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你不要害怕
“我為什麽要殺你，就對我又沒什麽好處。”
“那你為什麽要管我們的家事？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我說，姑娘，你們的家事按理來說我是不該管，但是牽扯到了無辜的人頭上，難道就有道理了？”
“我和我的朋友們，本來隻是路過寶地歇息一晚，打算第二天早上就走，可是沒想到就因為老城主無故死亡，我們成了嫌疑人鋃鐺入獄。如果隻有你們自己，你以為誰願意淌這趟渾水？但現在問題是牽扯到了別人身上，這就不叫家事了望你知。”
蕭淩妖到沒好氣地對她說道。
顧如願臉上依舊沒有波瀾，甚至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隻是道：“哦，那關我什麽事？”
蕭淩妖深吸了一口氣：“行，你不說也沒事，我就不相信把你捆起來去找梁修齊，你不說他還會不說。”
聽見他說的話，原本整個人沒什麽情緒的顧如願周身忽然有黑氣奔湧，她嬌美的臉上也開始出現裂痕，宛如一尊斑駁的瓷器，很快這張臉脫落下來，她原本的麵目也呈現在蕭淩妖眼前——五官與偽裝起來的臉很像，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臉上傷痕交錯，她的眼裏，有深沉的死氣開始翻滾。
緊接著，蕭淩妖用水化出來的繩索也被她掙脫開來，水繩一段段地裂開，然後從空中脫落到地上，化成一灘水漬，匯聚在她腳下。
蕭淩妖見狀，周身靈力開始瘋狂運轉，他祭出縹緲訣，再次模糊了顧如願的視線，隨後又結了個印，將顧如願封印在伏龍陣中。
這伏龍陣是三品陣法，他在離開伏迦學院之前特意向陸鎮時學的。
“你老實一點，我說了我不願傷你，但是如果你把我逼急了，到時候我可就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了，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和底線。”
蕭淩妖看著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顧如願別過頭，擺出一副不願意和他說話的姿態。
蕭淩妖也不著急：“你要耗是嗎？我有的是時間和你耗，但是耗完了呢？你也看到了，我的實力，比你高出太多。你尚且如此，你猜梁修齊在我手下能夠堅持得了多長時間？”
論嘴炮，還從來沒有人能夠在這上麵贏過蕭淩妖。懷著這樣一種對自己實力知根知底的明確自信，蕭淩妖微笑著在她麵前的黃花梨木椅子上坐下：“我這個人呢，沒什麽不打女人的原則，在我這裏隻有兩種人，那就是自己人和對手，之所以再三強調不會對你動手也不是因為我有什麽狗屁風度，我隻是覺得你挺不容易的。如果給你一個往生的機會，你願意嗎？”
顧如願瞳孔猛地一縮——她現在是厲鬼，其實麵部表情已經沒辦法有多大的變化了，就算有，也不會很明顯，但是不知道怎麽的，蕭淩妖就是從她幾乎沒變的臉上讀出了“震驚”這個情緒。
然後他聽見她說：“你果然都知道。”
蕭淩妖像繞口令一般回答她：“但是就是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不是我應該知道的。”
他從來不是一個隻聽信片麵之詞的人。他承認，在聽老道士說完之後，他的內心確實是受到了動搖，但是那也不代表他完全相信了老道士的話，不過他能夠看出來，老道士說的，關於城主府大小姐的話，這一部分是真的。
“你想聽聽另一個知情人是怎麽告訴我的嗎？”
蕭淩妖在見到他之後，從他每一次談到大戶人家的老爺，談到老城主，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的厭惡與抗拒之感，所以他在想，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一些老道士隱瞞了的東西？
不等麵前女子，哦不，應該是厲鬼拒絕，他便已經開始將老道士說給他聽的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
最後，他說道：“我不是什麽正義使者，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但就算是這樣，我的內心也還是有一杆秤。我不能為全天下的人解決苦厄，但是我願意為了我身邊遇見的每一件不公平的事情站出來，略盡綿薄之力。”
“我知道，或許在沒有人看到的歲月裏，你遭受了諸多委屈，所以我來了，我想做一個傾聽者，這麽多年來，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蕭淩妖就是這樣一個始終用言行捍衛著他嘴炮王者身份的感人至深的好青年。
而顧如願似乎也是被他的精神打動，她默了默，道：“當年我被顧奚桓趕出去之後，就一個人流落深山，最後被山裏的獵戶撿了回去，你懂那種，明明已經跌入深淵但是最後又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覺嗎？”
“那個時候，我想，也許上天對我還是不薄的，我不應該怨天尤人，可是沒過多久，我就看著我視為再生父母的夫妻為了保護我慘死在顧奚桓手下的刀下，然後我被帶了回去。”
“你知道我臉上的傷疤怎麽來的嗎？是那個老道士說我的命格貴重，但這其實不是導致這一切悲劇的來源，而是因為我的命格雖然貴重，但我擔不起來。”
“他們用刀，一刀一刀把我身上的肉劃開，然後把血放出來，換到了我同父同母的妹妹身體裏。”
“憑什麽啊？憑什麽我們一出生，她就被父母捧在手心，我卻隻能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連哭都不敢太大聲，憑什麽我要被驅逐出府？憑什麽我的命格要讓給她？”
“那個人怎麽跟你說的？他說將我鎮壓在顧家祖墳是希望我的命格能夠保佑顧家昌隆興盛，瓜瓞綿延？我的命格都被他們換到了顧如意身上，我還有什麽命格？他們是害怕我報複，所以才將我鎮壓在祖墓裏十五年。”
“更何況，難道我的命格沒有被換，把我鎮壓在祖墓裏，這樣的法子就不陰毒了嗎？”
她雙手捂住臉，汩汩的血淚從她眼中流淌出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出聲。
深深地絕望和悲傷從她周身散發出來，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她終於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道：“陷入絕望其實從來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被人拉起來之後又再次眼睜睜地看著將自己拉起來的人消失在眼前，再次陷入絕望。”
“被人傷害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傷害你的是你最親的人。你能懂嗎？”
蕭淩妖沒有說話。
他懂，也不懂。
但是眼下這個時候，說不說其實都一樣。
“所以老城主其實是你們殺的？你妹妹呢？當初換命格的事情，她應該不知道吧？”
“不知道又怎麽樣，總歸是她對不起我。血債血償，她現在身上流的血是我的，我找她還回來，又有什麽錯？”
顧如願忽然激動道。
“我沒有說你有錯的意思，你冷靜一點，我隻是害怕你是遭了有心人的利用。”
蕭淩妖深知女人計較起來有多可怕，求生欲使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低頭認錯：
“你看我們也算交了心了，你覺得我是那樣子的人嗎？我有的時候甚至覺得我們其實才是一類人，我以前也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但是我似乎比你好一點，所以我看著你的時候有的時候也是在看過去的自己，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備我，我傷害了你，對我沒有好處的，自始至終我的訴求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把我的同伴救出來。”
“以及受人之托，要把顧如意找出來。當然你要是不想告訴我，她在哪裏也沒有關係，憑我自己我也能夠找到她。但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在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幫你們，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那個人的動機？”
蕭淩妖滿臉真誠。
事實上他現在也確實是非常真誠的在說話：“你和梁修齊之間，是那種關係吧？但是難道你就覺得你能夠這樣子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嗎？人鬼殊途，這句話還用我提醒你嗎？所以你不如聽我的話，轉世投胎，來世做人，與他再修一世夫妻之緣。”
他完全是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對她說這些話，顧如願做了十五年的鬼，但到底也分得出好賴話，她想了想，微微點頭：“我告訴你背後的那個人，你會送我去往生嗎？”
“我其實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他是和那個西昌國師是一起出現的，西昌國師將我從祖墓裏帶出來之後，他就告訴我，他可以幫我報仇。但是他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把你們扣押在這裏。”
這其實早已經在蕭淩妖的預料之中。所以他也就更加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一定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將他們留在這裏。
“我們之前商量過今天晚上，他就會到水牢裏去見你們，至於顧如意，現在在城主府的密道裏。”
說完這些，顧如願像是渾身脫力一般，跌坐在了地上，但是他仍舊高傲又倔強的盯著蕭淩妖：“希望你說到做到。”
蕭淩妖點頭：“你放心吧。”
他解開伏龍陣，從地上將顧如願扶起來：“還要麻煩你帶我去密道。我與托爾木有過交易必須要將顧如意帶過去交給他，否則，他就會對我的同伴下手。”
顧如願點了點頭。
蕭淩妖想的沒錯，顧如願雖然遭受了如此的不公，但骨子裏也還是一副光明磊落的做派，並沒有，因為顧奚桓遷怒顧如意，他們在密道裏見到顧如願時，顧如願正看著牆壁淺睡，在她麵前，放著盛了飯菜的瓷碗。
似乎是這些日子，實在是擔驚受怕，所以聽見腳步聲之後，她便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醒了，整個人緊緊貼著牆壁警惕的看著他們，試圖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中揣摩出他們來這裏的意圖。
然後她看著，幾天前她在閣樓上看見的俊俏少年，宛如天神降臨般對她伸出手，他的聲音如同想象中的那般溫雅，他說：“起來吧，我帶你出去。”
她抹了把淚，緊緊握住蕭淩妖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這位百器城中最名貴的明珠在經曆變故之後，顯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但其實也不能怪她，畢竟她素來養尊處優，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慌亂地亂了陣腳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帶你去見托爾木。”
蕭淩妖寬慰她，“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害怕。”