年了。當初落敗之時我便暗暗發誓,君子飲恨十載,必當擇日血仇。而這一天恐怕是要來了。那時不是我死便是蚣蝮死,上天為證,我阿南木絕不貪生怕死。”
好像知道紫萱要說什麽,蠱王伸手打斷道:“這是我和蚣蝮之間的事,我不希望你們插手。我要堂堂正正的打敗他,以正蠱王之名。”
紫萱靜靜的望著眼前這個桀驁的男子,昔日在南疆時候稀薄的記憶再度浮現腦中。不錯,這樣的阿南木才是當初那個叫小紫萱崇拜不已的大祭司,我行我素從來不懼怕任何人任何物,在他眼裏自成規矩,天下無能可以左右他的思想。
“我不會攔你。”紫萱終於說道,好像是下了很難的決定。點點頭,道:“我們會在三天後出發。”
阿南木滿意的嘴角上揚,他竟然在笑,就因為紫萱向他承諾了不去幹擾他和宿敵的決戰,這個把尊嚴和榮耀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男人。“蚣蝮的老巢就在巴川之北的黑雲山上。”
蠱毒文化博大精深,對於一竅不通的紫萱來說要想在三天之內將它學習透徹是萬萬不可能的。阿南木也知道此舉不妥,但為了最大限度的幫助紫萱三人渡過難關也隻好臨陣磨槍,但願不光也亮。
阿南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紫萱精通煉蠱之道,他將重點放在了講解各種蠱毒的加成特效以及解救之法上麵。就自己對蚣蝮的了解,阿南木手把手教會了紫萱如何駕馭冰蠶蠱和火蠶蠱;告訴紫萱所謂的爆裂蠱是一種由火靈元素昆蟲所煉化而成的暗器型蠱毒,能夠在瞬間對敵人造成巨大的傷害。紫萱本就通曉五靈法術,對於這三種涉及到冰火靈力的蠱毒她馬上便能夠了然於心,不下幾個時辰就是運用自如。阿南木大喜之下將數十隻蠱蟲裝入青絲囊,慎重的托付給了紫萱。
緊接著是高一檔次的中等蠱毒。其中尤以遁隱於無形的隱蠱最為實用。每隻隱蠱都是阿南木用上七七四十九天不斷喂食天地精靈借以黃沙酷暑煆燒煎烤而成,一旦喚醒隱蠱,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便能夠漸漸包裹施法者,在最長一炷香之內變得無影無蹤,無跡可尋。隱蠱是阿南木最為得意的心血之作,存量極少,價值連城。
最後便是阿南木的王牌,七大蠱毒之一的金蠶蠱。
金蠶是生長在南疆地域特有的肉食昆蟲,本性爆裂血腥,身披黃金鱗甲,刀槍不入。又因為身材如蜂,行動迅捷,經常襲擊大型牲畜甚至是過路行人,被南疆人成為“殺人蠶”。殺人蠶喜好獨居,嗅覺極其靈敏,能夠找到他們已經實屬不易,要想活捉金蠶更是難上加難。阿南木曾經在枯樹林中埋伏了七天七夜,為的就是在一隻被咬死的雀鳥身邊等待凶手的二度出現。這十年下來,即使是蠱王阿南木一手培育出來的金蠶蠱也僅僅隻有一隻而已,可謂稀世珍寶。
蠱王將紫萱拉到一邊,對著滿地黃沙打了個響指。隻聽腳下傳來了巨大的莎莎聲,隨後一群藍紅蠱蟲抬著一隻青銅器皿鑽了出來。
“這是?”女媧後人沒有明白過來。
阿南木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那個手掌大小的古銅色香爐,眼神中盡是難舍之色。他含情脈脈的注視著手中器皿,就像是一位雕塑家滿心愉悅的在欣賞著自己的成功之作。蠱王緩緩打開了青銅鼎的爐蓋,一道刺眼的金光破射出來,紫萱下意識的用手去擋。同時,空中傳來了一陣高頻率的振翅聲。就像是一隻精力充沛的蟲蜂,紫萱感覺到一道金光從眼前閃過,落在了自己肩上。
“別動。”阿南木指著紫萱,雙目停留在了那道金光之上。
“乖乖,關了你十年還是這樣生龍活虎。”蠱王的語氣像是在教訓一個孩子。
紫萱心中一震,十年?煉化一隻金蠶蠱竟然需要十年的時間。
好像看出了紫萱的疑惑,阿南木低聲解釋道:“練蠱和釀酒一樣,越久越醇,越醇酒越香。這是練蠱的要點所在。當然,”蠱王正視紫萱,正色補充道,“我指的是高檔次的蠱毒。想那些輕易煉成的蠱毒誰會願意花上十年時間去等待。”
女媧後人慢慢側過頭,發現自己肩頭停落了一隻蜜蜂大小的金色甲蟲,輕盈飄逸,根本感覺不到它的重量。再細細看去,這隻黃金甲蟲似乎沒有眼睛,八條細腿輕巧的勾在了天舞寒雪之上,嘴囊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吸收蟬衣上的靈氣。兩片金葉一般的蟬翼靜靜的覆蓋在背甲之上,作勢展翅。
“它是活的嗎?”紫萱也不知道為何會這麽問。
阿南木笑了笑:“你忘了,所有的蠱蟲都是沒有生命的。它們隻知道服從命令。不過金蠶蠱是個列外,我培育這隻蠱王之王的時候並沒有取出它的大腦。十年來它一直活著。”
紫萱詫異相望。
阿南木:“這隻金蠶蠱在世上獨一無二,它擁有自己的思維,是一隻具有靈性的蠱蟲。我稱它為,金蠶王。”
金蠶王。
女媧後人默默俯視這隻剛從十年試煉之中脫生的小怪物,實在不能想象這樣一隻小巧袖珍的金色甲蟲能夠蘊藏著什麽樣的力量。
“還有。”阿南木遞過了手上的那個青銅小鼎。
“這個是?”
蠱王雙目清晰,淡道:“萬蠱皿。能夠自動煉化任何蠱物。隻要你放入煉化的材料它便會快速的幫你完成。當然,這種小物什我不常用。十年來我一直將它當做金蠶王的居所。現在就一並交給你了,麵對魔族你有金蠶王或許能夠應付自如些。”
紫萱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了,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黑膚人,輕聲問道:“阿南木,你為什麽把這麽貴重的東西交給我?”
蠱王悶悶一笑,搖頭轉身:“南疆老人家經常說的,不要將過去帶入棺材。我是不想這些東西所我一起消失。”
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紫萱剛要開口卻見阿南木早已轉入了前方沙林,遠遠拋來一句:“今天為時不早,公主殿下還是早點歇息。我們明天繼續蠱毒之術的研究。”
驀然抬頭才發現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紫色,繁星點點,皓月東懸。卻是在不覺間已然入夜,身邊的一切都是靜止的,沒有聲息。盯著群星看得久了竟是發現他們正在張嘴呢喃,紫萱雙目一蕩,臉上被銀色光暈所覆蓋,隱隱浮現一團紅暈。
西域的夜原來是這般寧靜,一點都不是想象中的悶熱聒噪。沒有蟲鳴,方圓之內隻有偶爾的風聲帶起一陣飛沙,好像雙手摩挲的聲音。白日裏酷熱的沙漠到了晚上卻是反差極大,紫萱能夠感覺到一股股的涼氣隨著晚風襲來,包裹著自己,瑟瑟發抖。
近處的月牙泉波光粼粼,金蠶王蜻蜓點水般疾馳而過,將泉水中的食妖蟲驚退到縱深之下。再往遠處,便是一望無垠的大漠了。在月光照耀下,亮的發白的整片大地就像是蒼老容顏上遍布著條條皺紋,波浪似的延伸向遠方。然後在某一處和天空交匯,模糊不清的天地一色。
繁星點點,往事如煙。
魂縈夢牽,追尋萬年。
千百年前的祖先,也是這樣麵對著即將到來的宿命茫然無措嗎?每一位女媧後人都需要經曆數重磨難,最後完成拯救蒼生的夙願。然而又有誰生來就被強加過這等重負,又有誰能夠體會女媧後裔的辛酸與苦悶?
也不知對著夜色發呆多久,紫萱終於被一陣嘈雜聲所驚動。金蠶王嗖的飛回了萬蠱皿之中,四周一下子黯淡了許多。
女媧後人側目循聲,發現遠處沙漠之上隱約泛起了道道劍光反射,夾雜著幾聲呼喝咆哮,在這靜夜之中尤為清晰。
定睛看去這打鬥的兩人竟是這般熟悉,均是白衣長劍。隻不過一方年長一方年少。
“李老先生和小李子?”紫萱駐足遠眺。
卻是不知道為何蜀山掌門和李寒空會同時出現在西域之地。就像是約好了一般,隨著靈珠之行越來越接近尾聲,這兩位前輩也開始頻頻露麵,隱約中紫萱感受到了一股壓迫緊張。該麵對的總會來的,跑也跑不掉。
沒有打斷這對爺孫的相聚,紫萱靜靜的坐在一塊沙石上,沒有一絲睡意。
“臭小子,這就是你從盧思道手上學來的破招式?”
李寒空不由惱火大罵,完全不顧周圍沉睡的深夜,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傳出老遠。
李思勉跌坐在地上,大汗淋漓。這家夥白日裏受盡阿南木的折磨眼下卻是恢複神速,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揮斥方遒,精力充沛。
少俠也是極為納悶,在和顧留芳合劍的時候明明大開大合走勢明朗,為何在爺爺麵前就顯得不堪一擊。不接過三招便脫劍敗走,狼狽不已。
李寒空恨鐵不成鋼,原本聽信靜虛之言放他西行,借盧思道之手習成那套驚世駭俗的“從軍行”。此套劍法博大精深,卻也並不是盧思道首創。他生前結交蜀山道友,並時常與包括諸如自己的江湖俠客會晤,深諳個中劍勢劍招。久而久之,盧思道精益求精在各種劍法中另辟蹊徑,柔和獨創了一套新劍法。因為酷愛文學,盧思道便將此套劍法命名為“從軍行”,以詩為劍,傳誦於江湖。
盧思道的劍法神通廣大,其間雜含了數大門派的劍招走勢。其中尤以上半段的蜀山劍勢和下半段的昆侖劍勢最為精深。別人不知道可是李寒空知道,蜀山劍法之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天仙級劍術“劍神”便是由盧思道的上半段從軍行進化而來。“劍神”之前是宗師級的“天劍”;“天劍”之前是大師級的“萬劍訣”。一切的一切,盧思道功不可沒。
而話說回來,下半段暗藏的昆侖劍法卻是和蜀山劍法格格不入。昆侖劍勢包含昆侖、瓊華、碧玉、紫翠、懸圃、玉英、閬風、天墉八大派係,其中尤以瓊華劍法最為奧妙橫生。其講究的是以劍為蒼冥間浩然正氣,習劍者明是非、遵禮儀,即便手中無劍,心中也要存有慧劍,劍術如琴曲、如心念、如川流、如天地,可隨萬物而生,故修習劍術亦要順應四時、吞飲日月,為俠者一生所求,除魔衛道。這便是“從軍行”下半段的內涵精華所在。
“夫劍之道,甚微而易。其意神幽而深。”李寒空如此教導愛孫。
李思勉為人單純,胸懷正氣,剛正不阿,一心想要成為劍術大家,除暴安良,再加上他天賦的快劍身法,心中有劍,人劍合一,這下半段“從軍行”完全是為其量身打造。卻是無奈李思勉不能開竅,死抱心法不能融會貫通。
李寒空清了清嗓子,道:“靜虛日前是否教會了顧留芳一套蜀山劍法?”
李思勉想了想,點頭道:“好像叫什麽‘萬劍訣’,耍起來很威風。”
李寒空白了愛孫一眼,狠道:“你怎麽就不會依葫蘆畫瓢將這後半段‘從軍行’和我教你的殘影劍結合起來呢?光抱著劍法口訣有個屁用。”情急之下恨不得自己抓起長劍親自舞給李思勉看,懊惱之情顯露無遺。
李思勉一臉委屈:“我也不知道這劍法還能和爺爺教的殘影劍想聯合呀,那老頭也沒告訴我。”
李寒空:“今夜知道不算晚。”老俠客生氣的樣子極為嚇人,卻是明顯表裏不一,不過是裝作嚴肅罷了。
李寒空:“今晚就給我練成這套劍法。從那首詩的第四句開始,結合殘影劍的走勢,然後用出最後一擊。”
李思勉遵從教誨,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一時間腦海中盧思道的影子又重新過了一遍。
“是了,我以快劍為長,倘若用步伐將‘從軍行’前後聯合起來……”白衣劍客猛然間醍醐灌頂,源源不斷的創意湧入腦海。片刻間,他想出了千萬種能夠將殘影劍斜街下去的方法。
“從軍行”後半式講究用劍者本身,能力越強者使出的劍招威力越大。李思勉完全有能力用自己的身法將所有劍勢壓縮在一招之內完成,然後因勢利導,遁入殘影劍,在最後一擊上匯力劍鋒,一擊必殺。
“對了,就是這樣。”白衣劍客突然一拍大腿跳了起來。
龍吟劍被抓在手裏,呼嘯著刺破漫漫長夜,仿佛要借著去勢刺下九天星辰。劍到中途突然急速變向,根本看不清劍客的本尊,隻能依稀從龍吟劍的一抹飄忽不定的白光上勉強看清李思勉的步伐。甚至是超過了肉眼的識辨能力。
白衣劍客身子輕巧的附在龍吟劍上,隨著那道凜冽白光電射在蒼穹星雲之間,乍看之下仿佛是一顆毫無規律可循軌跡複雜的天外流星,嗖嗖亂竄。
原本寂靜的夜空發出了呼呼作響的不滿聲,劍風過處沙塵滿天。
李寒空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靜默不語,他必須保持高度的注意力才能跟得上李思勉的劍勢去路。
又聽一聲巨喝,這套新生的殘影劍已然到了最後一式。
“千方殘光。”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玉柄龍吟劍化作一道白蒙天光從星圖之間轟然墜落。完全沒有預兆的,帶著流星走勢,劃出長長的尾跡,一頭砸進了黃沙厚土之中。激起遮天蔽日的黃塵,灰蒙蒙的籠罩了整片沙漠。
李寒空站在原地,臉上的欣慰一閃而過。眼前黃沙漸漸散去,李思勉半蹲在地,龍吟劍已經完全沒入了沙坑之中。仔細望去,劍鋒所致竟然出現了一個不知深度幾許的流沙漏鬥。卻是被李思勉霸道的劍氣所撼動,連黃沙也不免爭先恐後的向著地心逃竄。
“爺爺。”李思勉詢問的叫喚一聲。右手因為過度負荷而略微麻痹。
李寒空慢慢轉過身去。
雖然沒有回答,卻是最好的答案。李思勉知道自己通過了,他從來沒叫爺爺失望過。但是就這樣結束了?爺爺才和他相處了三個時辰而已。
“爺爺。”李思勉將龍吟劍從沙地中拔出,順勢帶出了一條沙龍。
李寒空頓住腳步,會心一笑,淡然道:“以你現在水平,能夠達到這一步我已經恨滿意了。接下來,就要看造化了。”最後一句好像是在對著自己說。
李思勉總覺得今晚的爺爺有點奇怪,就好像人之將死深怕沒有時間再教他劍法一樣。想到這裏李思勉又趕緊暗自呸呸幾口,大罵自己愚昧,爺爺天下豪傑舉世英雄,怎麽會死呢。他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抬頭再次看去,李寒空已經走出了數百步遠。依舊沒有回頭看他,那個背影突然間滄桑模糊起來。
李思勉覺得心口一疼,卻不知道痛從何來,不由得按住了胸口。
“爺爺?”白衣劍客擦了擦滿臉的晶汗,喃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