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開到荼蘼
淡藕荷色的薄紗寢衣,顏色清雅,稍稍沾上點東西,都極為顯眼,半夏驚恐的看著染上星星點點紅褐色漬痕的寢衣,“這是血……”
王醫女麵色沉凝,從半夏顫抖的手裏接了過去,仔細看了看,果然是幹涸了的血漬,可是這些血漬極小,隻比針尖大一點,若不是這件寢衣顏色太素淨,料子太嬌貴,一點兒汙漬都沾不得,她們還發現不了。
“姑姑,這是怎麽流出的血,像是被針尖刺破流的血,可是這麽多,一處兩處三處.……”半夏越數越驚懼,隻是小衫上,就有二十多處,任誰都無法相信,這些都是被針紮破的。
“像是.……像是……從毛孔裏流出的一般.……”
驀然瞪大了眼眸,兩人彼此驚恐的對視,王醫女強撐的鎮定煙消雲散,“這些血漬.……娘娘她知道嗎?”
半夏驚慌失措的搖頭,“主兒的貼身衣物一向都是自己清洗,也就這些日子,主兒不能沾水,即便是燒好的熱水,主兒也說冷,才交給我來清洗的。我浣洗的時候發現的,沒敢告訴旁人,隻敢來找姑姑。”
“先收起來,藏好,和我去見娘娘。”
她們急匆匆的趕到後罩房,掀開簾子進去,正見蕭娘娘和夏魚說話呢,兩人縱然著急,也隻得行了禮,候在一旁等著娘娘和夏魚說完了話。
“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想吃味重的東西,多放些辣子,煮幾道又燙又辣的菜。”
聽著蕭青蕤的話,夏魚圓乎乎的小臉僵住了,娘娘飲食一向清淡,怎麽突然口味大變,要這些菜了。
“娘娘先多少吃點,奴婢馬上去煮飯。”
夏魚聽完,看著桌子上一口沒有的飯菜,勸了勸,看娘娘的神情就知道她沒聽下去,隻得行禮退下,恨不得立時就燒好了合娘娘胃口的飯菜。
待夏魚走出去,簾子一落,半夏就疾步走到蕭青蕤身邊,“主兒,讓奴婢看看.……”
“娘娘。”王醫女打斷了半夏,她瞧著蕭娘娘像是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怕半夏嚇到了她,連忙出聲打斷,“半夏怕娘娘病情加重,非要讓奴婢來給娘娘診脈。”
蕭青蕤看了看兩人,沒有問什麽,伸出了手腕。
脈相紊亂,卻又診不出是哪兒出了問題,王醫女終於繃不住心頭的重壓,麵色上泄出沉重之色,“娘娘,奴婢無能,不能緩解娘娘的病痛。”
似乎一早就知道,蕭青蕤並沒有多麽失望,搖了搖頭,就要收回手腕。
“娘娘。”
王醫女突然拽緊她的手腕,目光緊緊的盯著那白如凝脂的肌膚上的紅點,針尖大小,鮮紅鮮紅的,它太小了,若不是刻意查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可是一旦看到,就像是白玉滲血,詭豔而觸目驚心。
“怎麽了?”
蕭青蕤嚇了一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奴婢.……突然想到了一個祛除疤痕的方子,一時太過激動,驚擾了娘娘。”王醫女急忙收回目光,極力穩住手,拉下衣袖,將蕭青蕤的手腕蓋好。
“算了,這疤我也習慣了,不用折騰了。”
蕭青蕤笑了笑,看著另一條覆著絲絡的手腕,那下麵是一條猙獰的疤,她知道很醜陋,可是這條疤能時時提醒她,不要再迷失了,留著也好。
“是。”
她展顏一笑,如朝霞初生,清荷初綻,容色之美,竟讓人不敢逼視,王醫女訥訥的應了聲,又突然想到娘娘的氣色更好了,麗色迫人,像是即將開到最繁盛之時的花朵,美到極致,卻也短暫的極致。
被這個不祥的想法驚到了,王醫女臉色更沉了幾分,怕再待下去,讓蕭娘娘起了疑心,拉著半夏離開時,絆到了門檻,險些摔到了地上。
“姑姑,主兒到底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讓我告訴主兒?”走到僻靜的地方,半夏急得埋怨。
“算算日子,師父他老人家應該回來了,為什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王醫女心急如焚,她確定了那件寢衣上沾染的就是血,是那些針尖兒似的紅點流出的血,蕭娘娘的情況她不敢說,更不會醫,“半夏,別再問了,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
無論是像是燃燒生命似的逼人的美,還是肌膚滲血,哪一樣都聞所未聞,讓人無端的忌憚。
……
“林侯,殿下在永乾宮鬧了一場,傷了淑妃,萬歲爺說了殿下幾句,殿下傷了心,悶在屋子裏不吃不喝,偏偏萬歲爺不在宮裏,奴婢都要急死了,求侯爺勸勸公主。”重華宮的大宮女見了林侯,像是遇到了救星,除了萬歲爺,殿下隻聽蕭娘娘和林侯的話,而蕭娘娘被禁在了鹹福宮,她正發愁不知道怎麽辦,林侯就來了重華宮。
林政捏了捏袖口裏的東西,揮手讓大宮女退下,他站在福慧門前,待要開門,突然聽到裏麵嗚咽的哭聲,這個孩子最是要麵子,這時候定然不想被人看到,他默默收回手。
挺直傲然站在門口,林政的思緒又轉回了袖裏的東西上。
為了查找阿姐當年的事情,他一直待在林府裏,直到分辨出賢妃藏在風箏裏的所謂禦筆親書是仿寫的,再翻看開蕭娘娘使人送來的阿姐留下的絕命信,心如刀割又恨怒欲狂,他可憐的阿姐,想來是相信了那些冷酷絕情的字是陛下寫的,傷透了心,竟然一意尋死。
這是一個局,一個拿捏透了阿姐性格的死局,阿姐出身尊貴,一出世就是侯門貴女,得盡父母寵愛。遇到陛下之前,她是無憂無慮泡在蜜罐裏的侯府嫡女,除了偶爾的感春傷秋,人生竟無缺憾。直到見到了陛下,她受盡了求不得的苦楚。
阿姐和他不同,他幼時因為沒了父母庇護,嚐盡了人世冷暖,一顆心也被錘煉的堅硬冷清,而阿姐不是,她被保護的太好了,幾乎沒有受過苦,沒想到她第一次受苦,就是八大苦的求不得。
更被人據此設了殺局,林政緊捏著拳頭,眼眸裏迸出濃烈的殺意,他定要將這人查出來,阿姐受過的苦,要讓此人一一承受,再一刀殺了。
這人竟能仿寫陛下的字,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定是對陛下的字極為熟悉,定是陛下身邊的人,就在這宮裏。
“林舅舅。”
他想得入神,竟連房門打開的聲音都沒聽到,直到福慧的聲音響起,他才回轉身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