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趙曉雯
我回了家,小女孩在我的家裏,還是穿著那身綿的運動服,脆脆地聲音笑著,坐在沙上發,電視換了頻道,依然是相親節目,老頭子在泡功夫茶,跟女孩說他年輕時在工廠裏跟人談戀愛的事。
兩人邊看邊笑,很甜蜜的樣子,是隻有親父女才會有的那種甜蜜,看父親跟女孩那麽開心,我都有些嫉妒了。
父親看到了我,停止了交談,嚴肅了起來,問我:
“吃過了沒有?”
“嗯啦,三碗拉麵。”我點頭,我看小女孩。
小女孩鬼鬼地對我笑著,吐了吐舌頭,嬰兒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狐疑地看著我,問我:“哥,你真不認得我了呀。”
小女孩要多可愛就多可愛,小臉蛋粉嘟嘟的,真有種去掐一下的想法,我正準備說幾句好聽話。
發現父親也看著我,一臉的戲謔。
有一種人,他看你的時候,你就會感覺渾身不自在,就好像你所有的虛偽,不造譜的想法,他都能一眼看透,你的心肝肺都被他看透了一樣。
老頭子看我,我就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真不爽,那點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於是我冷著臉說:
“不認得,你到底是誰?”
小女孩看了眼老頭子,偏頭問:“叔,要不告訴哥哥吧,別耍他了。”
“他活該被耍,一起長大的妹妹都不認識,這麽蠢,一點都不像我的兒子。”
父親說著,起身回屋子,我看的出來,父親因為耍我而很開心,其實我也蠻開心的,我低聲說:老頭子。後對他做了一個要打的動作。
老頭子回頭,我急忙把手背到了腦後,做了一個撓頭的動作。
“小子,別隨便在老子後邊按來按去,小心我揍你。”
老頭子說。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這老頭子,屁股後長眼睛了,這麽厲害了。在十六歲之前,我從來不敢這樣對父親。
老頭子進了屋子,女孩指了指放在電視上的鏡子,扮出一個可愛的笑臉。
我對女孩笑了笑,問她:“你是趙曉雯,一點都不像。”
“我就是啊,女大十八變啊,快十年沒見了,隻準許你長成男子漢,長帥,就不許我長大了,長漂亮了。”趙曉雯笑著,吐了吐舌頭,對我做了個鬼臉,她似乎很喜歡扮可愛。
“可是,你長的也太,太……”我說。
趙曉雯比我小一歲,可看著最少比我小四五歲,這是因為她有一張可愛的不能再可愛的娃娃臉。
說起趙曉雯,我就不得說說我父親的江湖故事了,我父親曾經有一個好兄弟叫趙天長,也就是趙曉雯的父親。
我家現在的房子對麵的房子,以前就是趙曉雯家,聽跟父親關係好的叔叔們說,父親和趙長天是一起從農村出來的,一起玩到大的,一起買的房,又同一天結婚的好兄弟。
對了,我想起來了,父親變成酒鬼的那年,正好是趙天長去世的那年。
趙天長是因為殺了自己的嫂子被搶決的,聽城裏人說,是因為他做老師的哥哥不給他父親贍養費,還當眾辱罵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才動的刀。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道聽途說,到底真假,誰也不知道。
但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夜裏,父親正在教我寫作文,一個長頭發的青年推開了門,那個長頭發的青年是曉雯的姨父,他對父親說了句:
“許哥,天長出事了。”
父親從沙發下抽出一把刀,對我說:
“許斌,沒有我,給誰也別開門。”
那是我看的唯數不多的父親的緊張,父親回來的時候是半夜的三點多,他身上有血,沒有開燈,他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個晚上,一直抽煙,抽了四包煙。
也就在從那天開始,父親愛上了酒,疏遠了我。
如果不是趙曉雯的出現,我都忘記了這件事。現在想想,父親在夜裏喝酒時的空洞目光,還真不全是為了那麽女人,可能還有兄弟情。
那次發生了什麽具體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人們說的並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
趙曉雯就是趙天長的女兒,小時候大人們總拿她跟我開玩笑,說她是我媳婦。
趙天長死後的第二年,趙曉雯的母親跟一個男人好上了,後來他們去了新疆。
因為我父親和趙曉雯是鐵杆兄弟,我跟趙曉雯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了,那時候,她總是跟在我後邊,像個小跟屁蟲。
我跟趙曉雯分開九年,九年的變化太大了,她一點都不像小時候,不想上學時,哭著讓我背的幹瘦女孩了,成了一個亭亭玉立,可愛的像天使一樣的美少女。
“太漂亮了是不是,我也覺得呢,可是我十八了,人家卻都說我十四五歲。”
趙曉雯嘟了嘟嘴說,九年,漫長的九年,在趙曉雯一嘟嘴的瞬間,時光似乎回來了。
“確實不能怪人家,你長的沒法讓人覺得像十八歲。”我坐在了趙曉雯的旁邊,打量著趙小雯。
我太關注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了,沒注意別的,聊這個話題的時候,我才發現,她並不完全像十三四歲,她的胸不高挺,但絕對是正常十三四孩子長不出來的。
趙曉雯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轉了轉身子,我這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大了,不是光屁股可以麵對,也不是隨便可以亂看的了,我急忙望向電視。
我觀察她時的樣子,實在有點不太禮貌,很尷尬,在跟女生打破尷尬局麵方麵,我一直不太拿手。
有人說女孩的心理年齡比男孩的要成熟三歲,在解決尷尬方麵我覺得這話很實在,她改變了話題,問我:
“哥,你這些年在外邊都做了些什麽?你一個人在外邊三年,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還好吧,沒受什麽苦。”我說。
我出門時初中剛剛畢業,說沒受苦,自然是假的,可要說受苦,還真不算受苦,至少沒有挨餓受凍過,至於跟雨的事,肯定與趙曉雯問的苦無關。
“你變了,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不誠實了,我到寧縣才一個多月,都覺得受了不少苦呢。”
曉雯嬌滴滴地聲音對我說。
(後邊的文字,就直接用曉雯寫稱呼了,感覺親切,看著舒服,寫著也舒服。)
“那你說看,你到底受了那些苦了?”我好奇地望著曉雯問。
曉雯歎了口氣對我說:“你是想知道就在寧縣呢,還是我的全部經曆呢?”
“你想說那些說那些了。”我說,我不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這一點,跟我的父親很相似。
“好吧,那我告訴你,就告訴你一個人,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包括叔叔也不能說。”趙曉雯嚴肅地望著我,她長的太可愛了,嚴肅起來依然很可愛。
我努力讓自己不笑,我說:“好,我保證啊,拉勾。”
小時候我們就是這樣,在外邊做了壞事,為了不讓大人知道,就拉勾。
“拉勾上吊,不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小狗。”
曉雯晃著我的小指說,那樣子,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她跟一個十八歲成年的女孩聯係起來,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好。”我說,我捏著她的臉蛋。
“嗯,我後爸……”
曉雯的後爹是少了兩根指頭的男人,但木工活做的很不錯,在寧縣的時候,他父親對她們都很好,可到新疆一切都變了,這個男人並不像追她母親時表現的那麽好,還是個喜歡動粗的男人,時常對她母親動手。
好在這個男人能掙到錢,在經濟上倒是對曉雯母女不錯。曉雯小,曉雯的母親又是個沒主見的人,因此也隻能將就著過。
直到兩個月前,趙曉雯從學校回來,發現自己的後爹跟別的女人在鬼混,於是趙曉雯這才決定,畢業後回寧縣。
回來後,一開始在餐館裏端盤子,可她太小了,幹不動,於是隻有投靠她的小姨,這才有機會照顧我的父親。
曉雯說的時候異常的平靜,那種平靜讓人感到難過,讓我感覺欣慰的是,經曆了這樣的生活巨變,曉雯還能保持一個這樣的性格。
曉雯請完了自己的家事,沉默了一會,又恢複了調皮可愛的樣子,對我說:
“哥,怎麽樣?妹子受了不少苦吧,我有爸媽都那麽苦,你一個人沒人照顧,肯定比我苦。”
“唉,大妹子,我們倆才見麵,我們就要互倒苦水嗎?是要用苦水淹死我們的重逢嗎?這氣氛太悲了,不要不要的,走,我們出去走走,看看老神爺去。”
我對曉雯說,曉雯的生活已經夠苦的了,我才不會把自己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倒給她聽呢,她那麽可愛,我才不要她為我擔心呢,好吧,我好像高大尚的過頭了,其實我是不想告訴她我和雨的事,私心了,男人都懂的私心。
“好啊,好啊,你背我啊。”
曉雯說著,伸出雙手要我背她,我無奈地笑著,背起了曉雯。
小時候就是這樣,曉雯要是被她爸訓了,或者是那天不開心了,就到我家來,鬧著讓我背她去玩。有時候她不想上學了,趙天長叔叔就來叫我,同樣讓我背,那時候,我心裏是很別扭背她的,怕人家說小雯是我媳婦,可是老頭子逼著我背,我也沒辦法。
曉雯伸出雙手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模一樣,隻是那個幹瘦的女孩,如今變的像個小天使。
“好吧,就用我寬闊的背,背一頭不想走路的小豬。”我說著,背起了曉雯,我現在喜歡背她了,不隻是因為漂亮,還有一份我說不清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